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營救太后只是一個幌子,造反謀逆才是真的。
「小妹,我已經在暗中部署,定將靖王之流抓獲。屆時,等我立功,你在宮裡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兄長的相貌隨了父親,是典型的糙漢。
我則隨了母親,像初初綻放的嬌花。
我也言明了自己的計劃。
兄長嘴巴張大,「什麼?!小妹,你……也太豁出去了吧!」
我卻道:「阿兄,後宮不會缺美人。往後每三年就會有選秀,美人會一茬接著一茬。我要想常開不敗,就只能走險招。」
我已獲得了蕭郅的信任。
那麼,接下來就是成為他的恩人。
美人計疊加苦肉計,屢試不爽。
阿兄只好聽我的,「那好,阿兄一定安排好一切,讓你不至於受重傷。」
很快,就到了皇后生辰這一日。
皇后喜歡聽曲兒,每逢生辰,宮裡都會請戲班子,今年也不例外。
蕭郅也捧場了。
就在戲曲進行到關鍵時候,台上戲子忽然拔劍,朝著蕭郅的方向直接襲擊。
兄長安排了一名假刺客。
我與那刺客對視的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他假裝刺向蕭郅,而我,也演出了奮不顧身,直接替蕭郅擋去了那一劍。
混亂中,假刺客趁機會脫身。
我聽見蕭郅驚慌大喊,「昭兒!」
我是真的疼啊!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演戲就要有職業精神。
我知道自己並未被傷及要害,但也必定傷得不輕。
否則,難以讓蕭郅記住這一份恩情。
蕭郅將我摟在懷裡。
都這個時候了,我還不忘記自己的美貌,擺出絕美姿態,展露最完美的下顎線。
我伸出血手,輕撫蕭郅的臉龐,深情款款,「皇上,嬪妾快不行了,只能下輩子再見了。此生,能與皇上相愛,已是死而無憾。」
蕭郅眼中湧入恐懼,「昭兒,別胡說!朕不會讓你有事!來人!傳御醫!」
我輕搖頭,「皇上,嬪妾好想給皇上生一個女兒呀。可惜了……」
嬪妃都想生兒子,我卻在這個時候剖白內心,蕭郅該全然相信我了吧。
「皇上……將來你若有公主,給她取……取和嬪妾一樣的名字,可好?」
蕭郅眼中是不可置信。他大概從未相信過,當真有女子會對他付出最純澈的深情。
我恰到好處「昏厥」了過去。
兄長帶領禁衛軍殺過來,兵荒馬亂中,蕭郅親自將我抱走,他聲音輕顫,罕見的慌了神,「昭兒!你不能有事!朕不允許!快給朕傳太醫!」
他跑得太急,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忍了又忍,才沒叫出聲。
嗯……
今日這一齣戲,我真是下血本了!
17
靖王一黨被抓。
兄長立了功。
而我也護駕有功。
蕭郅在我床頭守了半宿。
即便御醫說,傷口雖深,但並未傷及性命,他也沒離開。
我才不管他如何,反正,我被喂下湯藥後,一覺睡到了天明。
一夜過後,傷口依舊很疼。
我悠悠醒轉,蕭郅忙詢問,「昭兒,你醒了?可有哪裡不適?」
我疼到落淚,再也不想忍了。
明明是被疼哭的,可嘴上卻道:「嬪妾還以為見不到皇上了。」
蕭郅握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側臉上,眼底隱有血絲,「昭兒,你還活著,還要給朕生女兒。」
我破涕為笑。
蕭郅已經動心了。
且不論他的真心到底有幾分,但只要他動心,他就一定會將我想要的東西,都奉到我面前了。
果然,蕭郅下旨,冊封我為「昭嬪」。
即便我尚沒有子嗣,可救駕之功是真的,後宮有異議,也不敢置喙。
放眼後宮,有封號的嬪位,僅我一人,足可見,蕭郅對我的心意。
有了嬪位,我就能養育自己的孩子了。
等到傷勢痊癒,我便停掉避子藥。
甚好,又進階了一步。
陸嬪的月份愈發大起來,德妃和淑妃都有過歹心。
眼下,淑妃已死,德妃那邊暫且沒有動靜。
皇后……
難道當真願意看見陸嬪的孩子安然出生?
養傷期間,我讓小雙子重新徹查容妃的事。
為何好端端一個人,會忽然發癲攻擊人?
一直沒查出緣由,唯一的可能便是,兇手就在後宮,且還好端端的活著。
會是誰呢?
