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陸家收養的第十五年,所有人都默認我是陸家三兄弟的童養媳。
可當陸夫人問他們誰想娶我時。
他們三人卻全都拒絕。
大哥說:「她只是個養女而已。」
二哥說:「我當她是親妹妹!」
三弟說:「她比我還大,我才不喜歡老女人。」
我徹底心死,在他們走後,告訴陸夫人。
「阿姨,我願意和顧家聯姻。」
1.
陸家三兄弟離開後,我在樓下枯坐到晚上九點。
陸夫人走的時候長長嘆了一口氣,話里滿是惋惜。
「唉,是這三小子沒福氣,可惜……算了,滬上顧家之前提過聯姻還作數,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我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雙眸有一瞬的失神。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聞聲抬起頭,正好撞進大哥陸斯銘的眼裡。
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一句話也沒說,提步就往臥室走去。
冷漠得像陌生人一樣。
我心底酸澀,但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大哥,你……」
他語氣微沉,帶著不悅。
「我不是說過,沒事不要來這嗎?」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二哥陸卿年和三弟陸今朝推門進來了。
他們有說有笑,看到我臉色一變,聲音很是冷淡,「有事?」
陸今朝更是語氣不耐,「鹿鹿姐不喜歡你,你下次不要來這了!」
我抿了抿唇,突然不想解釋了,站起身,「對不起,我這就走。」
路過陸卿年時,我微微躬身示意。
沒有像從前那樣親昵地打招呼,只是默默換好鞋,關上門。
以前,陸家三兄弟從來不會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的。
我從小身體不好,經常生病。
一起長大的十五年里,他們三兄弟沒少為我操心。
有次大病初癒,不想一個人吃飯,陸斯銘竟然連夜開了三個半小時的車趕回來。
陸卿年跑遍了整個京城,買了我愛吃的糖葫蘆哄我開心。
陸今朝更是從學校翹課,眼巴巴地守在我的床邊。
此後我的一舉一動,都由他們嚴格把控,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嚴陣以待。
但路鹿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大哥陸斯銘開始主動和我保持距離,收回了對我的所有偏愛。
二哥陸卿年不在主動關心我,不停加班出差避開和我見面。
三弟陸今朝也不再給我準備任何驚喜禮物,嘴裡心裡念叨著鹿鹿姐。
我不明白為什麼,也沒有任何辦法。
坐在回家的車上,我撥通了陸夫人的號碼。
「阿姨,我考慮好了,我願意和顧家聯姻。」
陸夫人頗為唏噓,一時感慨萬千,「攸寧,你要想清楚,結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兒戲!」
陸夫人和我媽媽是閨蜜。
我十歲那年,父母因車禍意外喪生,是她將我帶回陸家,養在身邊,還教導三個兒子好好照顧我。
許是心疼我父母雙亡,陸家三兄弟真的把我當成眼珠子。
大哥陸斯銘日日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二哥陸卿年天天上下學親自接送,風雨不歇。
三弟陸今朝但凡看見新奇有趣的玩意兒,都要買來送給我。
我就這樣一天一天,一點一點地在他們的寵愛中長大了。
因他們從沒有排斥陸夫人掛在口中的兒媳婦的身份,我就也覺得自己會成為他們中誰的新娘。
等到了適婚的年紀,我更是理所應當地覺得,這三個陪著我長大的男人,會有一個是我未來的愛人。
可一個月前,路鹿成了他們的鄰居後,一切都變了。
曾經的我不想傷害彼此的感情,不知道怎麼在陸家三兄弟之間做選擇。
如今的我知道,我不過是個借住的養女。
早就該識趣的離開。
我打開手機想定個機票。
卻看到路鹿新發的朋友圈。
「我就說了一句喜歡,3克拉的鑽戒輕輕鬆鬆就到手了,感謝我的哥哥們,愛你們!」
她毫不避諱的炫耀手上那三枚不同的鑽戒。
而她坐著的地方,是我的專屬鞦韆架。
頭上帶的皇冠和頸上的項鍊,是陸家三兄弟在一個月前為我定製的情人節禮物。
我默默把路鹿的拉黑。
「阿姨,我是認真的,您養了我這麼多年,該是我報答你的時候了。」
上次回家,意外聽管家說陸家公司最近周轉不太好。
如果能和顧家聯姻,那肯定再好不過。
陸家需要這場聯姻來度過近期的資金斷裂。
我也需要這場聯姻來進入新的生活。
「好,阿姨尊重你的選擇。」
「顧老夫人算過你們的八字,下周一是領證的良辰吉日,到時候你直接去上海,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陸夫人心中大概也已經明了。
只在掛斷電話前補充了一句。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和那三小子說清楚吧。」
我低頭看了看路邊的雜草。
距離去上海領證,還有一星期的時間。
那就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和這裡的一切做個最後的告個別吧。
2.
