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
事態離著我預先的計劃,又近了一大步。
安子期親自給我檢查傷口,我剛要遮掩,卻被他扒開了衣襟,他耳垂泛紅,道:「別躲,有哪裡是我還沒看過的。」
我:「……」
此前二人演戲,倒是差一點就徹底坦誠相待了。
13
自刺殺事件之後,安子期對我的態度大變,不再陰陽怪氣。
我肩頭的傷口也很快結痂。
安子期看著我的眼神,也愈發滾燙起來。
但這還不夠。
於是,我故意尋了機會,讓無雙領著我出門。
安子期對我的包容程度,比一開始要高出太多。
我已經可以踏出府門了。
無人知曉,我早就對臨安的情報了如指掌,自是了解臨安太子的習性。他好賭、貪色、殘暴。
今日,我稍作打扮,故意路經臨安太子經常光顧的地方。
安子期將我搶走一事,本就讓臨安太子極為不爽。
故此,見到我時,臨安太子毫無疑問起了心思。
我被堵在了茶樓。
我示意無雙立刻折返,去搬救兵。
臨安太子盯著我上下打量,摺扇挑起我的下巴,像在打量著獵物,笑得淫邪:「孟姜,又見面了。王兄倒是很會金屋藏嬌,將你養得極好。可你本該是孤的玩物。」
我擔心安子期來得不及時,便設計周旋,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你與我見過的男子不太一樣。」
他果然好奇了,問:「哦?哪裡不一樣?」
我像哄孩子一樣哄他:「你讓我見之難忘。難怪臨安太子之位,會落在你頭上。不瞞殿下,我在大庸時,便對太子殿下的風流韻事略有耳聞。」
「久聞太子殿下擅戰,還極討女子喜歡。」
臨安太子臉上的欲色已經十分明顯,他又湊近,呼出的酒氣噴在我臉上:「既然你如此欣賞孤,那就跟了孤。」
我忍著胃裡翻騰,眨眨眼,誘他上鉤,道:「太子殿下想玩遊戲麼?你我比比酒量,一方喝下一盞酒,另一方就脫下一件衣裳。」
臨安太子明顯愣住。
我挑釁他:「怎麼?太子殿下玩不起?」
臨安太子當真經不起一點挑釁,這就被激起了好勝心:「來人!備酒!」
我先一步開始:「太子殿下,我先來。」
我喝得極慢,但臨安太子極有耐心,待我飲下一盞,他一臉興奮,火速褪下他自己身上的衣袍。
輪到他自己時,他幾乎是灌了下去。
我也按著規矩,褪下外裳,露出裡面的薄紗內襯。
臨安太子的眸子發光,仿佛下一刻就要開啟捕獵。
而片刻過後,再次輪到我脫衣時,酒樓雅間的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安子期雙眸赤紅,無雙哭哭啼啼:「大殿下,快救救孟娘子!」
無雙知曉臨安太子對待女子的手段,以為我遭受了酷刑。
此刻,臨安太子還未反應過來,安子期已經徹底失控,脫下外袍將我包裹住,下一刻,他便對臨安太子一頓拳打腳踢。
場面一度混亂。
14
安子期剛與臨安太子正面衝突,便證明他已經有實力對抗。
我不過是添了把火。
安子期將我帶走,我借著酒意往他懷裡鑽,紅著臉問他:「我有沒有給你惹麻煩?」
安子期不語,只將我抱緊。
他雙臂如鐵,勒得我有些疼。
男人以為我醉了,在我耳畔喃喃道:「很快就無人可以欺你,你相信我。」
我自是相信的,不然又豈會費這麼大勁,布局了這麼多年。
自幼時,我偶然一次機會,窺聽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得知父兄的死,並非偶然。
我的母親也沒有死,她被困在了不見天日的深宮裡,成了君王的金絲雀。
我的舅舅更是出賣了母親。
而今,舅舅的女兒,成為了我的替身,即將嫁給我的未婚夫,當上太子妃。
彼時,我正當年幼,無法復仇。
所以,我盯上了敵國質子——安子期。
他果決剛毅,甚是懂得蟄伏。
我溫暖他,給予他幫助,吸引他的注意。
甚至於,咬他的那條毒蛇,也是我放出去的。
我給他吸走蛇毒,讓他誤以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崔將軍的遺孀是我的手帕交,若非君王苛扣糧草,忌憚崔家,她的夫君也不會陣亡。
我與她聯手演了一場好戲。
而我也冒死賭了一次。
