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霽月,」顧時磬說,「不過平日裡我都不這麼叫他……」
主持人瞄了一下直播間評論區。
「我知道,叫『寶寶』嘛。」這樣的語句在瘋狂翻滾。
主持人從善如流:「那你一般叫它什麼呢?」
顧時磬耳朵尖紅了起來,強行維持著一臉正經:「寶寶。」
我還陷在震驚里沒能回神。
霽月,正是我前世的名字。
什麼鬼,難道我和汝南王是雙雙穿越??
評論區更瘋了:
「第一次在貓的臉上看到震驚。」
「它是不是一直以為自己叫寶寶啊?突然聽到霽月直接愣了。」
「寶寶好可愛,ee 親親!」
顧時磬低頭蹭我,笑道:「怎麼這副表情?」
言罷伸手抓住我的粉爪子捏了捏,我抬頭看向他,眼神複雜。
11
而我紅顏禍水、狐媚惑主的事跡也流傳開來。
眾人都說,汝南王為我一擲千金,不理政務、缺席早朝。
我不在乎,這是自由的代價。
他好吃好喝供著我,許我翻閱他的藏書,偶爾為我帶些糕點吃食。
我背負幾分罵名而已,不痛不癢。
我只是有些心疼他的遭遇。
身在皇家,若不能登頂,懷璧便是罪過。
我知汝南王的抱負,也懂得無法一展長才的悲哀,更清楚韜光養晦是何等磨礪。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只是,誰都沒想到,流言中,我被冠以「天下第一美人」
的名號。
而那昏君看上了我,要汝南王送我進宮。
是折辱,也是炫耀,貴為天子的權利。
汝南王羽翼未豐,且對我有恩,我不能害了他。
只有一點,我父母親族盡數慘死,冤情不雪,我無顏去見他們。
汝南王答應了我的請求。
他說對我不起。
霽月。
光風霽月。
父母親都期盼我做個君子。
而我入了秦樓楚館,被拍賣,做了他人口中的男寵,還要真正地以色事人。
命運的鍘刀落下,從不留情。
12
「怎麼了?不開心?」
顧時磬伸出手擼了擼正團在半透明太空艙里的我。
也還好,只是想起了一些前塵舊事,難免有些傷懷。
我站起身抖抖毛,鼻間忽然嗅到一股甜美的氣息。
好香!我的雙眼亮了起來。
撇過頭一看,顧時磬這小子上道地切了魚、煮了熟牛肉,碾了個蛋黃,還滴了磷蝦油。
我舌頭探出,忍不住卷了卷,卻貼到自己的鼻尖。
顧時磬笑著勾我的尾巴:「小饞貓。」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叫我。
語氣里的調笑,讓我有些臉熱。
他見好就收,拈了片三文魚遞到我嘴邊,我伸出舌頭將魚肉舔舐到嘴裡。
顧時磬:「你用倒刺襲擊我,我要罰你。」
我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顧時磬笑得更大聲了。
13
我沒想到懲罰是這樣的。
顧時磬變回緬因,用舌頭倒刺將我身上的毛從頭到尾理了一遍。
一處都沒有放過。
我癱在影音室的圓桌上,渾身麻麻地不想動彈,眼看著顧時磬從緬因變回人,光著身子叼了根 Pocky,用食指夾著抽。
我又不合時宜地想到:
緬因貓人,能吃化毛膏嗎?還是得生啃貓草?
顧時磬他……不會因為舔了太多毛而吐毛球吧?
「咳咳咳……」
顧時磬忽然嗆咳起來,聲音不小。
我側頭去看。
吃個零食都能如此,我的飼主有時候笨笨的,也不知養不養得起我。
貓生堪憂。
14
淦!
什麼東西?!
毛茸茸、長長一根、還會彎曲扭動!!
嚇得我直接原地蹦起一米!
哦,是我的尾巴。
那沒事了。
我扭頭瞪向狂笑的顧時磬:「美少年的事兒你少管!」
15
那日來的許多工作人員都走了,只剩下黑黝黝的機器。
顧時磬嘴裡的綜藝節目好像開始了,可我不大確定。
這幾日,我還是老樣子,雷打不動地巡視江山,再到影音室看一會兒動畫。
顧時磬好像沒有之前那麼忙了,開始整日呆在家裡。
他也不再變成貓,只是保持人形,抱著我擼擼毛,再跟我玩玩遊戲。
我拍拍尾巴,換了個姿勢,看著抱著我打遊戲的顧時磬,有一點點擔憂。
汝南王貴為王爺,尚且要五日一朝,天不亮便要去午門候著,間或還要去官衙點卯。
可顧時磬最近日日在我眼前晃,門都不曾出一步,莫非是失業了?
貓咖老闆曾經抱怨過我太過嬌氣,像我這樣吃下去他遲早得賠本。
顧時磬是個好主人,若是家裡有難處……
哼,小爺願意為他節省一點。
16
「今天怎麼了?」顧時磬擼擼我的頭,「不想吃東西?」
我看著面前還剩了一半的餐食,忍痛別過頭。
不吃不吃!留到晚上!