我回到萬柳書院。
剛走進別墅,被陽台突如其來的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攸寧姐,對不起,我在澆水,沒看到你。」
路鹿舉著水壺,直到我渾身濕透,才把手放下來。
我艱難地抬起頭。
發現陽台上,我精心呵護了好幾年的多肉和仙人掌已經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瑰麗的繡球。
冷風一吹,剛剛做過手術的身體頓時難受了起來。
我一陣眩暈,險些暈倒。
可陸斯銘、陸卿年和陸今朝三人卻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嘲笑的神情。
似乎在嫌棄我一回家就開始裝模作樣。
「攸寧,不是說了讓你以後別來這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陸卿年鄙夷地看著我:「你不會沒有地方可以去吧?」
陸今朝嘲諷道:「她沒有家,爸媽也被她剋死了,不回來能去哪?」
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
忽然想起,我初來陸家那天。
陸卿年拉著我的手,想盡辦法哄我開心。
陸今朝還對我說:「攸寧姐姐,不要怕,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陸斯銘主動把家裡最大最好的房間收拾出來,給我住。
後來我們四人因為工作原因搬到了萬柳書院。
陸斯銘也牢記我的喜好,精心布置了主臥,還把家裡的多肉都帶過來養。
並向所有人宣布,不管現在還是未來,我都是他們家裡無可替代的女主人。
直到,路鹿也搬來萬柳書院。
她搬來的第一天,端著一疊桃酥餅敲開了我們家的門。
後來,她漸漸與我們都熟了。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她與陸斯銘他們三人關係越來越好。
她每天除了纏著三兄弟,就是各種假裝不小心打碎我的東西。
起初我不好意思說她,便沒有多計較。
她卻越發得寸進尺,當著我的面摔碎陸卿年送給我的眼影盤。
我忍無可忍上前質問,卻被陸斯銘輕輕推開。
他蹙眉道:「鹿鹿不是故意的,一個化妝品而已,再買一個就是了,你不要斤斤計較。」
陸卿年不滿地看著我,一腳踢開地上碎掉的眼影盤:「你能不能懂事點?鹿鹿是客人,你的待客之道呢?我們陸家是這樣教你的?」
陸今朝也說:「鹿鹿的年紀比你還小,你這麼大一個人,還好意思和小姑娘計較啊?」
我握著碎掉的眼影盤,頭一次感到了迷茫和無措。
從那天起,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我不再是在三兄弟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那個名叫的路鹿的女孩,一點點代替了我。
成為這個別墅,新的女主人,逼著我早點離開。
既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好留戀。
只想趕緊收拾好東西離開。
走進屋內,卻看到我的東西都被亂七八糟的堆在樓梯口。
陸斯銘攬著路鹿,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攸寧,認清楚你的身份,你只是我們陸家做慈善養的一個孤兒,沒資格對鹿鹿這樣的大小姐發脾氣,更沒資格對她動手動腳!」
陸卿年鄙夷地說道,「既然你要死皮賴臉地留下來,那以後你就搬到雜物間去住,你的之前臥室我們準備給鹿鹿當客房,以後她來我們家玩也方便點。」
陸今朝把他們曾送我的生日禮物一腳踩爛了,哄著路鹿開心。
「攸寧姐,要是你下次再敢當著我們的面傷害鹿鹿,你就滾出陸家!」
攸寧姐,攸寧姐姐。
一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
如果是之前的我聽到這番話,一定會傷心到夜不能寐。
可現在我不準備住在這,我要離開,所以也沒時間和他們計較了。
只淡淡道:「嗯,你們說得都對。」
「我今天就搬走。」
「也不麻煩三位陸少爺了,等會收拾完東西我就走。」
陸斯銘冷笑一聲。
「可笑,你又想玩什麼離家出走的把戲嗎?」
「呵,看在你父母雙亡的情況,這次我們不和你計較。」
「以後記得認清自己的位置。」
我徑直從陸斯銘身邊走過,輕聲道:「沒有以後了。」
這裡確實給我留下了許多美好的記憶。
可是這裡,到底不是我的家。
3.
