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因為是她超速行駛,全責,另一輛和她相撞的車裡的司機傷得不算嚴重,卻賴上她了,張口就要幾百萬,還揚言要告她。
失去了右腿,又被訛上了,一時間她忙得焦頭爛額。
秦默沒有幫她,但從那天起,秦默就變得有些頹廢。
我沒有關注更多,因為謝沅終於回來了。
他手裡提著一個小箱子,穿著長風衣,風塵僕僕地敲門,看見我的瞬間緊緊摟住我。
「久等了,秋秋。」
我抱住他的腰,興致很高:「沒有久等,回來得剛剛好。」
我爸媽知道我和謝沅在一起,但不知道我們就這樣背著他倆結婚了。
不出所料,在聽見我和謝沅已經在英國登記後,我爸開始在屋裡轉圈,四處找雞毛撣子準備揍人。??
我本來想替謝沅說幾句好話的,可是謝沅的口才比我強太多了,他三言兩語安撫住我爸,並且承諾婚禮一定會在英國和國內都辦一場。
家裡多了一個人,更是熱熱鬧鬧。
謝沅跟我爸下象棋,被我爸殺得片甲不留。
他不惱,輸了好幾次也還是穩坐如鐘,笑呵呵地說:「還是爸棋高一著。」
我切好水果從廚房裡出來,恰好聽見他這樣說。
他脫掉了風衣,只剩一件薄薄的米色毛衣,整個人看上去又斯文又持重。
我很難用語言去描述那一瞬間的感覺,只覺得好像曾經缺失的時間都被補足,心臟被填滿了。
19
謝沅回國後也很忙。
我還在睡覺的時候,他就在我額頭親了一下,交代去向。
我應了一聲,實則睡醒後忘了一多半。
僅剩的記憶類似於:「我約了人去……吃飯……視察……下午……回來……電話……」
就連拼湊都很難。
我起床後沒什麼事干,就主動承包了去超市採購的任務。
謝沅回國後,陪他跑外的人變成了辛榮。
而辛榮原本的司機……留給了我。
也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了。
我推著購物車在蔬菜專區亂逛,很忽然地聽見了耳熟的聲音。
「聽說了嗎?秦默和徐冉掰了。」
「什麼叫掰了?他倆好過嗎?」
「當然!大家不都說徐冉是秦默的女朋友嗎?」
「都是傳說罷了,人家秦默自己可沒承認。我看他滿腦子都是丁秋意。上次校友會,我盯著他觀察了一晚上,好傢夥那對眼珠子是粘丁秋意身上了吧,真是撕都撕不下來。徐冉一晚上看了他五六次,他都不帶理的。唉……挺郎才女貌的一對,畢業時候為什麼分手?」
「那誰能知道,要不是那時候分手,現在丁秋意可賺大發了。」
「是啊,誰能想到當初悶不吭聲的秦默現在成了咱們這群人里最有出息的。上次他給學校捐了一個億還記得嗎?出手可真大方。」
「只能說,還是那句話,丁秋意沒那個福氣。」
我低著頭,假裝在挑胡蘿蔔,聽著兩個人一邊聊八卦一邊慢慢離開。
我不願意再和以前的同學過多接觸,出門逛街的興致也散了,快速買齊東西準備撤。
卻在收銀台又遇見了那兩個同學。
她們熱絡地跟我打招呼,見我一個人出來,又很熱情地邀請我和她們一起出去吃飯。
我婉拒:「不了,我家裡還有人等呢。」
兩人一臉吃瓜表情:「誰啊?」
當然是我的老父親老母親。
但本來就是隨口亂扯,我一時沒想好說什麼,就被兩個人手牽手拽去了附近的一家飯店。
我只好先打電話給司機讓他先走,陪著兩個同學吃飯,吃完飯又陪她們去打高爾夫。
我根本不懂為什麼兩個年輕的姑娘會想要去打高爾夫。
我連高爾夫球場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20
進入陌生的環境,我稍有點拘謹,跟在兩個同學身後,看她們遊刃有餘地掏出會員卡,熟門熟路地帶著我往裡走。
球場人不少。
我一眼就看見了謝沅。
然後看見了秦默。
最後確認謝沅和秦默相談甚歡。
這場面真的……
真的很難評。
除了謝沅和秦默,他們身邊還有辛榮,以及其他幾個我不認識的人。
但看穿著,應該都是本地的生意人。
這群人站的地方顯眼,謝沅和秦默又是青年才俊,長相不輸明星。
自然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好奇和打量。
帶我來的女同學也看見了他們。
她們認識秦默,似乎也認識本地的那幾個老闆,但都不認識謝沅。
雖然不認得他,但是認得他的衣服牌子,認得跟在他身後的辛秘書,認得他腕間的百達翡麗。
我們本來沒想和謝沅他們打招呼,就當成是彼此不認識的兩撥人來玩兒就好了。
誰知謝沅也在這時候抬頭,看見了不遠處的我們。
看了我兩眼,忽地笑了。
朝我溫和道:「過來。」
和我同來的同學滿臉疑惑,大概是在猜他和誰說話。
我抬起腳,慢吞吞地走過去。
他摸了摸我的臉:「這麼涼,不多穿件衣服?」
說著,拿起一旁的外套為我披上。
然後握住我的手笑著對同行的人說:「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妻子,丁秋意。」
秦默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生意人大都嘴甜,估計連我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就開始夸。
左一句有氣質,右一句和謝沅很配。
