陛下眼中也閃過一絲疑色。
景王乘勝追擊:「兒臣得到的證據,並非來自什麼外宅,而是來自一位不忍見國法淪喪的義士!至於太子殿下手中的所謂『密信』……」
他話音一頓,從袖中取出幾封信,「兒臣這裡,也有幾封太子殿下與邊將往來的密信,筆跡、印鑑,與殿下手中的似乎頗為相似,請父皇御覽。」
太監將雙方的信件都呈給陛下。
陛下仔細比對,臉色越來越難看。
「太子。」陛下猛地一拍御案,怒不可遏,「這些信,作何解釋!」
太子噗通跪下,臉色慘白:「父皇,兒臣冤枉。是、是景王陷害兒臣。」
「陷害?」陛下冷笑,「你這些信只有個署名,而景王呈上來的信皆有印鑑,難道景王還能仿造你的東宮印鑑不成?」
「父皇息怒。」太子磕頭不止,語無倫次,「或許、或許是真的是有人有巧奪天工之能……」
「夠了。」陛下顯然已不再相信他,「太子失德,勾結邊將,倒賣軍糧,還誣陷兄弟,即日起禁足東宮,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父皇。」太子癱軟在地。
一場風波,以太子被禁足告終。
景王大獲全勝。
下朝後,景王在宮門外等我。
「今日多謝殿下。」我行禮道謝。
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他扶起我,目光溫和,「經此一事,太子短期內難以翻身。你……可安心些了?」
我點了點頭。
陽光落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
看著他深邃的眼眸,我心中那座冰封的城牆,似乎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或許……可以試著相信一次?
16
太子被禁足東宮,朝堂格局悄然生變。
景王蕭睿珩因揭露軍糧案有功,更得陛下倚重,許多原本觀望的朝臣也開始向他靠攏。
蘇婉作為太子側妃,日子越發難過。聽說她在東宮時常受冷眼,甚至被太子遷怒責罰。
我聽聞這些,心中並無太多波瀾。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罷了。
如今我更關心的,是蘇家的未來,以及……我與景王之間,那愈發微妙的關係。
那日宮變危機後,他待我似乎有些不同。依舊謀劃布局,但偶爾會流露出不易察覺的關切。
會在我咳嗽時命人送來潤肺的梨湯,會在我父親遭遇政敵刁難時暗中化解,甚至會在我生辰日,送上一支素雅別致的手刻玉簪。
這份細緻入微的體貼,像初春的暖陽,一點點融化著我心底的堅冰。
但我仍不敢輕易交付信任。
前世教訓,刻骨銘心。
這日,太后召我入宮說話。
慈寧宮內,太后拉著我的手,仔細端詳:「哀家瞧著你,近日氣色倒好多了。看來是想開了?」
我垂眸淺笑:「勞太后掛心,臣女一切安好。」
太后嘆口氣:「睿宗那孩子……是糊塗,委屈你了。好在如今你也算因禍得福。」
我心中微動,聽出太后話中有話。
果然,太后話鋒一轉:「柔丫頭,你覺得睿珩如何?」
我心跳漏了一拍,謹慎答道:「景王殿下文韜武略,乃國之棟樑。」
太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止吧?那孩子瞧著冷性,實則重情。他母妃去得早,在宮裡不易……哀家看他,待你倒是很不同。」
我臉頰微熱,低下頭:「太后娘娘說笑了。」
「哀家可不是說笑。」太后拍拍我的手,「睿珩前幾日來求過哀家,說想求娶你為景王妃。」
我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太后。
他……竟直接求到了太后這裡?