若不查出來,那人保不成會對我下手。
畢竟,我可不像陸嬪人淡如菊。單憑我的容貌和寵愛,就已是後宮嬪妃的眼中釘肉中刺。
小雙子沒讓我失望,他不愧是曹公公精挑細選出來的人,不出十日就查出了蛛絲馬跡。
「小主,奴才日夜翻閱古籍,倒是查到一種蠱蟲,會讓人失去心智,如瘋狗一般襲擊人。」
「當初之所以查不出緣由,大抵是因為整個太醫院,無人擅蠱。」
我想起一事,本朝最忌巫蠱之術,也難怪太醫院的人不敢深入調查。
我隨口一問,「你說,容妃被打入冷宮,對誰最有利?」
我心裡已有答案,但還是想聽聽旁人的想法。
小雙子皺眉思忖,半晌才答:「容妃的祖父是三朝元老,母族強大,家中還供奉了免死鐵卷,更有從龍之功。況且,皇上的確喜歡容妃娘娘……按理說,後宮人人忌憚容妃。」
我又問,「那為何容妃不是皇后?」
小雙子一愣。
皇后身子羸弱,一直不能有孕,倘若容妃誕下龍嗣,必定得到群臣支持。
小雙子一哆嗦,「難道是皇后娘娘所為?可為皇后素來以仁善示人吶。」
我搖頭輕笑。
我有人設,皇后也有她自己的人設呀。
後宮哪有真好人?!
18
我想到了張婕妤。
她此前是容妃身邊的大宮女。
蕭郅一次醉酒,夜宿容妃宮裡,被張婕妤鑽了空子。
後來,張婕妤有孕,又因她還有一重特殊身份——容妃的表妹。
這才被抬成了婕妤。
張婕妤與容妃關係最是親密。
可孩子五個月的時候,還是沒了。
後來,張婕妤再也沒有承寵。
不得不說,蕭郅太過寡情薄義。算計過他的女子,又豈會有恩寵?
當初,張婕妤被狸貓襲擊,撞上了假山,當場落紅。
狸貓被杖斃。
狸貓的主子,是御膳房的廚子,也同樣沒有善終。
張婕妤就算有恨,也沒人可以發泄報復回去。
可倘若,讓她知道,狸貓是皇后的手筆呢?
傷勢漸好後,我尋了個機會,出現在了張婕妤剛好可以看見的地方。
張婕妤在我身後幾丈開外的地方,有花圃阻擋,可以擋去些許視線。
我以正常人的口吻,與玲瓏對話,「聽聞皇上為了馴獸,在坊間廣納賢才。可皇后母族不是養了幾位馴獸師麼?本宮聽父兄提及過,那些馴獸師能聽懂動物的言語,還能控制小動物,甭提有多有趣了。」
此前在冷宮,我聽容妃無意提及過,她說,皇后能使喚狸貓。
如今看來,容妃知曉內情。
玲瓏附和,「是呀,馴獸師可讓百獸順從,馴服貓兒、狗兒的,更是不在話下。」
我慵懶道:「改日,也讓父兄給本宮物色一位馴獸師,本宮想養一隻狸貓玩玩。」
又閒聊幾句,玲瓏附耳道:「主子,張婕妤憤然離開了。」
我欣賞著手指上的嫣紅丹寇,滿意一笑。
張婕妤能爬龍床,必定不是蠢人。
我方才如此直白,她必定聽懂了。
是皇后害了她的龍嗣。
玲瓏問:「主子,張婕妤會報復皇后麼?」
我聳肩,「與本宮何干?本宮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喜歡親自上牌桌,就愛看著桌上的人鬥來鬥去,就算皇后與張婕妤鬥起來,我也能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畢竟,我全程沒入局。
我只是個看戲的。
19
小雙子很快就前來稟報。
「主子,張婕妤去了一趟昭華宮,後又急匆匆出來,臉色難看極了。」
張婕妤依附了皇后,二人是同盟。
可張婕妤卻被皇后狠狠擺了一道,她當然氣不過。
我眸色微眯,交代道:「讓人盯著張婕妤,不出意外的話,馬上就會有意外發生。」
皇后偽裝得太好。
她一定不會允許有人撕破她偽善的臉皮。
當晚,張婕妤的宮殿燃起大火。
我的人先一步救出了張婕妤。
她被人重傷了腿,倘若我沒有派人提前盯梢,她今晚就會葬身火海。
小雙子救出張婕妤,便立刻躲了起來,不讓人發現他。
但張婕妤的半邊臉已燒毀了。
她疼得面目猙獰,又哭又笑,雙手捶打胸口。
蕭郅趕來時,張婕妤不做猶豫,像是擔心隨時會被人滅口,她跪趴在蕭郅面前,一五一十統統說了出來。
皇后行巫蠱之術迫害容妃,以及皇后讓馴獸師害她流產……
「皇上,嬪妾句句屬實!絕無虛言!嬪妾罪該萬死,當了皇后的同盟!」
蕭郅臉色鐵青,眼底已有殺戮。
張婕妤趴在地上痛哭,「孩子早就沒了,臉也毀了,我再無復寵的可能!可皇后憑什麼可以假仁假義的活著?!」
人在絕望時,會徹底豁出去,死也會拉個墊背的。
