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著我的衣袖,緩緩跪下,膜拜神祇般仰著頭,我的手被牽著抵在他脆弱的頸項,指尖溫熱跳動的血液提醒我,他的性命毫不設防地交託於我手中。
「我求你,別不要我……」
指腹摩挲著他細膩的皮膚,骨骼抵著我的掌紋,光芒映照著他白玉無瑕的面容,仿佛神子墜落人間。
我恍然想起初見,他被人拋進水中,水光銀幕下他無力掙扎的模樣美極了,以至於我不顧勸告隱匿暗中,等到他家中小廝前來找人,方知他季府公子的身份。
此後更是千方百計,只為得到他。
我平靜地看著眼前人,他瞳孔倒映出我的身影,像極了從前。
可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我偶爾也會想起成親後的那段日子。
他為我梳妝填眉,我為他烹制點心,閒暇之餘落座亭閣執子對弈,聽著清泉流水,好不快哉。
我們會尋個晴空萬里的日子放紙鳶,看它飛入天穹,又高又遠。
我跑得急,摔了一跤,疼得冷汗直流,他猛地追上來,一把將我背起,穩穩噹噹。
他就這樣背著我,講著引人入勝的名人遊記。
他的聲音輕柔平緩,聽他敘述大江南北的奇聞異事,我莫名感到安心,困意席捲著意識飄向遠方,我闔上眼,任由自己入夢。
有他在,我什麼也不用擔心。
可現在呢?
他分心了。
他會奔赴另一個需要他的人,哪怕我同樣需要他。
他會在水中救起另一個女子,背著她回府,擋住不善的目光。
他會為了保全她的名聲迎娶她,可他不記得,我同樣忍受著流言蜚語的侵擾。
「髒的是你的心。」
他怔住了。
「你有想起過我們的孩子嗎?想著他呱呱落地,喊著爹爹。午夜夢回,我見過他很多次,可他不願見我,他恨我,而你呢?你轉頭去追沈嫣的時候,有想過我們嗎?這麼多個日夜,你歉疚過嗎?還是沉浸在你的溫柔鄉里,無法自拔。」
「我們都被你拋下了,是你先不要我們的,是你害死了他,我有錯,我最大的錯就是認識了你,讓自己受此屈辱,成為旁人笑談。所以你憑什麼怪我?憑什麼要我在原地等你?」
「季煜,你配嗎?」
至始至終,錯的人都是他。
他舍不下我對他的真心,又貪戀沈嫣的小意溫柔。
如今記起我,也不過是發現沈嫣的真面目不似他所認知的單純無害。
他誰都不愛,他的心裡只有他自己。
我彎了彎眉,揮手將他甩開,一如他當初對我。
「季煜,我要同你和離。」
16
季煜不同意和離,這在我意料之中。
我沒工夫管他願不願意,父皇病重,國事暫由太傅監理,祖父身子吃不消,事情又一層層落到下面人手上,我也領了一份。
我搬回了公主府,任由京中流傳公主駙馬不合的流言,席間有人問我,我直白承認,而季煜那頭是完全相反的答案。
我可不願再與他糾纏,於是把手頭事務處理完後我便領著御林軍包圍了季府。
季煜被喂下軟骨散,我親手按著他畫押。
他哭喊著求我,我不為所動,笑得溫柔。
沈嫣被丟了進來,她嚎啕大哭,說著亂七八糟的胡話:「我才是女主!我是女主!別殺我,我沒想害人,是太子要殺你的,嗚嗚我沒錯……」
我挑起她下頜,微微一笑,捏著她的臉看向季煜。
「季煜,我已經很討厭你了,死纏爛打只會讓我更厭惡你,到時候我會做出什麼事我也不敢保證,你真的要逼我走到那一步嗎?」
我捏著沈嫣後頸,意有所指。
她會毒術,我也會。
接她入府這些時日,我夜裡用她驗毒多回,苗疆蠱女的身子甚是有趣,天生的藥人體質,毀了倒是可惜。
季煜渾身一僵,眼中的光亮驟然湮沒,陷入黑暗,身子也癱軟了下來,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麻木地點頭。
我笑了。
給他喂下解藥,我將筆放至他手心:「由我開始,便由你結束吧。」
季煜支著身子,一筆一划寫著,他寫得很慢,而我面帶笑意,目視他寫完了這一紙和離。
至始至終他一語未發,眼中瀰漫著死氣。
而我滿意地按下我的私印,笑得開懷。
看,只要你有無人可敵的權力,你就可以做任何事。
我沖沈嫣笑笑,指了指季煜:「喏,賞你了。」
爭男人有什麼意思?