本以為我的行李要收拾很久。
仔細看了看,也不剩什麼了。
我的衣服幾乎都是陸家三兄弟給我買的。
那時的他們說:「我們攸寧是最美的公主,當然每天都要穿得漂漂亮亮。」
現在,那些衣服像垃圾一樣堆在牆角,就和我一樣。
我也從他們心裡的公主,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一個垃圾。
挪開衣服,又看到素描畫像散了一地。
曾經陸卿年特別喜歡給我畫素描,說我是他的繆斯。
那些我的畫像,這三兄弟都是爭著搶著要收藏的。
現在,素凈的素描本上,我的臉卻都被紅筆打了叉。
我不想在看。
叫來保姆,讓她把所有東西全都扔了。
陸斯銘帶著路鹿下樓時,剛好看到這一幕。
他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畢竟我原本將這一切都視作寶藏。
可隨後,他又冷笑了一聲。
「我們給你買的東西,說扔就扔,你果然沒有心。」
曾經的陸斯銘可以一擲千金哄我開心。
如今他身邊有了路鹿,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錯。
我失去了任性的資格,也沒有了爭辯的慾望。
只認真道:「多少錢,我還你。」
第2章 情話
「陸家不差這點錢,只是你記得,以後決不能再欺負鹿鹿!」
路鹿拽了拽陸斯銘的衣角撒嬌。
「斯銘哥哥,你聊完了嗎?說完我們走吧。」
「我還想去小花園看花呢,我好期待啊。」
我一頓,停下了腳步。
路鹿口中的小花園,是我初來陸家時,陸斯銘為我打造的玻璃花房。
那時陸阿姨工作繁忙。
便將照顧我的重任,交給了大我五歲的陸斯銘。
陸斯銘幾乎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我。
他說我是他的納西瑟斯。
於是親自為我鑄造了一座永不凋謝的玻璃花房。
那天他在陽光下深情款款的看著我。
「攸寧,你記得,這是獨屬於你的花房,也是獨屬於你的愛。」
我們用了十年的時間,一點點完善這座玻璃花房。
打造了夢幻般的小花園。
自那以後,我心裡的天平便偏向了陸斯銘。
只是每一次在我快要做出選擇的時候,陸卿年都會來攪局,陸今朝也會跳出來大吵大鬧。
我也就不了了之。
至於現在……
他們有了門當戶對的新人,早已忘了我這個孤女舊人。
不過沒關係。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反正這三個人,我都不想要了。
4.
路鹿卻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長美甲在我手臂上留下一段抓痕。
「攸寧姐為什麼聽到小花園就走,是不想讓我去嗎?」
我吃痛,用力甩開路鹿的手。
她卻整個人順勢向後倒了下去。
「斯銘哥哥,救我!」
陸斯銘大驚失色,一把將路鹿抱到懷裡。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聞訊而來的陸今朝也沖我怒吼。
「攸寧姐,你為什麼總是和鹿鹿過不去?」
陸卿年攔住想要暴打我的陸今朝,呵斥我,「你別忘了,要不是陸家收留你,你一個沒人要的孤兒,現在說不定早死了!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還恩將仇報!」
耳邊傳來一陣嗡鳴聲。
這是我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挨打。
我的整個世界,好像都在這一瞬間破碎。
陸斯銘愣愣的看著我紅腫的臉,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
「你沒事吧,我……」
「沒事,我不怪你。」
我擦去嘴角的血跡。
我不怪他,就當這一巴掌,還了當年的救命之恩。
自此,恩怨兩清,互不相欠。
陸卿年和陸今朝卻不依不饒的攔住我。
「先別走,向鹿鹿道歉!」
陸今朝兇狠的眼神,和之前跟在我身後撒嬌叫姐姐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知道他的手段。
之前在學校有個男生騷擾我。
陸今朝暗中下了黑手,陸卿年替他善後。
兩兄弟配合的天衣無縫,讓他們舉家逃離了北京。
那時候的我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們會把這些狠辣的手段用到我的身上。
我看了眼得意的路鹿,斂下心頭的思緒萬千。
「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我沒什麼好怕的。
不用他們讓我離開陸家,我也是要走的。
5.