蕭郅勃然大怒,讓人控制住張婕妤的同時,命人將容妃從冷宮接了出來。
皇后被幽禁,由大理寺和刑部聯合調查。
20
容妃被接出冷宮後,我也前去探望。
她一瞧見我,就直撲過來,「抓耗子……給你吃,嘻嘻。」
「好妹妹……給我梳發。」
容妃黏著我不放。
冷宮那一個月,我的確特意照顧了她,到底都是女子,容妃又實在可憐。
沒想到,她這個瘋子,還記得我。
讓人不免唏噓,瘋子都比正常人有情有義。
我莞爾,「容姐姐,你我總算又見面了。」
容妃一把抱緊了我,「不分開!不要分開!」
我安撫她,「好,咱們不分開。」
蕭郅眸光柔和,他摸了摸我的頭,但沒有再觸碰容妃一絲一毫。
容妃也曾是最得寵的妃子呀。
無情最是帝王家!
這話一個字不假。
我自是不能淪落到容妃這般境地,所以,我務必要爬到食物鏈最頂端。
兩日後,大雨滂沱。
皇后竟跑出了昭華宮。
她一身狼狽,本就體弱的身子,更顯憔悴。
皇后在御書房外跪下。
我剛好來奉茶,可以看上一場好戲。
蕭郅走到廊下,極度冷漠的看著皇后。
皇后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她歇斯底里,「臣妾的確罪不可恕,可臣妾對皇上是真心的呀!」
「先帝賜婚、明媒正娶、結髮之誼,臣妾那般仰慕皇上……」
「臣妾本該給皇上誕下第一個孩子的!」
無論皇后如何嘶吼,蕭郅不為所動。
我一陣唏噓。
又是一個痴情女。
可她不該主動害那麼多人。
皇后始終不懂,像蕭郅這般過盡千帆,見慣背叛和生死的人,他想要的,只有最純粹的感情。
他身邊已經有太多的能人,臥榻之側不會再想多一個心機叵測的女子。
於男子而言,他們自己才更重要。
凡夫俗子尚且如此,又何況帝王呢。
坐擁江山的人,又豈會在乎一個女子給予的情義?
皇后淋了一日的雨,次日就病來如山倒。
蕭郅鐵了心廢后,又因罪證確鑿,朝臣不敢置喙。
21
後宮看似恢復平靜。
德妃已是後宮之首。
察覺到自己沒來癸水後,我讓小雙子診脈。
小雙子大喜,「主子!您這是喜脈啊!」
我輕撫小腹,滿心歡喜。
我的孩子,不能當皇權爭鬥的炮灰。
想當皇后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堅定。
我故意舞到了德妃面前。
德妃本就看我不順眼,見我如今愈發明艷傲慢,更是輕蔑我。
我行禮過後,德妃遲遲不讓我起身,反而冷笑,「本宮差點忘了,你如今是昭嬪了。你乾的那些事,本宮可都知道了呢。皇上不會一直被你蒙在鼓裡,你才是蛇蠍美人!」
我抬眸,嫵媚一笑,問道:
「德妃姐姐是指,你知曉,是我派人從大火中救下張婕妤,再讓她指認廢后?還是知道,是我拉了淑妃下台?」
可這些,都是我故意透露給德妃的呀。
德妃怒視我,「喬昭,你真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
我自己站直了身子,一手摸著平坦的小腹,蓄意刺激,道:「德妃姐姐,你還不清楚麼?無論我是怎樣的人,皇上都喜歡。可無論你如何邀寵,皇上再也不會多看你一眼了。這後宮就是如此,舊人哭花了臉,也無濟於事。」
我越白蓮,越茶,德妃就越受不住。
她作勢就要踹我。
可我先一步摔倒在地,然後捂著肚子,做出痛苦之色,「我的肚子……德妃姐姐,你又何必如此傷人?皇上沒去你宮裡,你為何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演成這樣,我自己都有些討厭自己了。
想來,德妃更是如此吧。
她會武,尤其是腳下的功夫,一腳可以踹翻一個成年男子。
故此,蕭郅趕來時,不疑有他。
我揪住帝王龍袍,哭得梨花帶雨,「皇上,我好疼呀。」
德妃睜大了眼,愣是當著蕭郅的面,咒罵我,「賤人!你還裝?!」
蕭郅抬手給了德妃一巴掌,「閉嘴!來人!傳御醫。」
蕭郅是個無情之人,可也不曾打過女子,德妃是第一個被他掌摑的嬪妃。
德妃的身子顫顫巍巍,不可置信,「皇上,你為了這個賤人打臣妾?!」
蕭郅已將我抱起,頭也沒回,大步離開。
而我,在蕭郅看不見的地方,探出頭來,對德妃施施然笑了。
我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挑釁德妃?