奪權才有趣。
17
京都近日人心惶惶。
國不可一日無君,而皇上昏迷不醒已兩月,何時醒來亦是未知,朝中上下為立儲之事殫精竭慮。
一方主張等皇帝醒來再做決斷,不可越俎代庖,另一方則認為時間不等人,蠻夷苗疆虎視眈眈,需要儘快立儲穩定軍心。
以大理寺卿為首的立儲派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皇上只有一位皇子,應當接廢太子回宮,也有人認為廢太子品行不端,應在宗氏子弟中選拔合適人選。
而鄰國新皇登基為他們提供了新的思路,豫國新君是女帝。
況且這是豫國開國以來第二位女帝,一些朝臣也動了念頭。
為何女子不能繼承大統?
我心性純良,待人溫和,又是父皇親自教養,無疑是位合適的人選。
可更多的是反對的聲音。
在他們眼裡,我不是男子,連邁進門檻的資格都沒有。
可世道強者為王,規矩也是人定的。
當襄王領軍沖入宮中,朝中官員躲在金鑾殿中惴惴不安,而我俯視著腳下巍巍皇城,示意眾人動手。
大戰持續了一天一夜。
屍橫遍野,血流漂杆。
台階處的青石板宮人擦了十幾回,也無法掩蓋濃厚的血腥味。
我緩步步入大殿,面帶笑容:「各位大人放心,亂賊已伏誅。」
我身後的禁衛軍首領丟出一個頭顱,它在地上滾了幾圈,赫然是襄王。
「父王!」
我聽見男子絕望嘶吼,聲音仿佛在破裂邊緣。
他驟然沖了出來,將那顆腦袋緊緊抱在懷中。
蕭恙抬起頭,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恨意:「為什麼?」
我偏頭微笑:「襄王帶兵謀反,死不足惜。」
「你不敢想,不代表你父王不敢。」
「況且你們把我當傻子嗎?以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我就會感激泣零?可惜了你們的算計。」
襄王是聰明人,他早就看出廢太子爛泥扶不上牆,他讓蕭恙接觸我,意圖通過駙馬的身份掌控江山,不料半道殺出個季煜,他只得作罷。
然而發現季煜同沈嫣牽扯不斷後,他故技重施,同沈嫣自導自演了一場好戲,讓我對季煜徹底失望。
依照他們的戲碼,我也許會蕭被恙深情打動,主動同季煜和離,為蕭恙騰出位置,待父皇年老,他便自請監國,為了我後半生平安喜樂,父皇一定會讓步,慶國盡收囊中。
想踩著我上位?
還是先當我的墊腳石吧。
一個外姓王都敢肖想皇位,我憑什麼不行?