我了解蕭宴的為人,他心悅我,但更愛他的江山和名譽。故此,他一定會捨棄我,選擇救下將門遺孀。
讓我更驚喜的是,安子期果然還記著當年恩情,也不枉我少時攻略了他大半年。
此刻,我在安子期脖頸上蹭了蹭,裝作無意間觸碰到了他的喉結。
男人低低悶哼了一聲。
我喚他:「子期……」
他怔愣住,失神片刻。
我繼續喚他:「子期,幸好是你。」
他像是不可置信:「你……覺得,遇到我,甚是幸運?」
我乖巧點頭,像極了酒後吐真言的樣子,帶著幾分感情又喚了幾聲:「子期,幸好遇到的人是你。」
回到府邸,我被抱上榻時,雙臂圈著安子期的脖頸,不允許他離開。
男人眸色沉沉,嗓音已經喑啞到了極致:「你不後悔?你看著我的眼睛,確定沒有認錯人?」
我心中大驚。
他明明心悅於我,卻如此這般謹慎。
還真是純情啊。
我昂起脖頸,吻上他的下巴,吐詞不清,卻又曖昧至極:「子期……你是子期呀。不愧是我的子期,逃離大庸後,還在臨安好好活了下來。我知曉你這些年有多不易,我一直讓探子打聽你的消息,聽說你遭了很多罪,割肉給老臨安王當藥引子,才保住了性命。」
我紅了眼眶,宛若對他心疼到了極致。
15
套路總是得人心。
演出來的深情,格外讓人動容。
更何況,安子期這些年一直惦記著我。
當他發現,他心裡寄掛的女子,也一直念著他,這對他而言,便是無懈可擊的美人計。
幸好我喝了幾盞酒,不然,當真招架不住他的熱忱。
他也果然一直在藏拙,表面的溫文爾雅皆是假的。這人渾身都是結實的肌理,斑駁錯落的疤痕是他的勳章。
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
幾次甦醒又昏睡後,已是天明。
安子期的眉眼變得格外溫柔。
我試圖推搡,他卻附耳輕笑:「昨晚得罪了,貪戀已久,終於得償所願,還望見諒。」
好吧……
我諒解!
畢竟,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釣上了這條魚。
安子期不捨得離開,他滿目柔情,與平日裡截然不同。
我懷疑他暗戀我已久,但我不會說出來,而只會裝作暗戀他多年。
男子總會輕易相信一個全心全意深愛著他的女子。
安子期還想膩歪,門外有動靜傳來,是太子。
他在門外叫囂:「王兄!你給孤出來!那個狐狸精總不能纏了王兄一夜吧?!看來王兄根本不知她的真面目。」
我身形一抖,佯裝恐懼。
安子期聽見外面動靜,臉色驟變,但看向我時,又轉為繾綣溫柔,他吻了我的眉心,安撫道:「別怕,一切有我。我會讓那個孬種趁早消失!但凡動過你一根手指頭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一刻,我終於理解了話本中的一句話。
馴獸的最大好處,就是讓一頭兇猛無比的野獸,為自己所用。
安子期這頭巨獸,是我從十歲那一年就盯上的。
如今,他已徹底被我馴服。
安子期穿好衣裳走了出去,他果真一人料理好一切,讓臨安國的太子離開了這座宅邸。
接下來幾日,這座宅子明顯加強了防守。
無雙整日守在我身邊。
外面偶有兵刃打鬥聲。
無雙抄起大刀,時刻防備:「孟娘子別怕,我就算死,也會保護你,誰讓你是大殿下在意的人呢。」
無雙是安子期在逃回臨安國的路上,無意間救下的孤女。
無雙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諸如,安子期心中藏著一個神女,那位神女曾數次救他於水火之中。
我赧然極了。
當初,安子期在大庸當質子,我雖的確給過他實質性的幫助,卻是帶著目的接近他的。
16
又過了兩日,這一天,大門忽然被人敲響。
無雙打起精神,舉著大刀站在我面前。
守門護院也瞬間戒備。
好在,不消片刻,外面就有人殺過來,一陣廝殺過後,安子期的聲音傳入:「是我。」
護院開門,安子期朝著我望了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在他憔悴的眸子裡看見了光。
男人黑瘦了一些,下巴冒出了暗青色鬍渣。
他衝著我展顏一笑,然後大步走了過來,一把將我抱住:「孟姜,讓你擔心了吧?已經沒事了。」
啊這……
