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蹙眉,她仗著背後有繼母撐腰,態度強勢:「大小姐,還是老奴伺候你喝了吧。」
瓷碗已經遞到了唇邊。
我猛地咳嗽。
忽然,婆子被一股大力拉拽開。
鐵柱臉色冷煞:「大小姐說了,一會再喝,你是聽不懂人話?」
咔嚓一聲,婆子的胳膊被捏緊。
她嗷嗷直叫,勉強才將湯藥擱置在了石案上。
我揮手:「鐵柱,放開她吧,到底是母親身邊的人。」
眼下,不是徹底與繼母撕破臉皮的時候。
鐵柱照做。
婆子罵罵咧咧的離開。
我身邊都是相府的人,我又無母族支應,外祖家早就沒人了。所以,我若想要破局,只能倚仗眼前人。
他一定有法子救我。
我嘟囔,故作純真:「本小姐不想喝藥,這藥實在太苦了,喝了好些年,也不見身子好轉。」
鐵柱蹙眉,如鷹隼般的眸子眯了眯,他端起瓷碗嗅了幾下,臉色更加冷煞。
「大小姐若是不想喝,那便不喝。」
言罷,鐵柱將一碗湯藥都倒入了盆栽了。
我哭戚戚:「可他們都說,我會死的。真的不用吃藥麼?」
鐵柱俯身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纖細素白,仿佛稍不留神,就會折斷在他掌中。
瓷白的膚色,與他的麥色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男人的指腹摩挲著我的脈搏,我裝作沒看出,他在替我把脈,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鐵柱,你好大的膽子,敢唐突本小姐?!」
男人不怒反笑:「大小姐力氣倒是不小,看Ťũ₂來,並未病入膏肓。」
是麼?
意思是,我還有救?
鐵柱將我拉拽了起來,他因為個頭太高,便在我面前垂下腦袋,用誘哄且強勢的語氣,道:「大小姐,沐浴吧。我來伺候你,好不好?」
還沒到日落的時候。
他要作甚?
06
鐵柱找來藥包,在浴桶里放了熱水。
我則是被他抱進去,又強行摁在了水裡。
即便穿著衣裳,肌膚也覺察到了刺痛,我明知他在救我,卻還是忍受不住:「疼、疼呀!」
我本能的想要爬站起來,卻被鐵柱握住了腰。
他的手探入了浴桶里,與我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濃郁的藥味蔓延,澡水燙膚,每一寸肌膚都仿佛在被灼燒。
我疼到唇瓣發顫。
熱氣氤氳在鐵柱臉上,熏出豆大汗珠。
如此近距離,他的五官更顯得立挺清雋。
我雙手攀附在男人肩上,愣是疼哭了。
鐵柱嗓音磁性低沉,像壓抑著某種情緒,柔聲安撫:「大小姐別怕,我不會害你。且忍幾次,大小姐定會康復。」
我大口喘氣,只覺得心臟就要碎了。
鐵柱將我的身體托起,讓我懸浮在浴桶里。
他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我看見他額頭青筋凸起,大汗涔涔。
好半晌,他才將我撈了出來。
我整個人脫了力一般,薄透的中衣濕透,半遮半掩,還不如不穿。
因為很快,我就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熾熱且直接。
他喉結滾動,胸膛上凸起一塊塊健碩肌理,呼吸也粗重起來。
我剛要掙扎,這人就啞聲威脅:「大小姐別亂動,因為……我可能會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麼?
我不敢多問。
此刻,男人整個人已經被粉色泡泡淹沒。
他面無表情,俊臉緊繃,默不作聲替我換好衣裳,將我安置在涼蓆上,這才轉身離開,步履似乎甚是匆忙。
我低頭一看,身上的兜衣帶子系錯了。
此刻,我平躺著,愉悅的笑了。
又開始覺得胸口沒那麼憋悶難受,這具身體果然一早就被人做了手腳。
根據夢裡的預兆,鐵柱會在一年後起勢,他必定已經與舊部聯絡上了,如今潛伏在相府,大概有其他計劃。
我不懷疑他的實力和魄力,他若想要救我,就沒人可以害我。
下一步,就該給現太子和相府找點麻煩了。
07
一夜無夢,睡得極好。
我從未這般神清氣爽過。
從記事起,每日都用湯藥養身,我根本不知道,人活著還可以這般舒坦。
所以,我一看見鐵柱,也覺得心情甚好。
鐵柱親自端來早膳。
我心裡明白,他已經幫我把關了。
「大小姐,銀耳蓮子羹,可清熱解毒。」
我單手托腮,看似隨意吃了幾口,嘆氣道:「鐵柱,你說……太子殿下已經多久沒看我了?他會不會變心?他此前待我極好,人也溫柔。」
我瞄向男人。
只見他臉色驟然冷了下去。
他是廢太子,也是現太子的大皇兄。
其實,倘若他不曾出事的話,我要嫁的人應該是他。
男人陰陽怪氣,還略帶一些醋酸味:「大小姐,我之前親眼看見太子與二小姐走近。」
「太子眼梢有紋洛,是花心面相。」
「另外,我觀之大小姐和太子的面相,你二人根本不相配。」
呵……
我和現太子不配,難道和他就相配了?
