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才發現姚舒也不算是一無是處,至少遊戲打的不錯。]
我按了下抽痛的胃,看向身旁的彭澤遠。
他談論起那些我不懂的東西時,高興地眉毛都揚了起來,渾身散發著一股活泛的少年氣。
[你不考H大了嗎?]
他撓了撓眉尖,神色羞赧:
[燦燦,咱們學習不就是為了掙錢麼?]
[前段時間你給我補習,我感覺我已經到極限了,升不上去了。]
[再說了我爸現在掙錢了,就算考不好也能走別的路子。]
我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左右游離,就是不與我對視。
[沒事,挺好的。]
我感到疲憊,還是牽起嘴角:[以後你們兩人去玩就好了,我和你們不一樣。]
彭澤遠興奮的牽住了我的手:
[燦燦,我就知道你最通情達理!]
我抽出手,卻在轉頭時看見了校門外的宋阿姨,她現在每天下午都會給彭澤遠和姚舒送飯。
她隔著欄杆與我對視,淺淺的笑了一下。
彭澤遠跑過去拿飯,姚舒輕輕的走到我身邊。
[你和他分開挺好的。]
她用手指卷著頭髮,聲音清甜:
[他配不上你。]
8.
我看不透姚舒,只求井水不犯河水。
當天晚上,宋阿姨就拎著一袋水果敲響了我家的門。
這是她第一次來我家,她小心翼翼的坐在沙發上,笑著推辭了我爸遞給她的水。
當著我爸的面,她遞給了我一顆蘋果。
一顆紅彤彤的,很完美的蘋果,就像是白雪公主手中的那顆。
[知道這個蘋果多少錢嗎?]
她輕柔的將頭髮捋到耳後,神色溫柔,並沒有指望我回答。
[你家裡吃的蘋果三塊錢一斤,但是你手中的這一個就要五十塊錢。]
[以前我就不喜歡你,現在更不可能。]
[你爸爸是聾子,但你也聽不懂人話嗎?]
她幫我順了下額前的劉海,說出的話卻繼續剜著我的心。
[不要再沒皮沒臉的跟在澤遠身後跑了,童燦。]
[我知道你們小時候哥哥妹妹的亂喊,但都是女人,我能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
她又和氣的幫我正了正衣領,擺手拒絕我爸再留一會的比劃。
臨出門前,突然想起來似的補了一句:
[對了,你爸一個聾啞人擺小吃攤也不容易,以後那些炸串什麼的就別留給澤遠了。]
[澤遠現在的飲食要嚴格把控,健康衛生是擺在第一位的。]
[哐當]一聲,門關了。
爸爸眨了眨眼,打著手語問:
【你們剛剛說了什麼?】
我垂下眼睛,不敢抬頭:
【阿姨誇我考得好,讓我繼續努力。】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
【對門的小姑娘,是你們的新朋友?】
爸爸早出晚歸,卻也見過姚舒好幾次。
他曾笑著遞給她新鮮的小吃,可姚舒蹙著眉毛,猶猶豫豫:
[路邊攤能吃麼?]
彭澤遠像個騎士一樣擋在她身前,將小吃送還到我爸手裡,轉頭便拿出一袋國外零食哄她開心。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回復道:
【是彭澤遠的朋友。】
爸爸抹了把臉,他或許是意識到了什麼,慢騰騰的比劃:
【都怪我。】
心中的酸楚將我淹沒,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我從不覺得自己的家庭有哪裡拿不出手,爸爸給了我所有他能給的,在拼勁全力托舉著我。
有這麼好的爸爸,我只感到幸福。
我只是恨我自己,因為我,連帶著爸爸也被人輕賤。
9.
[燦燦,你生氣了?]
在一連幾天沒有搭理彭澤遠後,他跑到我面前,一臉惴惴。
我從習題中抬起頭,緩了會神:
[是的。]
彭澤遠有些無措:
[是因為姚舒?]