「怎麼?他沒跟你說?」太后見我驚訝,笑了笑,「這孩子,倒是沉得住氣。他跟哀家說,知你心結,願等你自己想通。但求哀家先給你透個風,免得貿然提親,嚇著你。」
太后語氣慈和:「柔丫頭,哀家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睿珩也是個值得託付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往前看,才好。」
從慈寧宮出來,我心神不寧。
蕭睿珩的直白和尊重,讓我心亂如麻。
剛出宮門,竟遇見了奉命進宮給陛下請安的蕭睿珩。
他似乎也沒料到會遇見我,微微一怔,隨即快步走來。
「見過太后了?」他問,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點點頭:「嗯。」
「那……」他遲疑了一下,「太后她……跟你說了什麼?」
看著他難得流露出的忐忑,我忽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故意蹙眉嘆氣:「太后說,景王殿下求娶之心甚誠,讓我好好考慮,不過嗎……」
他眼神一黯:「你……不願?」
我抬眼看他,輕聲道:「殿下可知,我曾發誓,再不嫁入天家。」
他沉默片刻,目光卻愈發堅定:「本王知道。但本王亦說過,我與他們不同。蘇柔,我不逼你,我會等你。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五年、十年。總有一天,你會信我。」
他的眼神真摯而灼熱,燙得我心尖發顫。
慌忙別開視線,我低聲道:「臣女……該回府了。」
「我送你。」他不由分說,接過宮人手中的傘,為我擋住漸起的日頭。
馬車轆轆而行,車內一片寂靜。
他並未再多言,只是偶爾看向窗外,側臉線條冷硬,卻莫名讓我覺得安心。
快到蘇府時,他忽然開口:「邊關不穩,匈奴似有異動。陛下可能……會派我出征。」
我心頭一緊,倏地看向他。
戰場刀劍無眼,我想起兩年後那場慘烈的戰役,還有前世他戰死的消息……
他看著我眼中的擔憂,忽然笑了:「擔心我?」
我嘴硬:「殿下武功高強,用兵如神,何須臣女擔心。」
「口是心非。」他低笑,聲音愉悅,「放心,為了某人,本王也會全須全尾地回來。」
馬車停下,他先一步下車,伸手扶我。
指尖相觸的瞬間,他輕輕握了一下,很快放開。
「等我回來。」他低聲道,目光深沉如海。
我看著他轉身離去的挺拔背影,那句「好」幾乎脫口而出,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
17
景王離京赴邊關後,京中似乎安靜了許多。
太子依舊被禁足,蘇婉也沉寂下去。
但我心中總隱隱不安,覺得這平靜之下,暗流洶湧。
我更加留意東宮和蘇婉的動向。
果然,通過安插的眼線,我發現蘇婉近日竟與一些來歷不明的江湖人士有所接觸,似乎在暗中謀劃什麼。
我立刻將消息通過特殊渠道傳給遠在邊關的蕭睿珩。
他回信只有四個字:「已知,勿憂,慎行。」
我稍稍安心,卻不敢大意,加派了人手監視蘇婉。
這日,母親帶我前往京郊香火鼎盛的白雲寺上香祈福。
回程途中,馬車行至一處僻靜山道,突然被一群蒙面黑衣人攔下。
車夫驚慌失措,侍衛拔刀護衛,但對方人多勢眾,武功高強,侍衛很快不敵。
「小姐,怎麼辦?」丫鬟嚇得臉色慘白。
我心中駭然,強迫自己冷靜。
是沖我來的。
眼看黑衣人就要攻到車前,我猛地拔下頭上金簪,握在手中,準備拚死一搏。
就在這時,另一隊人馬從後方疾馳而來,加入戰團。
為首之人,身形矯健,劍法凌厲,很快扭轉了局勢。
黑衣人見勢不妙,迅速撤退。
那為首之人卻並不追擊,只是快步走到馬車前,掀開車簾。
「蘇小姐,受驚了。」
看清來人面容,我大吃一驚。
「沈先生?」
竟是沈硯。
他穿著一身勁裝,風塵僕僕,似乎趕了很遠的路。
「沈某奉景王之命,暗中保護小姐。」沈硯解釋道,「今日得到消息,有人慾對小姐不利,特來接應。幸好趕上了。」
竟是蕭睿珩的安排。
他遠在邊關,竟還為我思慮如此周全……
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暖流。
「多謝沈先生救命之恩。」我感激道。
沈硯拱手:「分內之事。此地不宜久留,請小姐允許沈某護送您回府。」
回府後,我立刻著手調查今日刺殺之事。
所有線索都隱隱指向東宮,指向蘇婉。
她竟如此膽大包天,敢光天化日下行刺。
我怒火中燒,卻苦於沒有直接證據。
沈硯提醒我:「蘇側妃行事謹慎,此次未能得手,短期內應不會再有動作。小姐近期還需深居簡出,以防萬一。」
我點頭應下。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幾日後,京中突然流傳起一則謠言。
說我堂堂蘇府未嫁嫡女,竟不耐寂寞,與府中侍衛有私情,甚至繪聲繪色地描述我與人「私會」的細節。
謠言傳得沸沸揚揚,極其難聽。
母親氣得病倒,父親在朝中也備受同僚異樣目光。
我深知,這又是蘇婉的毒計。
她無法直接動我,便用這種下作手段,想毀我名節,逼我走上絕路。
我強壓下怒火和屈辱,冷靜分析。
謠言中提到了具體的時間、地點,甚至那「侍衛」的相貌特徵。
我立刻讓心腹暗中查訪,果然發現府中一名侍衛在那段時間行蹤可疑,且其相貌與謠言描述吻合。
我設計將其擒獲,嚴加審問。
那侍衛起初嘴硬,但在威逼利誘下,終於吐露實情。
是蘇婉派人用重金收買了他,讓他故意在那段時間出現在我院外,製造假象,並向外散布謠言。
人證物證俱在。
我拿著供詞,眼中一片冰寒。
蘇婉,這是你自找的!