依我看,也是哪兒哪兒都不太配。
此刻,我依舊嘆氣,裝出少女初懷春的模樣,故意刺激他:
「鐵柱,你一個糙漢子,根本不懂什麼是情愛,殿下對我的心意,你又豈會明白。我與殿下可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
鐵柱當場冷了臉,確切的說,一整日都拉著一張臉。
直到幾天後,鐵柱忽然闖入Ţṻₜ我的閨房,將我從榻上撈起來。
我正午休,外裳褪去了,又因貪涼,只著兜衣。
鐵柱如此這般,委實放肆!
可人家是未來的江山之主,便是他放肆了,我也無可奈何,只能佯裝生氣:「鐵柱!你好大的膽子!」
男人輕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他深邃冷凝的眸子裡,看見了一抹溺寵。
「大小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鐵柱伺候我穿衣。
透過銅鏡,我看見他盯著我的身子,目光實在灼灼。
我剛轉過身,男人就收斂了神色。
我冷哼,問:「帶我去哪裡?」
沒猜錯的話,太子今日照例登門了。他為了攪和我和太子的婚事,一定會對太子下手。
甚好!
我就是要借他的手,搞垮太子!
夢裡,那些被取心頭血的場景,實在讓人頭皮發麻,我決不能讓自己成為藥引子。
08
鐵柱會武功。
很快,他就避開視線,將我帶去了一間廂房。
相府的廂房有內外間,平日裡都是供有頭有臉的貴客居住。
鐵柱帶上我,為了避免不被人發現,我二人的距離難免貼近。
我被他摟著後腰,身子相貼,總覺得這人渾身僵硬,像是石頭雕刻出來的。
裡間有動靜傳出,都是熟悉的聲音。
太子呼吸不穩:「好妹妹,孤的茶水被人做了手腳,你得幫幫孤!孤忍不了了!」
聞言,我抬頭瞪了一眼鐵柱。
定是他所為。
他在太子的茶水裡放了東西,讓太子原形畢露,而太子為了解除當下困境,一定會找老相好。
因為,只有老相好可以替他保密。
裡間的另一個人是二妹妹,她含羞帶怯,欲拒還迎,說著拒絕的話,可語氣明顯愉快:「殿下呀……上回你在我房中鬧了那樣久,害我次日都不能下榻。可今天還是白日,會不會不方便?」
太子等不及了:「好妹妹,孤對你的心思,你還能不明白麼?孤遲早會娶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快讓孤快活!」
二妹妹很快淪陷,氣喘之餘,提及了我:「殿下,我那個病秧子姐姐可是個大美人,你當真捨得?」
太子哼笑:「再美也是個病秧子,哪有你夠勁。」
裡間傳出床榻搖晃的吱呀聲,還有男女混合在一起的靡靡之音。
我只覺得胃裡泛嘔。
太子心中所愛,是他的小娘——冷妃。
他故意勾搭二妹妹,只是為了相府勢力。
二妹妹也是個蠢貨。
不過,她倒是像極了她的母親,就喜歡搶別人的丈夫。
反正最後的贏家不是太子,她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此時,我正聽得起勁,雙耳忽然被一雙大手捂住。
鐵柱的眸子暗沉的可怖。
他勾唇一笑,湊過來,附耳低語:「大小姐,你現在知道țű̂⁼太子的真面目了?還喜歡他麼?髒蘿蔔,不要也罷。」
我差點忘了,我至少表面上得裝出喜歡太子。