我並不擔心呀。
我一開始挑中了安子期,便是因為偶然發現他心性堅韌,絕非尋常人。
臨安國的情況,我早就有所了解。
雖說,趙王后與太子一手遮天,但安子期才是藏在暗處的真正豺狼。
他的母親死於趙王后之手,他不可能不復仇。
我不過只是激化了他與太子的矛盾,加速了進程。
我也抱住了安子期精瘦的腰肢,儘量讓自己泫然欲泣,然後,抬頭看向他:「子期,你沒事就好。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就隨你一塊去了。」
安子期低頭吻住了我的唇。
急切又毛躁。
無雙尖叫了一聲,捂著臉跑開。
趙王后謀逆,安子期行了清君側,趙王后母子已經都死在了宮變中,眼下,安子期已是儲君的最佳人選。
今晚,他本該與心腹去慶賀,可他將我困在了榻上。
從床笫,再到窗台,又到案桌……安子期樂此不彼。
次日,無雙前來送飯,卻只聽見被撞碎的哭腔,她在門外嘟囔一句:「嘖,沒完沒了了!」
17
老臨安王的身子骨每況日下。
安子期恢復儲君身份。
他重新厚葬了自己的母親,又尋回了母族的殘存血脈,重新扶持起來。
與此同時,他更是高調迎娶我為太子妃。
對此,不少朝臣表示反對。
畢竟,我是大庸人士,還是孟家遺孤,更曾是大庸太子的前未婚妻。
但安子期力排眾議,執意讓我當他的太子妃。
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大庸。
不消一個月,我就收到了大庸細作悄悄送到我面前的手箋。
我掰開藏在肉包子裡的油紙箋時,安子期正站在我身後,埋首在我的脖頸間。
他總喜歡這樣親密的動作。
我將手箋攤開給他看,上面的字跡一覽無遺:【見字如晤,吾之孟姜,數日未見,甚是想念。待時機成熟,我定會前來營救,你留在安子期身邊,可適當送回情報。】
安子期冷嗤了一聲,奪過我手中的信箋,泄憤一般吻上我的唇。
外面晨光正好,安子期非要在案桌上親密。
他嘴裡含糊不清地道:「蕭宴那個蠢貨,錯把魚目當明珠,可如今,你是我一個人的了。」
我開始給蕭宴寄送假情報。
而他每次回信,安子期都會醋意大發。
即便,他親眼看著我回信,也知曉我在故意戲弄蕭宴,他依舊吃醋。
安子期無論任何方面,都讓我十分滿意,唯一叫人招架不住的一點,便是他太過黏人。
一年後,老臨安王駕崩,安子期正式接任君王之位。
我則成為了王后。
安子期並未安葬他的父親,而是將老臨安王的屍體扔去了亂葬崗。與他母親合葬在一間墓穴的,是一隻空棺槨。
18
在這長達一年的時間裡,我一直在給蕭宴送假情報。
蕭宴帶兵前來時,安子期正摟著我,我二人站在城樓上,好不親密。
蕭宴大驚失色,這才察覺到,他被我誆騙了。
臨安都城並未發生任何內訌。
他無法趁虛而入。
相反,安子期是一個明主,由他接任君王之後,城門防守更為嚴謹。
蕭宴迎著風,此刻,那張俊臉如喪考妣,更是憤恨,仰面大喊:「孟姜!你竟敢騙我?!你是不是被安子期蠱惑了?你可別忘了,你是大庸人!」
我自然明白,自己究竟是誰,也比誰都清楚自己的使命所在。
我看向安子期:「我擔心會嚇著孩子,且不觀戰了。」
我才診斷出兩個月的身孕,安子期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他今日將我帶上城樓,便是故意在情敵面前顯擺。
他的小心思,著實明顯又幼稚。
安子期扶著我後腰,將我交到無雙手裡,吩咐道:「照看好王后,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無雙差點翻了個白眼。
而我一離開城門,便帶著無雙從北門離開了都城,又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大庸。
沒錯,無雙其實也是我的人。
數年前,安子期在逃亡路上,恰好碰見了受傷的無雙,便將她帶回了臨安。
我之所以選中了安子期,也正是因為這個細節。
安子期雖手段雷霆,但也同樣是良善之人。
半路上,無雙問:「王后,你說,等到君王發現一切,他會不會氣死?」
我無奈聳肩。
誰讓安子期最符合我的期待呢?
