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完整後續

2025-03-3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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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一千兩在花滿樓贖了個男妓。

後來家道中落,舉家流放。

他站在碼頭上,冷冷地看著我:「你這性子最是嬌慣,正好吃吃苦頭。」

我沉默著,撿下他丟過來的一貫錢。

後來我東山再起。

他被拋棄,於市井裸身求我收留。

我把那一貫錢還給他。

「你啊,這苦頭才剛剛開始呢。」

1

此刻我站在天下第一船商、我們雲家製造的大船船頭上。

身後烏泱泱垂頭喪氣的都是即將踏上流放之路的雲家人。

旁邊的酷吏朝我背上狠狠地扔了一鞭子。

我低下頭險些咳出一口血來,

這時我瞥見了岸上站著的穿著一身飄逸白衣的公子永。

一如我在花滿樓初見他時般清風俊秀,如謫仙。

而我肩上掛著囚犯的枷鎖,頭上還掛著遊街時被潑灑的臭蛋泔水。

「公主說了,你們雲家不過是被人蒙蔽,當了四皇子的錢袋子,罪不至死。」

「區區流放而已,你這性子最是嬌慣,正好吃吃苦頭。」

呵。

我執掌雲家以來,做過最嬌慣的事,便是豪擲了一千兩,在花滿樓贖回了你的賣身契。

我還沒有回答。

身後的幼弟看見他,激動地趴在船弦大喊:「永大哥,救救我們!」

公子永嫌惡地皺了皺眉:「莫再叫我大哥,我如今已是國子監監丞。」

雲子敬被他陌生的樣子震懾住,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大人。」

我壓下翻湧的情緒,不顧後背血淋淋的傷口,艱難地挺直脊樑問:

「你可知家母如何了?」

父親去世後,母親便鬱鬱寡歡早早去了寺廟禮佛,不問世事。

此番變革,希望沒有波及到她。

公子永被我那聲疏遠的大人怔愣住,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久才吶吶開口:

「她聽聞雲家的變故,氣急攻心,半月前便在廟裡沒了。」

沒了。

這兩個字好輕,飄過我了的耳朵。

大風突起,雲雨即來。

押送我們的吏使在船上跑來跑去,手忙腳亂地驅使船隻。

不知道是江水還是雨水,把我臉上、身上徹底打濕。

此刻我的心裡也下著瓢潑大雨。

半月前,那時四皇子貪墨案開始審理,我還在獄中艱難受刑。

而母親,卻撒手人寰。

我心痛如絞,又感到異常的孤獨。

突然想起我送公子永鄉試那天,也是這樣的雨。

我給他支著傘,他拿著我給他的良藉。

男子的眼睛溫柔如水:「相信我,你和雲家老小,我定是要護到底的。」

而彼時,我們之間隔著江河。

我懷著最後的希冀,再次朝著他的方向跪拜行禮。

「大人,可否看在那一千兩的份上,救救雲家人。」

2

這句話不知道是怎麼觸碰到了他的逆鱗,公子永輕嗤一聲,橫眉冷眼道:

「那一千兩不過是你們商賈人家的一場豪賭。」

「我既然中了進士,也算成全了你們的期待。」

「而雲家如今這般,也是你雲裳咎由自取罷了。」

咎由自取。

我咽下喉間血腥般苦澀。

朝他行禮只會讓我更加噁心。

正準備起身,卻又被巡視的人踢倒:

「你這個賤蹄子,怎麼還沒去船艙呆著?」

我的臉撞上了木板,被擠壓變形,疼得我呲牙。

公子永眼神有過一瞬間的異樣,但又很快松解。

「這一路上略有苦痛,你也只當修煉身心了。」

這時,我的眼前被人扔來了一貫錢。

「那邊貧瘠,想來也用不上什麼錢,你且拿著。」

是公子永的聲音。

我感到不解。

揚州城,富商雲家,當家大小姐,雲裳,富可敵國,艷絕四方。

扔了臉皮,換了一貫錢。

我匍匐著抬眼,突然想看看公子永的眼睛。

雨中,他眼睛依舊溫柔如水。

只不過執傘人變成了尊貴富麗的當朝公主。

她應該是才剛到這裡來,正斜眼瞧了我狼狽的模樣,輕笑著對著公子永說:

「永郎,你知你最是知恩圖報,可這雲家你可千萬沾染不得了。」

「回家吧,別給公主府添晦氣。」

公子永朝著她輕輕頷首,又轉頭看我:「雲裳,你——」

我已經從地上爬起來。

施刑的士兵見公主駕到,並不敢有何動作。

我擦了擦濕潤的眼,不等公子永說完,平靜地喊道:

「公主,大人。」

「我們來日方長。」

一聲號子。

船開走了。

我不再遠眺岸上依偎著的兩人,沉默著拾起地上的一貫錢。

3

那年父親暴斃而亡,留下剛過及笄禮的我,和年幼的雲子敬。

母親被父親寵愛了半生,竟然一夜白頭,拋下我們離家去青燈下侍奉。

旁支為爭奪家產,想把我和弟弟送到莊子上去。

就是這時,花滿樓的花艇訂單無疑救了我們一命。

華燈初上,我在橋上,低頭看著站在花艇前端的公子永。

不愧是:雲間貴公子,玉骨秀橫秋。

不過他神情淡漠,不驕不躁,與周遭的繁華喧鬧格格不入。

兩岸不少女子朝他扔花,他很快成為那個最顯眼的花魁。

到了最後的環節,我因為是揚州第一富商,被安排在最前面。

公子永盯著我,桃花眼一勾,嘴唇微動。

「選我」。

這兩個字,值一千兩。

4

我們的流放地距離揚州千里。

剛在海上行了幾天,那些粗魯饑渴的漢子便就按耐不住。

「你們且去瞧瞧關在船底的女子,她就是雲裳,可是揚州城最美的姑娘!」

「官爺若被伺候好了,且給我們一頓好飯吃啊。」

說話的正是我們雲家旁支的叔父。

「果然是一群白眼狼!」雲子敬把我護在身後,朝艙門的方向唾了一口。

不過他那還沒有長大的身量,怎麼抵擋得住幾口餓狼?

很快,雲子敬被那幾個男子敲暈,扔到了別屋去了。

我剛一露頭,那些人眼裡便冒出淫光。

「這貨色確實不一般!兄弟們,上!」

這樣的場景,和當年爭奪家產時如出一轍。

旁支陷害,幼弟不頂事。

我朝著他們露出一抹羞澀的笑來。

「幾位爺,雖然我有罪在身,但是也是清白姑娘,可否……」

接下來的話,我有些難以啟齒般,擰著眉嬌羞地背過身去。

「爺,你們自己商量著來吧。」

果然,很快房裡只剩下一個男人。

是他們當中最壯實的那個。

「你這小娘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玩什麼花樣。」

他的手掌從我的發間抽出那枚銀簪,拍在我的臉上。

眼神尖銳,語氣陰詭狠戾:「想分開我們幾個,好下手?」

我尷尬地苦笑著搖頭:「官爺這是說什麼話?」

那人靠近我的臉,憐惜般撫摸上:「是不是,不重要了。」

劃拉——

是皮肉破綻的聲音。

他用銀簪把我的臉颳了一道。

血流到我的嘴角,我咧開嘴,渾然不覺疼痛般,將它盡數咽了進去。

「官爺,可放心了?」

5

男人死了。

在我的身下。

我將那一貫錢里的繩索取下。

在他雙眼迷離,攀登極樂時,勒死了他。

我撫上他醜陋的臉,輕蔑地笑:「我雲裳,從來都要有兩手準備。」

之後我把沾滿了鮮血的銀簪重新別上發間。

我自小便在船上長大,對雲家賣出的每一艘船的構造都了如指掌。

我把屍體上的佩刀取下撬開了木板,跳進船體機關內部。

蜷縮著身子在裡面穿梭了許久。

終於我餓到眼神渙散之前,見到了江面上久違的太陽。

是雨後天晴。

6

容易失火。

船體從中部開始燃燒,士兵驚慌失措,顯然還沒有清楚狀況。

「阿姐,你給我的單面鏡真好使。」

雲子敬灰頭土臉地從混亂中冒出腦袋。

我並沒有放鬆,去找到了一個跟我身量相似的女子。

已經被火燒得黑乎乎,辨認不出是哪個。

我將簪子取下,插進了她的發間。

轉頭沉聲說道:「跳。」

大部分雲家人都識得水性,撲通全部跳進江里尋求最後的生機。

反倒是那些士兵躊躇不前,最後跟著船化成了濃煙。

7

「姑娘!姑娘!醒醒!」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面前是一個穿著樸素的女子,是漕幫的打扮。

她一見我醒了過來,驚喜地笑大喊著:「公子!她醒了!」

有人拂開房間的帘子。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四皇子,言彰。

他不應該是被關押在大理寺嗎?

當今皇帝已然有了垂暮之照,太子和四皇子為了那寶座暗潮湧動。

雲家有錢,父親本無意站隊黨爭,卻被太子暗害,失去了性命。

公子永或許說的沒錯。

我花那一千兩是有豪賭的成分在的。

我在期盼他成為自己和雲家的依靠。

可惜……

不過,我雲裳從來都要做兩手準備。

所以,我正式成為雲家家主之後,拿上了帳簿,敲響了四皇子的府門。

此刻言彰按住我的肩膀:「不必行禮。」

他看我臉色蒼白,臉上的傷口結了一層血痂,神情暗了暗。

嗓音里含了一股子難以察覺的戾氣:「誰幹的?」

我撫上傷口,並不在意。

「一個死人。」

8

當我在江面上拼盡力氣活命時。

公主穿著嬌俏露骨的單衣坐在公子永的對面,語氣憤懣:

「今日竟然有官員彈劾我!」

「說我搶人夫婿,是品行不端。」

「那雲裳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相提並論?!」

公子永抬眸看她。

才想起,自己跟雲裳的確是有婚約在身的。

那夜雲裳花錢讓他遠離了煙花之地,他也告知了她想要求取功名的願望。

「我若中進士,定要娶你為妻。」

雲裳有些詫異,挑眉道:「若不中呢?」

他一時竟然卡殼了,眼裡露出迷茫:「不中……那就去你家船上當縴夫!」

雲裳那時在橋上笑出了聲:「你這細胳膊細腿,還是算了吧!」

他窘迫地低下頭。

雲裳走到了前面,看他沒跟上,又倒回來拉起他的手。

目光真誠又充滿鼓勵:

「那就去考吧,若真中了,記得娶我。」

她的髮絲飄到了他的臉上,痒痒的,勾起了他的漪念。

那時他只有一個念頭——

雲裳,果然揚州絕色。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她是真的很美,比圓月還要完美。

後來他真的上了榜。

只是公主瞧上了他,指名叫他留在府里陪她。

她是公主,自己又怎麼能拒絕呢?

但是雲裳卻在他下朝後,當著百官的面,扇了他一巴掌。

「公子永?你在想什麼呢?」公主輕拍了一下桌子,聲音隱隱有了怒氣。

公子永回過神,把心底的異樣掩去,站起身給公主斟酒淡笑著寬慰道:

「既無父母媒妁之言,算哪門子的婚約?」

等他這邊把公主安穩住,若有空,倒是可以去她流放地方看望一下她,她會高興壞了吧。

公主將酒一飲而盡:

「哼,我早就聽說,揚州雲裳,不過只是有點姿色。」

「所以我已經叫了人,在船上毀了她的容。」

公子永的手差點沒拿穩酒杯,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她,她已經流放千里,何必……」

公主的眼突然鋒利,帶著上位者的審視:

「你心疼她了?」

9

公子永低下頭,將喉間的話滾了又滾,最後也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敢。」

公主顯然並不滿意這樣的答案,勃然大怒道:「跪下!」

公子永只能甩開衣裳,筆直地跪下。

這時,有一個婢女從門外進來,走到公主面前耳語了幾句。

只見公主微微凝眉:「死了?」

公子永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咯噔了一下。

那婢女眼神肯定地點了點頭。

公主又問:「哦?確定是雲裳?」

公子永感覺自己可能幻聽了。

雲裳,死了?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把這四個字聯繫起來,他腦袋混濁著雙腿一軟,歪倒在地上。

婢女這時從袖口拿出一支銀簪子,再次認真回道:

「確定無疑,雖然面目已經燒焦無法辨認,但是這簪子是她貼身之物,竟然連受刑都一直護著。」

公子永死死盯著那簪子,突然躍起從婢女手中搶過。

這,這是他送給雲裳的。

那時她把雲家的蠹蟲收拾了一番,心情大好。

她翻牆進了書院,把他拉出去散心。

「你這書呆子,整日裡蹲在家裡不見太陽怎麼好?」

「隨我去江上吧。」

他坐在船上,看著縴夫渾厚的手臂用力時青筋突起,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苦笑著搖頭:「我確實連縴夫都不夠格。」

雲裳正在甲板上畫著海域圖,聞言把自製的炭筆插上發間:

「那幾個人是我們雲家的老人了。」

「連同這條船。」

「我送給你了。」

她真的闊綽又大方,而他卻只能買得起樣式最普通的銀簪送給她。

公子永死死捏住手心的簪子,試圖找出跟自己送出去那支不一樣的地方來。

此時公主嬌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瞧見了嗎,那簪子上還有黑色的印記。」

「那是血,那是雲裳被劃破了臉頰的血跡。」

公子永眼底發紅,沁出一點淚來,不顧旁人徑直站起來跑出門去。

他不信。

他不信什麼都能扛過去的雲裳真的會死。

「公子永!你給我站住!」

公主尖利的聲音在身後喊道。

可是這次,公子永卻沒有回頭。

10

我在這座島上住了月余。

言彰每日都安排了醫者前來床邊切診治療。

我在牢中所受的傷已經好了大半。

只是臉上的傷口才剛剛長出粉嫩嫩的肉來,有點癢。

我忍不住抬手想要抓撓。

「別動。」

言彰不知道何時站在我的身後,竟然自己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我無奈地放下手去,轉頭行禮:「四皇子安。」

言彰徑直坐下,還大赤剌剌地把我用來灌藥的蜜果一口吃掉了,語氣帶著淡淡的不爽。

「不是說了,不要叫我四皇子嗎?」

「那叫你什麼?」

「言彰。」

他眼神認真,我卻低頭躲閃:「這樣怎麼可以?」

「我說可以就可以。」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我正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時。

有一位部下前來稟告:「將軍,哨兵看見有一艘大船在附近。」

「發現我們的人了嗎?」

「沒有,好像是在打撈,聽說那船主的未婚妻掉進海里了。」

言彰沉吟一會兒:「加強警備,注意觀察,如果它靠近危險距離,直接扔火藥威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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