我揪住鐵柱的衣襟,努力擠出眼淚:「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鐵柱點頭:「好。」
男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唇瓣擦過我的耳垂,我哎呀了一聲。
突然,二妹妹的聲音傳出:「誰?誰在外面?」
我與鐵柱面面相覷,誰也沒有吱聲。
太子中了藥,他儼然失了理智,哄著二妹Ṭû⁹妹又繼續:「外面無人,孤自是不會冒險,別再分心,嗯……」
裡間的動靜又開始了。
片刻後,鐵柱將我送出了廂房。
他不知用什麼法子調開了東宮的人,外面無一人監守。
「大小姐,你在這裡待著,很快就有好戲看了。」
鐵柱折返廂房,不多時,裡面就傳出了太子和二妹妹的尖叫聲。
而同時,相府下人也叫來了相爺和繼母。
我猜測,鐵柱已經在相府安插了他自己的人。
鐵柱再度回到我身邊時,廂房已經亂作一團。
二妹妹尖叫出聲:「救命呀,蛇!好多蛇!」
太子也近乎失控,他中了藥,又突然被群蛇圍攻,處境十分不妙。
他二人衣衫不整,好事才進行一半,剛好被人圍觀。
相爺臉色鐵青。
繼母是個沒腦子的,以為女兒也成功搶了個男人,竟當眾笑道:「太子殿下和蓉兒既然好事已成,那得儘快把婚事辦了呀。」
只要嫁入了東宮,將來就有可能母儀天下。至於用什麼手段根本就不重要。
09
鐵柱站在我身側,對太子的身段毫不留情的評判。
「就是一隻白斬雞,渾身一副骨頭架,除了一張小白臉,當真一無是處。」
嗯……
話雖如此,可他還是太子。
我用帕子捂唇,唇角止不住上揚。
接下來,輪到我上場了。
我哭得期期艾艾、委屈巴巴,走向廂房,對著太子一通埋怨。
「殿下,你怎對得起我?!你我數年的感情算是走到頭了,我祝你與二妹妹喜結連理、早生貴子!」
「你我……還是退婚吧!」
「我終究錯付了!」
說完這些,我兩眼一黑,裝暈了過去。
一時間,場面又亂做一團。
等到我再一次「甦醒」時,人已經躺在了自己房中。
婢女遞來湯藥:「大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把藥喝了吧。」
原本,我身邊有幾個貼身婢女,可自從我可以瞧見旁人頭頂的顏色之後,我便再也沒有信任過誰。
只因,這婢女頭頂也是黑霧籠罩。
而此刻,她頭頂卻又冒著綠光。
她是在同情我。
嫡長女不僅從小被下藥,還被搶了東宮的婚事,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可憐吧。
「藥放下,你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待會。」
婢女欲言又止,離開之前,勸了一句:「大小姐想開些,將來會遇到更好的姻緣。」
看來,我與太子的婚事算是解除了。
甚好!
很快,我就聽說,帝王聽聞這場鬧劇,氣得砸了御書房。
不過,木已成舟,帝王只能調整婚約,讓蘇容嫁入東宮。
但礙於蘇容上位的手段不體面,僅是側妃身份。
可即便如此,繼母和蘇容也十分歡喜。
聖旨一下達,蘇容就上門挑釁。
鐵柱正在給我搭鞦韆,從他的背後去看,肩寬、腰窄、腿長,露出的手臂上,每一寸肌理都仿佛蘊含無窮力氣。
我欣賞著美男,又小口嘬著羊乳茶。
昨日,鐵柱告訴我,他不僅對太子的茶水做了手腳,還另外添了一種再不能人道的毒。
也就是說,太子廢了。
嘻嘻……
我怎麼那麼開心呢?
