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計算著存款,達到我心中那個目標之後,我想要辭職。
去干規劃了很多年的事情。
從中學開始,我就有意識的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存下一筆錢,是承擔風險的資金。
畢竟沒有人為我阻擋未來可能面對的風險,我只能自己為自己打下結實的避風港。
這筆錢同時也是創業的基金。
周一提交辭職信的時候,我被傅昇喊去了辦公室。
「攢好創業的本錢了?」他開門見山的說道。
傅昇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說道:「知道這條路會有多難走嗎,一個人單槍匹馬,沒背景沒資源。」
我打斷道:「你不是繼承家裡的嗎,哪來的無背景無資源創業經驗?」
辦公室內詭異沉默兩秒。
傅昇厚著臉皮繼續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而且我當初繼承的時候也沒見得多順利好吧。」
一個龐大的家族產業,裡面的腦殘多了去了。
「這都不重要,」傅昇說道:「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弟妹想不想更順利的達到自己的目標。」
我看向他,他帶著笑意注視著我。
我從小聽到大的一句話是:通向成功的路上沒有捷徑。
但以我這麼多年打工的經驗來看,其實大部分人都在走捷徑。
家境、機遇、天賦……
所以我不會拒絕任何遞到我眼前的橄欖枝,這都是我應得的。
我開門見山道:「條件。」
傅昇立馬跟上,「跟我表弟分手,跟我談。」
他開出了一個相當誘人的條件,什麼金錢人脈資源他都能送到我面前,我只需要按照自己規劃的藍圖走。
「我跟我一無所知的傻白甜表弟不一樣,他還沉浸在公主王子的童話故事裡,我早就浸潤自家產業多年。」
「他只能在家裡給你做些保姆都能做的工作,但我能讓你向上,受人仰望。」
傅昇太懂我的眼神了,他第一次見到我就知道我不會是顧驍景能拿捏住的人。
在第一次走進顧家,看到顧驍景雄厚的家境展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
我眼裡沒有忐忑、沒有對自我的懷疑。
只有野心。
不斷蓬勃壯大的野心。
被不斷開拓的視野所壯大的野心。
我目光所及之處,都想將那些變為自己的。
我想要的,我就得得到。
我那時候想,我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
老天該給我些運氣,助我上青雲。
一段註定無疾而終的感情,和一個能握得住的機會。
誰都知道該怎麼選。
傅昇毫不懷疑我最後的選擇。
那種什麼都想要的野心,他再熟悉不過了,當初他就是這麼爭搶著奪得了權力,沒讓外面的私生子沾到半點好處。
所以他那時候就覺得,表弟哪裡配得上他老婆。
只有他們才是最般配的。
傅昇怕我擔心這是一場騙局,還貼心的擬定了合同。
合同上幾乎無條件傾向於我,保障了我大部分的利益,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分手,跟他談。
我看著這份合同,突然想到,我好像不會拒絕任何送上門的東西。
是因為我所能抓住的東西很少,所以不會拒絕嗎。
但這似乎不是一個缺點,它極大程度上填補了我空缺的,保證了我擁有的。
我笑著開口道:「我認為可以修改一下,利益往來參雜真心,會讓感情變得很複雜。」
「不如我們合作。」
那就是把跟他戀愛那條刪掉,保留其他,建立正經合作關係。
傅昇蹙眉,似笑非笑,「那似乎對我沒什麼好處。」
他以為我會相信他之前說的鬼話嗎,跟我簽訂合同,就為了跟我成為男女朋友,表現得好像是放棄一部分利益的戀愛腦樣。
但事實上這份合同在保障了我的利益的同時,也代表我踩著他鋪好的路給他賺錢。
他最清楚我的價值。
想要感情事業雙豐收,從我身上吸取利於他的所有,哪有那麼兩全其美的事。
我說道:「難道你不想要更純粹的感情嗎。」
「還是說,你希望跟我談一段利益牽扯不清,感情逐漸被消磨的感情?」
我又說道:「傅總應該懂吧,學生時期那種沒有任何利益牽扯,純粹情感操控大腦的感情,才是最純粹的。」
傅昇笑嘻嘻,「不懂,從來沒談過,處男。」
「給你守身如玉二十八年。」
我:「……」
我閉了閉眼,繼續道:「而且,我跟阿景分手,跟你又有合作關係,以後我們見面和相處的時間會遠超其他人。」
「你是擔憂自己的魅力不夠,無法讓我喜歡,所以才會著急以捆綁的姿態讓我跟你確定關係嗎。」
傅昇思索片刻,「很棒的激將法。」
他突然捂住心臟道:「啊,我上鉤了。」
他看向我的眼眸中帶著勢在必得,似乎覺得我早晚會愛上他。
「我會讓人再擬定一份合同,簽訂之後,你得履行自己的承諾。」
跟顧驍景分手。
14
大概是男主失意必有的氛圍烘托。
天突然毫無徵兆的開始下雨。
我在這個壓抑的雨季中跟顧驍景提了分手。
看著他倉惶的面孔,我突然想到,這是我們戀情的結束,卻是我新的開始。
我對他好殘忍。
我看著他布滿淚痕的臉想著。
在象牙塔待了二十多年的傻白甜,為了我學著下廚,買菜,擠公交,無怨無悔的跟著我吃了這麼久的苦。
我就這麼把他丟下了。
在虛無縹緲的劇情中,是他拋棄了我,但現實中,是我為了前程扔下了他。
我開口讓他回家,回到父母身邊,繼續當那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
其實我不可憐他,他還有退路,被我拋棄還能回到父母的懷抱。
但我沒有。
我從最後一個親人離世後,就沒有退路了。