每多說一句,秦默的臉就難看一分。
簡直沒有人管我的死活。
雖然我不在乎秦默怎麼想,但是這種前男友現男友大會面的場景之下,我真的很難不尷尬。
我頂著一張熱到冒煙的臉,正要說兩句,就聽秦默冷著聲音問:「謝沅就是你先生?」
謝沅一愣,看看秦默又看看我。
我承認了,又看著謝沅說:「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人。」
謝沅「嗯?」了一聲,他皺著眉看了一眼秦默,先前對他的欣賞和認同瞬間消散,只剩下不滿。
他鬆開我的手,徵詢:「借一步說話?」
秦默沒拒絕,兩個人一起走遠了。
剩下的一圈人把我團團圍住。
那兩個同學更是一臉「八卦,求分享」的表情。
「你好福氣啊!走了一個秦默又來了一個大帥哥,你上輩子是拯救宇宙了嗎?」
「虧我們還覺得你和秦默分手可惜了,原來你是碰到更好的了啊!」
「所以這個人到底是誰啊?是混血嗎?也太帥了吧?」
「沒看錯的話,他好像是藍色的眼睛,但是是黑頭髮,皮膚白到發光!極品沒有錯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誓要從我這裡了解到謝沅祖上三代。
我擔心秦默和謝沅打起來,無心為她們解答內心的疑惑,只翹著頭看向謝沅那邊。
出乎意料的是,誰也沒有動手。謝沅說了幾句後就走回來,而秦默悽惶地看了我一眼,跌跌撞撞逃離了球場。
其實我對秦默從來沒有很深刻的恨意,細數我們這些年,從小到大他都對我很好,唯一的一次不好就是我們分手之前那段時間。
可是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從來沒有苛責他,也沒有要求他一定要變成聖人,無論發生什麼都對我不離不棄。
只是就像老人常說的,說出的話就像潑出的水,我知道他當時不想那麼說我的,也在後來的日子裡明白他只是一時心煩才對我說了滾,但是很遺憾,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我和秦默,或許以後再見面也只是打個招呼就算完的關係了,連朋友也沒法做了。
二十年的感情最終形同陌路,只能嘆一句,緣分薄如萍水相逢的旅人。
21
從高爾夫球場回家的路上,是謝沅開車。
我坐在副駕。
我像往常一樣問他一些很沒有意義但他始終樂意回答的問題。
「謝沅,回家以後我能吃西瓜嗎?」
「當然可以。」
「那我能看你的書嗎?」
「可以的。」
「那你今晚可以抱著我睡嗎?」
「可以。」
說完最後一個「可以」,沒等我再問,他自顧自笑了。
「秋秋,你不要再問了,你明知道我什麼都會答應你。」
我偏過頭去看他,依次後退的店鋪外的彩色燈牌和路燈的光打在他臉上,在他臉上模糊成明暗不清的光影。
他的表情是愉悅的。
我看了他一路。
懷著一顆雀躍的心跳無數次自我慶幸。
——遇見謝沅真的是太好了。
——完
【番外】
1
謝沅求婚的時候,丁秋意很輕易地答應了。
但她心裡始終有一根刺,於是在他們走出登記處的當天晚上,丁秋意在浴室洗澡洗了很長時間。
謝沅第三次喊她的時候,她才磨磨蹭蹭地出來了。
謝沅本來沒想做什麼,他翻出吹風機,想為她吹頭髮。
可是她身上只穿著他的襯衣,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謝沅莫名燥熱,這是暗示,也是默許。
謝沅於是遂了她的意。
丁秋意按住他的手,不斷發著抖說:「但是……可能我會有一點點髒。」
他下意識說:「不是洗過澡了嗎?」
話一說完,他立刻反應了過來,她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旖旎情緒如同被冷水澆滅。
於是他把聲音放得溫柔極了,看著她的眼睛,重複了一次。
「不是洗過澡了嗎?寶貝明明很乾凈。」
他把她抱起來放回床上坐好,開始給她吹頭髮。
吹乾頭髮,用被子包成壽司卷。
情不自禁誇獎:「好可愛的壽司卷。」
終於把人逗笑了。
他把壽司卷抱到自己胸口躺著,語調柔軟。
「寶貝,我們以後不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向前看好嗎?」
「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可能也會有做得差勁的地方,如果你不開心,就告訴我。比起那些少年時期就相愛的人,我們相遇已經不算早,可以陪我多創造一些美好的記憶嗎?」
丁秋意趴在他胸口,將眼淚落在他睡衣上,輕輕「嗯」了一聲。
謝沅親了親她的發頂:「謝謝秋秋。」
2
丁秋意和蘿拉醫生約好的複診時間快到了,謝沅在國內的事情也辦完了,兩人相攜返回英國。
在機場,丁秋意看見了秦默。
秦默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沒有動。
只是眼裡一片水光。
或許,他是想和她做一個正式的道別。
謝沅也看見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和丁秋意十指緊握。
3
在高爾夫球場,謝沅對秦默說了什麼?