禁衛軍首領走了進來:「殿下,處理好了。」
我掏出聖旨環顧一圈,頂著烏紗帽的各位顫顫巍巍,低下了腦袋,掠過季煜震驚的目光,我沖祖父笑了笑。
但我找了一個出人意料的人選。
「丞相大人,勞煩您了。」
丞相是三朝元老,慣愛制衡之道,由他宣讀旨意再好不過了。
丞相神情複雜,接過了這個燙手山芋,打開聖旨,他呼吸滯了一瞬,深深看我一眼。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殿中迴響,眾臣齊齊跪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望向殿外,笑了。
那是張空白的聖旨。
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18
我掀開層層疊疊的明黃帳簾,榻上男子靜靜地躺著,臉上毫無血色。
「父皇,我做到了。」
沒有回應,我繼續說著:「父皇,我把母后的屍骨挖出來了。」
「你明知道她不願再同你有干係,還要困著她死後與你同穴。
「父皇,你太狠了。」
「皇陵太冷,母后住不慣,我接她回家,祖父舅舅都很開心。」
我想起祖父接過母后時眼角的淚光,他老人家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讓女兒在宮中受盡磋磨,香消玉損,此後陰陽兩隔,他再也見不到如珠似玉的小姑娘。
因此當我肖想皇位,他並未視作孩童戲言一笑而過,而是告訴我,如果想要就去爭取,秦家會是我堅實的後盾。
而如今,我實現了夙願,母后亦回家了。
我一直覺得自私自利的性子是父皇傳給我的。
坊間傳聞,聖上摯愛髮妻秦後,秦後病重逝世後,皇帝鬱鬱寡歡,長公主因是秦後所出,獨得聖寵,被皇帝帶在身邊,親自撫養教導。
然而這是父皇臆想的故事。
事實是,他同母后年少夫妻,許下一世一雙人的諾言,祖父扶持他登上皇位後他卻變了心,立了賢妃,母后這才知道,他早有心上人。
他為了給賢妃撐腰杖責母后,罰母后在雨中跪至暈倒,落下了病根,也曾掌摑母后,令其左耳失聰,連帶著我也不討他喜歡,被祝懷等一眾王親貴族子弟欺辱打罵,渾身上下尋不到一塊好肉。
我的記憶里,母后從未笑過,那雙暗淡的眸中只有談及秦家才泛起光亮。當父皇以外戚勢大為由意圖除去秦家,母后飲下毒酒,死在了我面前。
我依照她的安排把遺書交給父皇,而後我那位冷漠無情的父皇卻忽然瘋魔了般衝到母后宮中,抱著她的屍體嚎啕大哭。
哭紅了眼的桂姨告訴我,母后腹中有個孩子,但她不願再成為牽制秦家人的工具,只有她這個皇后不在了,秦府才能得以保全。
父皇抱著母后的屍體不撒手,七日後才將其葬在皇陵,不許任何人提及過往。
後來我被他帶在身邊,他一點點教我念書習字,把最好的給我,他看著我,眼裡卻時常流露出懷念的目光。
我猜他是想母后了,可我不懂,想她為什麼不來看她?為什麼總要讓她哭?
後來我漸漸明白,有的人就是賤,人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了方才後悔。
註定永失所愛。
我知他待我好,但我無法原諒他。
我忘不掉母后靠在我肩上流下的淚,忘不了沒有皇權庇護時所受的屈辱。
我要保護她想保護的家人,我要懲罰曾經加害她的人。
我要送她回家。
這個信念紮根在血液中,從我翻開豫國開國女帝的那本自傳後,生根發芽。
我不願受強權桎梏,那就成為掌權人。
我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真摯喟嘆:「這沈姑娘不愧是將門虎女,藥量還挺猛。」
揮了揮衣袖,我轉身離去。
「半死不活也挺好,別髒了母后的輪迴路。」
寢宮恢復了寂靜。
我沒看見,榻上男子眼尾滑落的淚光。
19
沒過幾日,我欲登基的消息傳遍慶國。
與此同時,天邊金霞絢爛,大雨傾盆。
慶國久旱逢甘露,百姓們奔走相告,他們慶國新君帶來了祥瑞,這是天意。
百姓不會管朝堂之上的黨羽之爭,兄弟鬩牆,他們只知道,誰能讓他們吃飽飯,睡個安穩覺,就是明君。
也有人不滿我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可瞧不起我,卻又不如我。
只敢私底下不痛不癢地說幾句,見了我還得行跪拜禮。
祝我千秋萬世,萬歲萬歲萬萬歲。
真痛快。
欽天監挑了個黃道吉日。
風和日麗,萬物逢春。
我踏上玉階,如願坐上我夢寐以求的龍椅。
身前朝臣們赤袍紫綬,畢恭畢敬朝我行禮。
我恍惚間想起當年花燈上寫下的心愿——
女主天下,盛世太平。
那盞花燈雖然散入水中,所幸我得償所願。
大典後我去了天牢。
沈嫣和季煜都被關押在此。
沈嫣縮在角落裡,一個勁嘀咕著:「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是女主,我是皇后!」
還在做夢呢?