不愧是鐵柱,他做的每一樁事,都讓我爽快。
我輕抬眼:「二妹妹,你臉色真難看,這幾日沒睡好麼?」
蘇容冷哼,趾高氣昂:「長姐,我是來告訴你,我才是要嫁入東宮的蘇家女。你與太子的婚事已經取消了。而且,太子也從未對你上心。」
我嗯哼了一聲:「對,太子對二妹妹上心了,所以,才會在府上就與二妹妹生米煮成熟飯,讓二妹妹成為全京都的笑柄。」
一言至此,我又說:「二妹妹,你可知後宅那幾處廂房是作何用的麼?每回府上有貴客登門,父親都會讓府妓伺候他們。你與太子躺過的地方,也是府妓伺候其他男人的地方。」
蘇容果然臉色大變,脫口而出:「長姐,你還不知道吧,你在太子眼中,只是個藥人!你很快就要死了!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無論如何,我都贏了!」
蘇容囂張跋扈,嫁入東宮是她的夙願。
她也深知,繼母是如何上位的。
她潛移默化之下,就效仿了繼母。
彼時,娘親懷胎六甲時,繼母就順利勾搭上了渣爹。
所以,蘇容僅比我小了幾個月。
10
蘇容負氣而去,我哭哭啼啼。
鐵柱大步走來,他忙得滿頭是汗,但身上特意熏了檀香,氣味很好聞。
「大小姐,怎麼哭了?」
我甩了甩香帕:「他們給本小姐下藥?讓本小姐身子不虞,再將本小姐當做藥人?豈有此理!」
我一股腦的說出來。
鐵柱伸手,指腹摩挲我眼角的淚痕。
我沒有阻擋。
又繼續哭訴:「當初,繼母搶走了父親,而今,二妹妹又搶走太子。鐵柱呀,你說,我的命怎的這樣苦?我還不如去死一死算了,嚶嚶嚶……」
鐵柱蹲下身子,單膝跪地,像極了虔誠的信徒。
他深邃眼底迎著日光,一片野心勃勃:「大小姐,你的命好著呢。你也不會死。區區一個太子而已,算個什麼玩意兒,也配讓大小姐流淚。」
我啞然了。
他好大的口氣。
我抬手,蔥白一般的指尖抵在了他的腦門上:「你這個刁奴……你在說甚麼?」
鐵柱輕笑:「大小姐,我的話一定會成真,你的好命還在後頭呢。」
說著,他湊近了些,渾身散發出的粉色泡泡已經將我淹沒:「大小姐,你要消消火麼?」
嗯?
怎麼個消法?
這廝很不對勁……
我的手指剛要收回來,就被他一把握住。
整個手掌都被他包在手心。
在我始料未及時,他抓著我的手,打在他自己臉上。
我蹙眉:「嘶……疼!」
鐵柱眸色幽幽:「手打疼了?過癮了麼?這邊要不要也打一巴掌?」
他把左臉湊了過來。
我下手極輕,他自是不會覺得疼,但我的手是真的疼了。
我搖頭。
鐵柱在我掌心哈欠:「害大小姐打疼了手,是我的不是。都怪我臉皮太厚。那……大小姐還想不想懲戒我?」
這下,我當真呆住了。
我是不是玩大了?與他勾結,不亞於是「與虎謀皮」。
將來,我可以全身而退麼?
我心裡竟有些沒底了。
鐵柱又開始給我按摩腳底,他褪去我的鞋和羅襪,生了薄繭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不多時,我的雙足都架在了他身上。
「大小姐,你不必為了那些人傷神,從今往後,只關注我,可好?」
我稍稍出神,他忽然撓我的腳底心。
我癢得不能自抑,只能首肯:「好、好……好了!你放開!」
11
鐵柱自從察覺到我怕癢之後,總喜歡盯著我的腳看。
盛暑天熱,我習慣褪去鞋襪,躺在軟塌上乘涼。
這傢伙雖在院中幹活,但時不時看過來。
這一陣子,我觀察了鐵柱,他偶爾會消失不見,我自是不會過多詢問什麼。
這一天,子夜,正酣睡,外面傳來嘈雜聲。
茜窗被人推開,一個黑衣蒙面人潛入了我的屋子。
他一個箭步上前,掀開面巾的同時,手掌堵住了我的唇:「大小姐,別怕,是我。」
我眨眨眼,推開他的手掌:「鐵柱,怎麼了?」
外面的嘈雜聲更甚。
鐵柱直接上榻,躺在了里側:「大小姐,來不及解釋了。我是你的人,你會保護我,是吧?」
他何止是我的人。
他就是我的救星。
我點頭,將幔帳落下。
此時,房門被人推開,管事婆子邁入屋,外面則站著數十個家丁護院。
婆子急急忙忙:「大小姐,老奴要搜查屋子,今夜有歹人闖入屋內,還望大小姐配合。」
言罷,婆子就開始搜。
我瞥了一眼床榻里側的鐵柱,拉了薄衾將他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