其實沒有什麼難聽的話,甚至開場白足夠客氣:「秋秋和我提起過你。」
秦默不搭話,等著他的下一句。
謝沅說:「她說你們青梅竹馬,那我就更不理解了,既然這麼多年感情,你又喜歡她,為什麼要讓她難過呢?」
秦默說:「我們之間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謝沅像是聽笑話:「你們之間?」
他糾正道:「以後沒有『你們』了,你是你,她是她。」
他看了看碧藍的天空,忽然懷念道:「和秋秋相遇的那天,天氣也這麼好。」
「可惜她當時寧願看那盆丑兮兮的含羞草,也不願意看我一個 189 腹肌帥哥。」
「你知道,她在英國治療抑鬱症這六年,吃了多少藥片嗎?2190 天,每天一次,每次兩片或者更多。抗抑鬱症藥物都有副作用你知道吧,噁心、厭食、失眠,她都有過。」
秦默猛地抬頭看他,他根本不知道丁秋意有抑鬱症。
謝沅像在自言自語,其實都是說給他聽。
「你見過她發病的樣子嗎?她明明看得見,卻說自己看不見了。明明太陽那麼大那麼亮,她卻輕易被腳下的石頭絆倒了,半天都爬不起來,只能無助地問身邊有沒有人。」
「她總是在夜裡哭醒,卻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噩夢。偶爾想殺死自己,她去陽台吹風,我都要提心弔膽半天,絞盡腦汁把她哄回房間。」
「我拚命給她補充營養,她卻一點肉也長不上去。」
「她哭不是傷心,笑也不是開心,情緒混亂,沒辦法上學,只能抽時間去畫室呆坐一下午,看那些朝氣蓬勃的學生在紙上描畫美好。」
「秦默,我敬佩你有聰明的頭腦,欣賞你憑藉自己的能力快速積累起龐大的財富,但你不適合她。」
「她在我懷裡哭過也笑過,我就像拿著一塊破碎的拼圖,六年里一點一點艱難拼湊,才又把她拼好了。」
「我希望你,遠離她的生活。」
「離開你,她只會比現在更好。」
謝沅一句一句地說,秦默的臉一點一點蒼白。
最後他像是聽不下去了,打斷了謝沅的聲音。
「別說了。」
謝沅目的達到,笑了笑,很好脾氣地攤了攤手:「好,那我不說了,你好自為之。」
秦默看著謝沅走回丁秋意身側,明明不甘心,卻怎麼也無法邁開腳步像什麼都不知道那樣過去。
他腦海中全是小時候的秋秋,一張白白軟軟的小臉,見到哪個長輩都會像含了蜜糖一樣甜甜地叫人,附近的鄰居沒有人不喜歡她。
後來她長大了,丁家二老還是一口一個「寶寶」,疼得像是護眼珠子。
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明明可以比現在幸福無數倍的吧,是因為他,她才吃了這麼多的苦。
秦默心口劇烈疼痛,他不自覺地想像了一下秋秋患病的場景,卻連只是想一下都覺得不忍。
他看了一眼遠處被謝沅護在身側的丁秋意,她不善言辭,無論對面說什麼她都只是點頭笑笑,但那些笑容並不勉強,偶爾仰起頭看一下謝沅,在謝沅回望的瞬間又低下頭,像一隻調皮的小貓,引起人類注意後又不搭理笨笨的人類,帶著點天真的活潑氣。
秦默終於明白,還幻想著和她重歸於好的自己是多麼愚蠢。
他明明早就徹底失去她了。
4
某個夜晚,丁秋意收到了謝沅的手寫信。
開頭是「致秋秋」,結尾是「好夢」。
第一次見到謝沅這樣長篇大論。
從初遇到現在,剖析自己的感情,真誠、真摯地表達「我非常喜歡你」這件事。
信的結尾他說。
「是你的出現,讓我相信一見鍾情。」
「秋秋,正如你以前說的,愛是一種感覺,你是對的。」
「只有一見鍾情的時刻,人的內心才會像從沉睡中醒來的火山,滾燙和炙熱一同蔓延全身,因為太過珍貴和稀少,所以那是一種此生都不會有第二次的體驗。」
「秋秋,我好幸運,體驗到了這樣珍貴的時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