我掩唇輕笑:「你一個孤魂野鬼,憑什麼和她比?」
沈嫣嚇得僵住了:「你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你母親是苗疆聖女,教了賢妃一些皮毛,把畢生所學傳給了你。」
她愣住了:「難道你也是穿越女?」
她像是想通了什麼,眼前一亮,飛速爬到我身前:「老鄉,我們和那些迂腐的古人不一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你就放過我吧!我給皇帝和太子下毒,也算是幫了你的忙對不對?你不能恩將仇報啊!」
我噗嗤笑出了聲:「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你給他們下毒是因為苗疆給了你好處,即便你不做,我也會動手,況且你也沒少給我下毒呀,按你這麼說,你欠我的命,是不是也得還?」
她氣笑了:「你這不是沒出事嗎?憑什麼找我麻煩?得饒人處且饒人,還當皇帝呢,就這點氣量,遲早得亡國!」
我皮笑肉不笑:「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按她的邏輯,我就該挺著脖子撞她刀上,這才叫大氣。
「我給你兩條路,一是毒酒,二是嫁給名門子弟,不過是做妾,你選哪個?」
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我提醒她:「你確定?沈嫣,有些事不是你想像中的美好。」
她嗤之以鼻:「你是見不得我好嗎?要讓我選,又要干預我的決定?」
我笑了,意味深長道:「我祝你順利。」
雖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還有句話叫生不如死。
如今沈家叛國的消息在外傳得沸沸揚揚,她的名聲徹底臭了,沒有了倚仗,各府又記恨她散布謠言毀人名聲,等待她的將會是日夜磋磨。
原本可以給她一個痛快,只是她這種借屍還魂的人太過古怪,我也怕沾染因果,如今她自己選的路,怎麼也怪不到我頭上。
20
我轉身去了另一間囚牢。
季煜買賣官職,李大人的謝禮是我親眼看著他收下的,他辯無可辯。
季煜席地而坐,神色淡淡,仿佛什麼也不在意。
「要殺要剮隨你便。」
丟下這麼句話,他疲憊地闔上眼眸。
這是置生死度外了?
我丟了一件物什到他面前。
「季煜,你認識這個嗎?」
玉佩落在草垛上發出悶響,他掀了掀眼皮,語氣極為平淡:「你不必拿她威脅我,我不會再為她犯下錯事。」
他苦笑著看我:「我看清了自己的心,只是太晚了。」
我有點反胃,開門見山道:「慶元十二年,五月中,閔溪,豫國季府。」
「這玉佩是我從你身上拿走的,換而言之,我才是那個救你的人。」
季煜怔住了,他呆呆地望著我,甚至來不及反應。
「是你……」
他知道,我不屑於說謊。
所以他從始至終都認錯人了。
季煜眼中匯聚霧氣,化作一顆顆滾落的淚珠。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一臉無辜:「你也沒問過我呀?況且你是蠢貨嗎?連自己喜歡的是誰都不知道?」
他無力地否認:「不是的,不是的……」
「季煜,我有時候會想,你愛的人真的是我嗎?愛我怎麼會為了一個所謂的恩人,放棄我和我們的孩子,你難道分不清愛情和恩情?還是早在多年前就對救命恩人暗生情愫,打算以身相許。」
「你不覺得這種理由很可笑嗎?」
我從來就沒信過季煜所謂的報恩,從他第一次因為沈嫣耽誤了我們的約會,我就知道他的心游離了。
我是本尊,我再清楚不過,那夜初見,於我是一眼萬年,可他被家僕背走時依舊昏迷不醒,於他而言,所謂恩人只是一個偷拿了他玉佩抵債的陌生人,又怎麼會記著這份恩情這麼多年,對她特殊關懷照顧?