只因,西北戰事已經大獲全勝。可蔣將軍卻設下埋伏,試圖謀殺父親,獨占軍功。
幸而,我提前給父親送信,讓他先一步防備。
此次,父親勉強脫險。
蕭郅獲知消息,勃然大怒。
帝王早就容不下蔣家。
如今,到了處理蔣家的時候了。
我這才故意跑到德妃面前,挑起她的憤慨,逼她對我下手。
還是那句話——
要想在宮裡如魚得水,首先,要順應帝王心意。
蕭郅想對蔣家動刀,我這便給蕭郅遞刀,助他一臂之力。
與蕭郅這樣的強者對抗,只會以卵擊石。
完全打不過,那就徹底順應他。
而蕭郅反過來,也能給予我所需要的一切。
22
御醫告知蕭郅,我有孕了。
於是,德妃的罪名又加了一條「迫害皇嗣」。
德妃被打入冷宮。
我去看了一眼。
德妃一見到我,就破口大罵。
「賤人!本宮今日的下場,就是你明日的下場!」
我舉起蔥白一般的手指,在德妃面前晃了晃,「我與你可不同。你可知,什麼是影后?你只能演一陣子。可我卻能演上一輩子。」
蔣家功高蓋主,又過於自大狂妄。
蕭郅遲早會處理蔣家。
我和喬家,無非只是加速了蕭郅的舉動,僅此而已。
喬家雖也是武將,可根基太淺,父兄又無野心。蕭郅會留著喬家,與其他武將制衡。
德妃嘴上只會罵罵咧咧。
我覺得無趣,讓人將托盤遞到她面前,「白綾、匕首、鶴頂紅,你自選一樣吧。」
德妃倒台後,後宮當真安靜了下來。
蕭郅忙於政務,鮮少踏足後宮,又因我有孕在身,他便開始禁慾。
從某些方面來說,我挺佩服蕭郅這樣的帝王。
沒過多久,陸嬪生了一個公主。
小傢伙粉粉嫩嫩,甚是可人,我也很喜歡。
「陸姐姐,我還活著,不然,就讓皇上給公主取名昭兒。」
陸嬪被我這話逗笑。
她不爭不搶,就缺我這樣滿嘴胡話的閨友。
蕭郅剛好過來,他捏住我的臉蛋,看似威脅,實則寵愛有加,「胡扯!你敢死,朕定不放過你。」
這叫什麼話?
我倘若真死了,他如何不放過我?