我笑了,換了根筆芯:
[是因為你,還有你媽媽。]
[宋阿姨那天來我家,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我知道,]他急急的打斷我,[我媽回家跟我說了。]
[她已經習慣買那個價位的蘋果了,真的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別多想。]
我深吸一口氣,面對著這個在我童年時期真切的幫過我的人,我沒有辦法惡語相向。
[以後你別來找我了,我還要學習。]
他沒有動。
在外人眼中桀驁張揚的少年,此刻正趴在我的課桌旁邊,瓮聲瓮氣的問:
[你要和我分手?]
[我們從沒在一起過。]
彭澤遠的神色有些受傷,但我繼續說道:
[你估計也考不上H大了,以前說的話就當玩笑,忘了吧。]
上課鈴響起,他被班主任拉著回到座位。但我仍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執拗的落在我身上。
相處十七年的感情,如果能這麼平淡的分道揚鑣也挺好。
但宋阿姨又嫌不夠,她來學校找到了落單的我。
[聽說你爸看好了一家門面,準備開個麵館?]
我警覺的問道:
[你想幹什麼?]
她攏了攏大衣,溫和的說:
[開麵館比擺攤體面不到哪去,你爸爸怎麼就不懂呢?]
頓了頓,又作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你在澤遠面前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現在他跟我冷戰半個多月了,我很傷心。]
[所以你爸爸看中哪個門面,我就搞哪個,曉得吧?]
我冷冷的看著她,片刻後,也柔聲道:
[宋美芸,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腦子有病。]
10.
彭澤遠先我一步離開了,我定了定神,繞道去廁所補了個妝。
回到包廂後,我驚訝的發現他竟然沒走,仍舊坐在那裡。
看來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有長進,至少臉皮厚了點。
程易行緊緊牽著我的手,用指節刮蹭了下我的手心,還在我耳邊小聲抱怨:
[怎麼去那麼久?]
[要是再不回來,我還真以為你被野花騙走了。]
我瞪了他一眼,輕輕的擰了下他腰間的軟肉。
[戲過了哈。]
他輕笑一聲,借著酒勁,又乾脆把頭枕在我的肩上。
好友們起鬨的聲音簡直要掀翻屋頂,一個勁的逼問程易行,想知道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半眯著眼睛,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
[那天在校外,我看見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妹妹。]
[她應該是迷路了,但是沒人看懂她的比劃,也沒有耐心搭理她。]
[只有童燦過去,幫她找到了家。]
那是個暴雨天,我在校外的書店躲雨,碰巧看見了對面一臉驚慌的小姑娘。
我沒帶雨傘,便趁著雨小蹚水過去。
經過簡單的溝通後,我知道了她家的大概方位。正愁著雨大沒法打車,也沒有雨具的時候,有人撐著傘站在我們身後。
[我和你們一起。]
程易行一手撐傘,一手紳士的抱著小姑娘。等把小姑娘送到家,天也恰巧放晴。
[你看過火影嗎?]
他冷不丁的問道。
我愣愣地點頭,就見他的目光像是經由太陽曬化的軟糖,輕盈的落在我的臉上。
[你打手語的樣子特別像忍者結印,很酷。]
程易行的嗓音微啞,把吻落在我的手背。
好友們發出善意的笑聲,卻突兀的夾雜著劇烈的咳嗽。
[喝個酒而已,再說了,你不是挺能喝的麼,怎麼能嗆成這樣?]
一位好友替彭澤遠拍背順氣。
[沒事,不用管我。]
彭澤遠擺了擺手,臉咳得通紅,連眼角都溢出生理性的淚水。
我平淡的掃了他一眼,內心毫無波瀾。
11.
散場後,程易行留下來結帳,我在一邊等他。
[他就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竹馬?]
正式確定戀愛關係之前,我就向程易行坦白了我高中時期的情感糾葛。
當時他的表情晦澀不明,半晌後哼笑一聲:
[跟我談你是賺到了。]
他陰陽怪氣的拉長語調:
[我嘛,初戀,初吻,初夜可都在呢。]
現在飯局結束,依照程易行的性子,免不了要來場秋後算帳。
果不其然,他仗著喝了酒,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半倚在我身上。
[你是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他的氣息溫熱,把我的臉頰映的通紅。
[當然是你了。]
我仰起頭,雙手捧住他的臉,認真的和他對視:
[童燦只喜歡程易行!]
他滿意了,嘴角微微勾起,反客為主的抬起我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