騙騙我也就罷了,可別把他自己也騙過去了。
顯然相比於我,沈嫣更符合他對妻子的期待,因此他默許自己越界,借著恩情掩蓋自己的卑劣心思。
或許季煜自己都未察覺,他提及沈嫣時眼中迸發的光亮是多麼耀眼,耀眼到令我無法騙自己。
我不願挽回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
母后也曾試圖挽回父皇,得到的是羞辱和踐踏。
我不願走她的老路。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糊塗了……」
季煜捂著臉泣不成聲,喉間發出破碎的嘶吼。
我靜靜看著他,坦然承認:「季煜,我曾經是真的喜歡你,從見你的第一面起,就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我要他清楚明白,是他不珍惜,是他一手締造出這樣的結局。
所以,後悔也自己擔著。
季煜仰著頭,絕望的嘶吼充斥著狹小陰暗的牢房,他喘不過氣來,隨著劇烈起伏,眼尾一顆血珠落下,留下一道血跡。
我給他下的情蠱,越是動情命越短,蠱蟲會一點點噬齧他的心臟,每分每秒都要承受劇痛,他活不久了。
「季煜,你還記得送你來慶國的人是誰嗎?」
他面色慘白,直覺我要說出話恐怕是他不能承受。
我笑了笑:「是豫國六皇女,如今的豫國女帝楚瑕。」
「我同她早有來往。」
「所以你不妨再猜猜,為何派來慶國的暗哨是你?」
自然因為,他是我定下的人選。
季煜捂著心口疼得滿地打滾,而我完成了目的,揮袖離開。
從得知他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計劃好了如何讓他名正言順來到我身邊,至始至終,我對得起這段感情。
而如今我只覺得,當初倒不如讓他溺死在水裡,我權當是看了只水猴子。
21
獵場遇刺那夜我做了一場夢。
夢中我和季煜感情很好,並無第三人,我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女兒,我一心只有乖巧可愛的女兒和溫柔俊美的夫君,我不願冒險,忘記了母后的心愿和自己的野心,我放棄了奪權。
然而我們祝氏皇族似乎是被上蒼詛咒,父皇和我相繼病逝,皇位落在了季煜手中,又逢豫國六皇女奪權失敗,他便留在慶國稱帝。
三年後季煜微服私訪下江州遇見了沈嫣,夢中沈嫣性子活潑和善,並沒有我所見的那些壞毛病,他們相識相知相愛,沈嫣也對女兒視如己出,可她並不想被困在深宮,她渴望去闖蕩江湖,然而季煜指責她不夠愛他,要她留在他們身邊,沈嫣考慮再三,選擇了妥協,她成了季煜的皇后。
在夢境的最後,沈嫣垂垂老矣,她躺在榻上幾乎動不了了,眼睛卻是望向窗外的光亮,迸發出奇異的光彩,最終又陷入暗淡。
我猛地坐起,脊背冷汗淋漓。
我無法想像我為了他人放棄自己的謀算,我想,這場夢大概是對我的警示,我不能耽於情愛。
夢中截然不同的沈嫣也勾起了我的疑心,我派人去江州打探,得知沈嫣不久前大病一場,醒來後性情大變。
我書信楚瑕提及此事,而她告訴我,她那邊也發現了這種情況,她請教了大師,猜測是有人借屍還魂。
唯恐變數太多,我們都加快了進程。
幸而這一次,上蒼眷顧,我們如願以償。
登基後不久,我和楚瑕簽訂了兩國締約,開通商道。
此舉頗見成效,往來交易的人絡繹不絕,資源互換,百姓再也不愁手裡的東西賣不出去,大家安居樂業,讚嘆世有明主。
我們又逐漸開設女學,設立女官,讓女子不必囿於府中,只學遏制天性的女戒,而是通讀聖書古籍,看到世間更多可能。
而後很尋常的一天,小環告訴我沈嫣上吊自殺了。
據說是主母手段陰毒,她受不了,我點點頭,俯案繼續批閱奏章。
無關人等,不重要了。
22
我和楚瑕約著微服私巡,途中遇上山賊,還沒等我們出手,一位姑娘飛身而出,她手一揮,白霧瀰漫,山賊齊齊倒下。
「姑娘好身手!」
她羞澀地撓撓腦袋。
看著她陌生的臉龐,我莫名感到熟悉,問她:「敢問姑娘名諱,為何出現在此處?」
她爽朗一笑。
「我叫沈嫣,我準備去江湖上闖一闖!」
我深深看她一眼,也笑了。
「那我們一起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