18
我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在等一個時機。
幾日後,陛下壽誕,宮中設宴。
因太子仍在禁足,蘇婉稱病未出席。
宴至中途,我起身出席,跪在御前,泣不成聲。
「陛下,臣女冤屈,求陛下為臣女做主。」
滿場皆驚。
陛下蹙眉:「蘇柔,你有何冤屈?細細道來。」
我取出那侍衛的供詞,雙手呈上:「近日京中流言蜚語,汙衊臣女清譽,臣女本不欲理會,然流言愈演愈烈,甚至牽累父母家族,臣女實在……實在無顏苟活。」
我哭得梨花帶雨,將一個受盡委屈的弱女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臣女暗中查訪,終於找到散布謠言、毀我名節之人,竟是、竟是……」我似難以啟齒,淚落得更凶,「竟是東宮側妃蘇婉所指使。這是涉案侍衛畫押供詞,請陛下明鑑。」
內侍將供詞呈給陛下。
陛下越看,臉色越沉。
皇后接過供詞一看,亦是震怒:「豈有此理,皇室家眷,竟行此等陰毒之事。」
陛下猛地將供詞拍在案上:「來人,傳東宮側妃蘇婉。」
蘇婉很快被帶來,她顯然沒料到我會當眾發難,臉色蒼白,強作鎮定。
「蘇婉,你可知罪!」陛下厲聲喝道。
蘇婉跪地,泫然欲泣:「陛下,臣妾冤枉。定是姐姐她嫉恨臣妾,故意陷害……」
「陷害?」我抬起淚眼,悲憤道,「這供詞上寫得明明白白,你收買我府中侍衛,製造私會假象,散布謠言。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
我轉頭看向陛下,重重磕頭:「陛下,臣女與蘇婉雖為姐妹,但她自幼便嫉恨於我。先前她與太子……臣女已主動退婚成全,她卻仍不肯放過臣女,屢次陷害,甚至前幾日臣女赴白雲寺上香,途中遭遇刺殺,恐怕也與她脫不了干係,求陛下為臣女主持公道。」
「刺殺?」陛下眼神一厲,「竟有此事?」
沈硯適時出列:「啟稟陛下,確有此事。當日若非景王殿下命微臣及時趕到,蘇小姐恐已遭不測。那些刺客身手不凡,像是江湖死士。」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
僱傭死士刺殺朝廷命官之女,這可是重罪。
蘇婉徹底慌了:「沒有,臣妾沒有。陛下明鑑,臣妾怎敢……」
「你不敢?」皇后冷聲打斷她,「本宮看你是膽大包天。身為太子側妃,善妒成性,手段毒辣,構陷嫡姐,敗壞門風。陛下,此風斷不可長。」
陛下臉色鐵青,看著瑟瑟發抖的蘇婉,眼中滿是厭惡。
「太子側妃蘇氏,德行有虧,心術不正,即日起削去側妃位份,貶為庶人,於東宮為奴思過。」
「不。陛下,臣妾冤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救救臣妾。」蘇婉哭喊著被拖了下去。
一場壽宴,不歡而散。
我聽著蘇婉絕望的哭喊漸漸遠去,心中卻並無太多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蘇婉,是否敗得太過容易?
19
不久後,我的一切猜疑有了答案。
那一晚,春雷震震,我卻在半夜打開門時看到笑得一臉瘋狂的蕭睿宗:
「柔柔,我已將蘇婉供你打殺,你消氣了對不對?你肯原諒我了對不對?」
我怔住,滿臉驚疑:
「蕭睿宗,你發什麼瘋?」
蕭睿宗滿臉又哭又笑:
「柔柔,朕想起來了,朕全都想起來了!」
我內心震動,在看向蕭睿宗時瞪大雙眼。
他說的,是前世?