我得往前,不斷往前,吸引著溫暖的人帶著源源不斷的熱意奔向我,為我供暖。
顧驍景哭著抱著我,怨恨地說道:「我不怪你,我知道是誰在勾引你,是誰在拆散我們。」
他知道在我心裡情愛不重要,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跟我的前程比,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一個小家庭里,兩個人都一無所有的時候,幸福就如履薄冰。
所以他沒有安全感,他總是擔心這種一無所有的幸福下一秒就會破滅,他總是想時時刻刻盯著我,只有我在他視線範圍內他才是安心的。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正常,沒有人喜歡被人無限侵占私人空間,所以他總是小心翼翼的藏著自己。
但他似乎能感覺到我一直在縱容他,縱容他跨過不可觸碰的紅線範圍,肆意的遊蕩在我的空間內。
那些縱容,總是會讓人誤以為是因為愛。
所以他不斷深陷在這段感情里,即便他生活在沒有安全感的環境里,卻總在靠近我的時候能獲得最大安全感。
他恨不了我。
哪怕真正決定拋棄他的是我。
他只會恨那些絞盡腦汁要分開他們的人。
15
「我快被顧驍景打死了!」
傅昇大大咧咧的坐在我的辦公椅上抱怨著。
我關上門,隨意的說道:「這不是你應得的嗎,當初讓我跟人分手的時候沒想到會有這個結果?」
這五年來,傅昇可謂是過得水深火熱。
顧驍景哭哭啼啼的回到顧家認祖歸宗,第二天就讓他爸媽把傅昇喊回去,然後毫無徵兆的跟人打了一架。
之後幾年更是各種陰招不間斷,雖然顧驍景沒什麼商業頭腦,但折騰人的手段有的是。
有時候傅昇在公司忙都忙死了,轉頭又接到顧驍景給他留下的一堆爛攤子,他簡直兩眼一抹黑。
五年來別說跟我談戀愛了,他就是靠近我的機會都很少,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顧驍景雖然跟我分手了,但人還是自由身,來去自如。
總是在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插足進來。
而我在事業步入正軌後逐漸脫離了他的掌控,更是機會渺茫。
傅昇咬牙罵道:「你們都分手了, 他還隔三岔五聯繫你幹什麼!」
搔首弄姿的賤人。
還有另外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賤男人, 成天露著肉在蔣南意面前晃來晃去。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全是不守男德的賤人!
傅昇每天不是在忙死了就是在氣瘋了的路上。
圍繞在我身邊的男人只增不減, 年紀還越來越小。
原先對自己自信得不能再自信的傅昇也忍不住開始自卑了,畢竟人不會永遠年輕, 但永遠有年輕的人。
他就是貼再多面膜也沒有那些正當年的男人水靈。
我戲謔的打趣道:「你當初不是說你度量大, 能容人嗎。」
容個屁!
傅昇在心底狂罵, 那是為了展現自己, 瞎編的優勢。
實際上他恨不得無視法律,把那些亂勾引人的男人都賜死。
我收拾好東西,直接道:「回去了, 要一起走嗎。」
今年剛買下宜居的別墅,傅昇馬不停蹄的就把隔壁也買了。
我回到家, 廚房傳來動靜。
顧驍景穿著圍裙端著一碗面出來。
他笑容燦爛, 「你回來啦, 正好我的麵條煮好了。」
他放下碗筷,過來幫我拿著外套。
當初分手後, 顧驍景認祖歸宗沒超過一天就又跑出來了,他期期艾艾的回到出租屋, 說怕我下班餓了沒飯吃。
還說自己不是求復合的,只是想給我燒頓飯。
之後從一開始的找藉口留下,再到默不作聲的、心照不宣的、無名無份的留下。
分手是照著傅昇說的分了,顧驍景也確實回去了。
但沒把人的腿綁了,他自己又跑回來了。
而且這次不吃苦, 這次他帶著復活的零花錢回來了。
傅昇還是在一兩年前才知道顧驍景跟我分開沒超過二十四小時,他氣都氣半死。
他光想著讓我們分手, 完全沒想過顧驍景會不會眼巴巴跑回去。
他當時想的是,我因為前途放棄了他, 像是顧驍景這種從小被寵到大的人,再怎麼著都會憤怒怨恨吧, 再怎麼著也有自尊吧,再怎麼著也會冷戰一兩年吧。
這我們分開的時間就是傅昇自以為是的機會。
結果他壓根沒想到顧驍景第二天就跑回去了。
也就是說, 他給我送錢送資源送人脈, 完了除了賺到了錢, 想要的甜甜戀愛是一點沒發展到。
顧驍景托腮看著我吃。
隨後突然說道:「後面那戶突然被買走了。」
「南南猜猜是誰買的?」
顧驍景笑著, 但眼裡卻含著陰鬱的冷意。
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誰,估計是賀危。
他跟我的聯繫就沒有斷過, 這麼多年來,我搬哪裡他跟哪裡。
用顧驍景的話就是跟鬼一樣纏著我。
顧驍景就是怕他又跟來,這次特意提前把我周圍的都買了,除了原本有人的,和傅昇那戶沒搶過他。
結果賀危花高價把有主的給買了。
甚至我的書房窗戶正對著他的主臥。
顧驍景依舊溫和的笑著, 他早就不是五年前的那個他了。
現在的他很清楚自己跟周圍人對比的優勢,他知道我想要什麼,我想要權利金錢,想要溫暖的家。
傅昇不會願意放棄現有的一切,待在籠里當個金絲雀。
而賀危跟他是一樣的人,他或許會願意放棄,但絕對不是出自本心的心甘情願。
只有他不一樣, 他心甘情願的鑽進我準備好的牢籠,心甘情願的等待我落鎖,心甘情願的當個等待我回家的金絲雀。
他知道我不會拒絕送上門來的人、事、物。
但不會有人能越過他。
沒有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