陸今朝還在生氣。
陸斯銘卻自覺心虛的攔住他,稍稍降低了姿態。
「算了,剛剛是我衝動了,你既然說沒事,就不要再生氣了。我們現在準備去吃重慶火鍋,你也跟著一起吧。」
「不過有一點你要保證,以後不許再欺負鹿鹿。」
打一個巴掌,給一塊糖。
可是他忘了。
我有胃病,吃不了火鍋。
當年為了我能多吃點飯,陸斯銘換了無數個廚師都不滿意。
最後只能熬夜查資料,親自為我制定藥膳食譜。
陸卿年怕我不喜歡吃藥膳,還陪我一起吃。
陸今朝更是每天不厭其煩的監督我牢牢執行。
而如今,他們都忘了。
一陣風吹過,寒意從心底湧上席捲全身。
我打了個哆嗦,這才想起身上的濕衣服還沒來記得換,大概是要發燒了。
正難受的時候,陸今朝從我身旁直直撞了過去。
「矯情。」
我再也站不住,直接栽下樓梯。
陸卿年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拉住,猶豫了片刻還是把我扶到沙發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糾結。
可最後,還是和陸斯銘、陸今朝一左一右的護著路鹿離開。
等人都走了,家裡的保姆實在是看不下去,給我叫了救護車。
陸阿姨趕來醫院,看到我這副慘樣氣得破口大罵。
「這三小子找抽呢,竟然這樣欺負你?」
「攸寧,你放心,我回去一定讓他們過來跟你賠禮道歉!」
我笑著說沒事,是我自己身體不好。
勸完陸阿姨後,我乖乖聽話留院觀察了幾天。
身體徹底好了以後,才被陸阿姨允許出院。
一下子耽誤了這麼多的時間,只能加緊接下來的行程。
我回到萬柳書院收拾行李,想和陸家三兄弟還有家裡的保姆阿姨們告個別。
卻得知,給我打急救電話的保姆李嫂,已經被路鹿開除了。
剩下的保姆,也都避我如蛇蠍。
我在客廳坐了大半天,才被告知陸斯銘他們和路鹿出去旅遊了。
他們四人去了我以前最想去的新疆。
還去了我想去卻一直沒機會前往的茶卡鹽湖。
我苦笑一聲,拎起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
原本還在糾結該如何解釋,沒想到根本沒有人在乎我的存在。
現在,我只需要和陸阿姨告個別。
就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了。
6.
陸阿姨知道我要來,特意推掉了一個慈善晚會。
一見我,眼眶先紅了。
「剛出院,怎麼臉還是這麼白了……」
「你和顧家的婚事,我已經安排好了,攸寧,我是真的捨不得你走。」
我把這些年存下里的錢遞給陸阿姨。
「結完婚,我會帶他一起來看您的,謝謝您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陸阿姨的眼淚落了下來。
「你們這是和我生分了。」
「是我不好,不僅沒照顧好你,還需要你來聯姻。」
「虧我還痴心妄想的想讓你當我的兒媳婦,算了……是他們不配。」
「這錢就當是我替你添的嫁妝,你的婚禮我一定會去參加,攸寧,結婚後你要過得幸福。」
我強忍淚水,抱了抱陸阿姨。
在陸家這些年,陸阿姨是拿我當親女兒看待的。
可是感情的事,誰又能做得了主呢?
陸阿姨拉著我的手反覆叮囑,依依不捨。
說到一半的時候,陸斯銘四人回來了。
見到我也在,三兄弟臉色一下沉了下來。
「什麼結婚,攸寧,你又在和我媽胡說八道什麼?」
「陸斯銘!怎麼和妹妹說話的?」
陸卿年拉住還想還嘴的陸斯銘。
陸今朝腳步一頓,一下湊到陸阿姨身邊。
「媽,你可不能聽攸寧姐添油加醋,是我和兩個哥哥要喜歡鹿鹿的,你要怪就怪我們,鹿鹿是無辜的。」
路鹿躲在陸斯銘身後,滿臉羞澀。
陸斯銘慢條斯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