「柔柔,你想不到我這段時日是如何度過的,我每天做夢,夢裡是我前世登上皇位前後與你相處的點點滴滴。」
「前世里,是你帶著蘇家一力助我,才保我登上皇位。可我那時被蘇婉蒙蔽,還在登基後殺你全家。」
「柔柔,我真不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你重新嫁給我好不好?你再幫幫我好不好,我想當皇帝啊,柔柔!」
他說著已衝上來抓住我手腕,我一把甩開:
「蕭睿宗,你就是個瘋子!」
「不,我才沒瘋!柔柔,我知道這一切的錯都是因誰而起!」
他臉色一冷,一揚手,命手下之人將已被打得體無完膚、奄奄一息的蘇婉拖到我眼前。
「殿下,殿下,這世上最愛您的人是婉婉啊,您想當皇帝,我也可以幫您的,婉婉對您有用的……」
蘇婉話沒能說完,蕭睿宗手中寒光森森的匕首已經刺進她的胸膛。
「柔柔,這是她欠你的!欠你們全家的!」蘇婉瞪大了沒有生氣的雙眼,整個人如同厲鬼。
蕭睿宗轉頭看我,眼底柔如春水:
「柔柔,我們還剩最後一個阻礙,蕭睿珩。」
我整個人心底一驚,「蕭睿宗!你這個瘋子!」我猩紅著眼睛揪住他衣服。
他卻滿眼含笑:
「柔柔,原本我還擔心你真的愛上了他,可我發現,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你都不可能分一眼給他。」
「他,註定就是個短命鬼。」
「等等,蕭睿宗,你說什麼前世今生……」春雷震震,大雨忽至,我在漫天雨幕中,忽然暈倒過去。
前世模糊的畫面忽然在眼前展開。
前世蘇婉嫁入東宮,蕭睿宗寵妾滅妻,我日日悽苦。
有一個清冷孤絕的身影每每在皇宮中與我擦肩而過時,總是遠遠望著我停步駐足,沉思良久。
可這一切都被陰暗狡詐的太子察覺。
再後來,我在東宮被欺辱的更甚,甚至已經到了神思恍惚,臉色倦怠的地步。
於是,一向清高,行事嚴謹的景王蕭睿珩忽然性情大變,他開始更加拚命的聯合朝臣,上陣立功,想要一力扳倒太子。
而那場邊境大戰,太子偷偷一封以我署名的假的求援信騙景王從邊關趕回京城想救我。
卻落入匈奴圈套,就此殞命。
原來是我,原來前世蕭睿珩那樣一力爭儲,甚至不慎喪命,一切皆是為了我。
我不知!
卻在今生有重活一次機會時,再次親手將他推上了死地。
蕭睿宗已經等不到兩年後了,他想現在就動手!
20
長時間的跋涉讓我身體疲憊至極,丫鬟滿臉是淚的一個勁兒勸我:
「小姐,小姐,奴婢求您歇一歇吧,您已在咳血了!」
我卻不理,口中一直默默重複: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我趕到邊境時,蕭睿珩所帶的大昭三萬士兵已經勢如破竹,馬上得勝,可值此關鍵時節,蕭睿珩卻不見蹤影。
我憑藉前世模糊記憶認出蕭睿宗埋在大軍里的底細,直接威脅道:
「你告訴蕭睿宗,若是不想看到我的屍體的話,現在就來見我。」
我被那人帶至邊境處的一個偏僻破落的舊驛站,踏進房間時,親眼見曾經清冷傲然、冷峻逼人的景王爺的臉龐被太子一腳踩在腳下。
「蕭睿珩,兩世了,你有何膽子敢一直肖想朕的女人,朕早就該殺了你!」
太子舉起了刀,蕭睿珩卻是冷然一笑:
「蕭睿宗,你以為,今生重活的,只你一人嗎?從她今世決絕不再嫁你的那一刻起,我這一生,不管是生是死,都夠了!」
下一刻,無數暗衛忽然從驛站四面攻入,無數刀尖對準太子。
蕭睿珩從地上爬起,撣凈身上塵土,從袖中拿出秘信:
「此乃陛下兵符密令,誘太子至邊境,秘斬!」
「不!這不可能!父皇不可能這麼對我!」
「我是大昭未來的皇帝!父皇還有三年崩逝,他死了,我就要登基了!這不可能!」
蕭睿宗像發了瘋,他身邊僅剩的死士護衛要送他出帳,他卻拚命用刀攻擊蕭睿珩。
千鈞一髮之際,我不顧自己從人堆里衝出去,擋在景王面前。
蕭睿宗看清是我,急急收刀,蕭睿珩亦轉身急急將我環抱在懷裡護著。
蕭睿宗收住了刀,卻也因此被所有暗衛萬刀穿身。
「柔、柔柔,你、你不會真的愛上他了?你愛的應該是我啊!」
我臉色蒼白著,卻在轉頭看向不斷吐血的太子時冷然開口:
「陛下的秘詔,是我為景王送來的。」
「我在京城時就在想,你哪來的兵力幫你在邊境成事,再聯想你之前聯合邊境將領倒賣軍糧一事,就已猜出你早已與匈奴通敵。陛下,可不會容得下你這樣的太子!」
蕭睿宗怔住了,臉上的血混著淚滾滾落地:
「我真後悔啊!當年那場宮宴上,我真不該錯把魚目當珍珠,娶那麼一個廢物入東宮,那時你明明還那麼愛我,那麼愛我……」
我冷冷看他:
「蕭睿宗,你既想起了前世,就應該知曉,愛你的蘇柔,早就被你用雪夜中的那碗毒藥,毒死在了冷宮。」
「今生的我,與你,再無關係。」
蕭睿宗滿身是血的倒在原地,瞪大不甘的眼睛看著我,口中終於漸漸沒了氣息。
21
不久後,景王得勝班師回朝,與我訂婚的消息,也瞬間傳遍京城。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暗中等著看笑話——他們說我畢竟曾被廢太子退過婚。誰能保證不會再來一次?