看得出來,蕭郅動了真心。
我趁機會給他洗腦,讓他誤以為,我是他的靈魂知己。
這一日,我去御書房侍奉,壯膽在版圖上畫上了幾筆。
蕭郅一愣,「昭兒,你這是作甚?」
御書房的國之版圖,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碰觸的東西。
我不僅碰觸了,還破壞了版圖。
可蕭郅定睛一看,並未發怒,反而眸色深深的看著我。
我認真道:「這裡……還有這裡,都應該是大魏的版圖!皇上,咱們一定能收復先帝在位時的失地!」
見我如此篤定,蕭郅將我抱起,坐在他雙腿上,抓著我的手,一起在版圖上描繪。
「還是昭兒懂朕。」
我一臉得意,「那是自然。皇上可不是什麼昏庸之輩,皇上一定能成為千古明君。像皇上這般的帝王,不會沉迷美色,也不會被奸佞蠱惑。」
蕭郅呼吸愈發沉重,下巴抵在我的發心,「懂朕之人,唯有昭兒。」
我繼續吹捧他,「皇上,有你,是大魏之福,是天下人之福,也是昭兒之福。」
我不斷夸蕭郅,將他捧到了一個接近「神」的位置上。
同時,也不忘剖白真心,「皇上非但是千古明君,還生得如此俊美無儔,對昭兒也是一心一意。昭兒一定是修了八世的福氣,才能遇到皇上。」
我有孕期間,蕭郅幾乎將精力都投放到了朝政上。
後宮僅余幾位嬪妃,有貌美宮婢試圖爬龍床,被蕭郅直接扔去了掖庭。
我將他神化了。
他也朝著「神」的方向發展。
越優秀之人,果然對自己要求越高,也更好洗腦。
23
臨盆之前,我鬱鬱寡歡。
其實,我只是不想吃太多。胎兒過大,會影響生產。
可我卻藉此機會,故意悲春傷秋。
蕭郅很是著急,幾番詢問,我這才憂心道:「皇上,昭兒好心疼你呀。」
蕭郅眸光更加柔和。
所有人都畏懼他,敬仰他。
心疼他的生母,也早就沒了。
我繼續道:「皇上以前被眾多兄弟擠兌,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旁人只以為皇上心狠,可昭兒卻明白皇上有多不容易。若能自保,誰又願意與手足翻臉?」
「昭兒好怕……咱們的孩子,萬不能也經歷那一遭。」
蕭郅自然對他自己的過往很是清楚。
因為經歷過,所以,他才能感同身受。
他十分在意我腹中的這一胎,五個月時就開始對著肚子讀策論、念制衡術。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教這個孩子帝王術了。
蕭郅將我摟住,「朕答應你,絕不會讓咱們的孩子有同樣的經歷。」
這樣才好嘛。
孩子不必生太多。
後宮嬪妃也不需要太多。
皇帝,就該全心全意撲在朝政上。
一個月後,我誕下了皇長子。
蕭郅大喜,冊封我為後, 皇長子為太子。
又過一年,我與蕭郅多了一個女兒。
群臣開始上書, 勸帝王廣納後宮,理由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
蕭郅暴怒, 「笑話!朕的江山,難道需要後宮來鞏固?!」
聽聞消息, 我翻了個白眼, 瞧把他給能的。
他如今的確不需要利用後宮牽制前朝。
可他登基之初,明明需要啊。
罷了罷了, 我絕不會拆穿他。
我非但不揭穿,還讓人撰寫話本, 歌頌蕭郅的賢明, 褒讚帝後情深, 尤其著重強調,皇帝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在長達十多年的洗腦之下, 蕭郅當真沒有選秀。
大魏的版圖也逐漸擴大。
蕭郅像打通了任督二脈,「昭兒,你說得太對了, 一個合格的帝王,必定要將精力放在國家大事上。得賢后如你,朕實感幸運。」
每當這個時候, 我都會美人落淚, 無聲讚許。
太子十六歲小成人禮後,我又誕下一個皇子。
兄弟倆年紀相差甚大, 不會斗得太狠。
蕭郅還真是算計的深遠,他就連我月事也記得一清二楚。
太子沒有成人之前, 他一直沒再讓我懷上。
蕭郅勵精圖治半生, 五十歲時已病入膏肓。
他說, 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我, 「昭兒過於純良, 朕不放心。朕給你留了龍衛隊, 這些都是朕的私兵,日後僅聽你一人號令。昭兒……朕怕是不能與你共白首了。」
他哭了。
我怔愣一瞬。
這個手段狠辣的帝王, 當真付出了他的真心。
若非到了最後一刻, 我是不會信的。
蕭郅走時,還緊握著我的手。
我哭得撕心裂肺。
人人都道,帝後情深。
帝王走後, 皇后怕是撐不住。
可蕭郅下葬後,我就恢復了平靜。
帝後情深嗎……
蕭郅所愛之人, 並非是我。
而只是我演出來的虛假角色。
這一場戲,之所以能順利,天時地利與人和, 皆缺一不可。
倘若我不夠美貌,又倘若喬家不能為蕭郅所用, 蕭郅又假如是個天生放蕩好色的主兒……那麼, 結局就會改寫。
我,只是險勝。
後來,日子如走馬觀燈, 轉瞬到了耳順之年。
死之前,子孫環繞,算是壽終正寢。
我終於迎來了殺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