我不騙他,還能騙誰去?
安子期會困住蕭宴的兵馬,如此,大庸都城已經算是半空置的狀態。
我終於等到了這一日。
霍家遺孀已經在城門等著我。
我二人是閨中好友的事,沒幾人知曉。
霍氏一把將我抱住:「孟姜,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辦到!」
霍、孟兩家都是滿門忠烈。
蕭氏王朝歷任君王,皆疑心甚重。
霍氏成了遺孀,也是拜上一任君王所賜。
我與霍氏都有共同的目標,那便是讓大庸改朝換代。
我二人一同從密道入宮,又尋到了被幽禁在冷宮的母親。
舅舅當年貪圖權貴,父兄戰死後,他就將母親送上了老君王的榻上。
母親忍辱負重,便是為了今日。
她清瘦了一大圈,人也老了,眼神卻有光,從懷中掏出一塊家主令給我,顫抖著聲音,交代說:「這是孟家家主令,可以召集孟家軍舊部。」
我、霍氏,還有母親一同出發。
一月之內,便召集了兩家舊部,一同圍剿了蕭氏王宮。
母親親自列出蕭氏王朝的數樁罪狀,昭告天下。
趁著蕭宴的主力軍尚未歸來,我便登基稱王,成為大庸第一任女君。
19
成為女君後,我靜等著安子期的消息。
我知道,他一定會尋來。
而如我所料,才過去三個月,他就拿下了蕭宴,並將蕭宴裝入囚車內,一併押運了過來。
他見到我時,我的小腹已經顯懷。
又見我身著一襲君王蟒袍,無雙也站在我身側,安子期終於回過味來,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安子期盯著我的眉眼,忽然笑了, 但眼梢猩紅。
他眼底的神色複雜,有與有榮焉,也有氣憤不甘, 更多的是想念。
見面後,他時不時瞥向我隆起的小腹,當場問了一句:「孩兒可有鬧你?」
一言至此,他又問:「你可曾……對我動過真心?」
我本已經想好了說辭, 誰知, 安子期自己找到了合適的藉口:「你自然是愛我的。你無非只是想當君主。無妨的,我心悅的女子, 必定不是等閒之輩。那……我該怎麼辦呢?」
他終於問到關鍵點上了。
從前, 父兄常年征戰在外。
而霍氏滿門, 也與臨安國抗爭了數年。
結果呢?
無非是兩敗俱傷,勞民傷財。
我也並不想與安子期為敵, 但也不會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王權。
我提議:「兩國合併,再設雙聖, 你我攜手共同治理, 你意下如何?反正,江山遲早會落在咱們的孩子手裡。」
我試圖說服他,誰知,這廝一口應下,沒有絲毫猶豫, 生怕我會反悔似的:「好。」
20
舅舅一家子,以及蕭宴的王后——江晚柔皆被拿下。
母親痛斥舅舅,當面割袍斷義, 了卻此生親緣, 來世不再相見。
表妹江晚柔惡狠狠瞪著我:「我已經成為了王后, 本該擁有一切,你為什麼偏要殺回來?!蕭宴愛的人是我!我不是你的替身!」
什麼是白月光?
什麼又是替身?
我從頭到尾不曾在意過。
因為從始至終, 我真正想要的, 只有權力呀。
我長袖輕揮:「放心,我會成全你與蕭宴,讓你們夫妻二人永遠待在一起。來人!將他們押入大獄。」
此刻, 已淪為階下囚的蕭宴終於徹底崩潰了,沖我大喊:「孟姜, 你愛的人是我!你身邊的人應該是我啊!難道你從前是騙我的?!」
我但笑不語,朝著安子期招了招手。讓他成為我的身側之人。
其實,我又何嘗沒有考慮過蕭宴呢?
我不可能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所以, 我蓄意與蕭宴走近,也費了些心思讓他心悅上我。
而他的確也動心了, 然而, 有些人心中始終最愛自己。
從前,蕭宴雖是大庸太子,但不可能完全為我所用, 所以,不值得在他身上下注。
幾番考量之後,我最終還是選擇將寶押在安子期身上。
除卻安子期、蕭宴之外,其實還有旁人。但那幾位皆在陸陸續續的考察中, 被我篩選下來了。
從十歲那一年起,這盤棋便已經開始了。
今日,完美收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