但這些紛擾,我都已不在意。
經歷過生死,這些虛名,早已看淡。
如今我只想把握好眼前的生活,守護好身邊的人。
這日,蕭睿珩帶我登上京郊別院的觀星樓。
夜色如水,繁星滿天。
「還記得這裡嗎?」他問。
我搖頭。
「小時候,我母妃失寵,我在宮中備受冷眼。有一次被其他皇子欺負,躲在這裡哭。是你偷偷跟過來,遞給我一塊桂花糕,還笨手笨腳地安慰我。」
我怔住,努力回憶,卻毫無印象。
那麼久遠的事……
「那時我就想,這個傻乎乎的小姑娘,真好。」他望著星空,側臉柔和,「後來你成了准太子妃,我只能遠遠看著。再後來,等到你退婚……我是真心感謝老天!他又給了我一次機會。」
我心中震動,難怪前世之時,他就一直在留意我。
「蘇柔,」他轉身,認真地看著我,眼中倒映著璀璨星河,「我知道你曾經受過傷,不敢輕易信人。沒關係,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我會讓你知道,我和他不一樣。我蕭睿珩此生, 絕不負你。」
夜風拂過, 帶來他的氣息。
我望著他誠摯的眼眸,心中那座冰封的城池, 轟然倒塌。
我伸出手,輕輕回握住他的。
「好, 我信你。」
他眼中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猛地將我擁入懷中。
力道之大, 仿佛要將我揉入骨血。
星光之下,兩顆曾經滿布瘡痍的孤寂的心, 慢慢靠近。
【番外·大婚】
欽天監選定的吉日很快到來。
景王大婚,十里紅妝, 轟動全城。
婚禮極其隆重, 陛下親自主婚,百官來賀。
我穿著繁複華麗的嫁衣, 頂著沉重的鳳冠,聽著震耳的鑼鼓鞭炮聲,被他牽著, 一步步走過紅毯, 完成所有繁瑣的禮儀。
直到坐在洞房的新床上, 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我真的……又嫁人了。
嫁給了蕭睿珩。
房門被推開,他的身影走了進來。屋內只剩下紅燭噼啪作響。
他拿起喜秤,輕輕挑開我的蓋頭。
視線相對,他眼中滿是驚艷和醉人的溫柔。
「柔兒。」他低聲喚道, 聲音沙啞而性感。
我臉頰發燙,低下頭。
他輕笑,坐下, 遞過合卺酒。
手臂交纏, 飲下杯中酒, 辛辣中帶著甘甜。
如同我們之間的味道。
放下酒杯,他輕輕取下我的鳳冠, 手指撫過我的髮絲。
「累嗎?」他問,語氣心疼。
我搖搖頭。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感受著他指尖的溫度, 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安寧。
「蕭睿珩。」我輕聲問, 「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他執起我的手, 放在唇邊一吻,目光堅定如磐石:「不止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蘇柔, 請你信我。」
我望著他,腦中想起前世那個在皇宮中, 總在遠處默默關心遠望我的孤寂身影。
心神意動, 淚浸眼底。
我主動偎進他懷裡:
「嗯。蕭睿珩,我蘇柔, 只信你。」
紅帳落下,燭影搖紅。
窗外月明星稀,屋內春意正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