顧時磬語氣難掩擔憂:「是胃不舒服嗎?」
他伸手想擼我的肚皮,我哼唧一聲躲開。
都說了不吃了!
顧時磬有些急了:「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言罷,抱著我就要往貓包塞。
「喵喵喵!!」
粗魯不堪!小爺才不要去那麼窄那么小的地方!
顧時磬見我掙扎,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顧時磬叫了個專車,抱著我往樓下跑,直接坐在后座。
直播間的評論區卻亂了套:
「什麼情況?顧影帝怎麼抱著寶寶就跑出去了?」
「是不是寶寶吃東西噎到了呀?」
「攝影師呢?快跟上!不會真出什麼意外了吧?」
「作孽,又一隻小動物被戲子拿來作秀,私底下肯定虐貓……」
「樓上真是造謠一張嘴!」
……
17
顧時磬抱著我衝進了寵物醫院。
「醫生!快看看霽月!他突然開始不吃東西,以前每餐都吃很多的。」
我窩在他懷裡,鼻間都是消毒水的味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我被穿著白大褂的人按住四肢,他拿著冰冰涼涼的東西往我腿上蹭,又狠狠扎了一針。
我忍不住掙扎。
顧時磬摸上我的頭:「寶寶乖,睡一覺就好,我一直在。」
我聽到我的喉間溢出一點嗚咽。
皮肉上的刺痛過後,是難以抗拒的反胃感,隨後意識也逐漸模糊……
這感覺竟是如此熟悉。
閉上眼睛前,我看到他通紅的雙眼和擔憂的眼神。
我知道的,他不會害我。
18
汝南王前腳被召入宮,後腳就有太監上門,要我也去。
偏門一頂軟轎就要抬我走,我知道,這是昏君折辱汝南王的手段。
「你的掌上珍寶,於我不過是玩物而已。」
只可惜,我們之間,並不如昏君所想那般深情厚誼。
一直以來,只是我單方面喜歡他而已。
汝南王遞來了一捆柴,使我不必凍斃於風雪,只可惜零星薪火終歸要熄。
無妨,只願日後,這世間不再有我這般苦命的人。
我聽到太監尖細的聲音:「月公子,請吧。」
我聽到日日跪在王府書房外的幕僚們竊竊私語。
我聽到府內僕人說我忘恩負義、婊子無情。
我乘上了那頂軟轎。
太監帶著一隊侍衛敲鑼打鼓送我進宮,軟轎七拐八繞游遍京城。
先弟後兄。
這是比狐媚惑主更大的罪名,也是更深的侮辱。
醫生將被麻翻了的貓咪擺出個趴下躺平的姿勢,放在床上,開始拍 CT。
顧時磬指尖點在玻璃上,整個人氣壓很低。
見醫生做好了檢查,顧時磬這才上前將小貓抱在懷裡,低聲問:「他這是怎麼了?」
寵物醫生這才看到男人的臉,頓了一下:「你是……顧時……顧影帝嗎?」
顧時磬抿了下唇,敷衍地嗯了一聲。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顧時磬看著手機介面上的「顧時欣」三個字皺起了眉,卻還是按了接通。
女孩斷斷續續的哭聲從裡面傳來:「咪咪……咪咪是不是要死了?」
顧時磬冷臉訓斥:「閉嘴,不會的!」
顧時欣止住了眼淚,仍有些抽噎:「真的嗎?你保證!」
顧時磬語氣柔和了很多,安撫對方,也像說服自己:「不會的,欣欣乖乖聽老師的話,後面有消息我再告訴你。」
醫生猝不及防被瓜甩了一臉,顧時磬這是有女兒了?
攝製組帶著設備來遲一步:「怎麼樣了?寶寶……」
看到顧時磬的臉色,攝製組快速接上:「霽月沒事吧?」
醫生點開新鮮出爐的 CT 片子:「這個嘛……」
顧時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20
寵物醫生很負責任,盡職盡責地向顧時磬調研了貓咪這幾日的日常行為和飲食習慣。
最終得出了結論。
醫生強忍笑意。
攝製組盡職盡責地如實直播。
「貓咪還是很健康的。可能是你最近一直在家,給貓的心理壓力太大了。貓咪覺得自己活動空間和行為自由度受到了限制。」
醫生頓了頓,委婉道:「還有一種可能,他會覺得你突然不去出門捕獵……也許沒有能力繼續供養他……所以會行為異常。」
顧時磬:……
攝製組的人拼盡全力才沒笑出聲。
評論區里更是歡天喜地:
「救命,突然不去捕獵……哈哈哈哈這個醫生好有梗。」
「我不行了,寶寶真的太可愛了,ee 能把它親禿!」
「所以它不肯吃飯只是為了給鏟屎官省點錢??這也太乖了。」
「一頓飯不吃就緊張成這樣,不至於吧?」
「樓上你不懂,每天都在乾飯的小貓咪突然不吃了,肯定有問題!」
「同樣是貓……我家逆子才不會管這些……每天都在狂吃。」
「我猜樓上養的一定是大橘!」
……
21
醫生:「貓咪滿一歲了嗎?」
顧時磬抱著肉乎乎、暖融融的一坨:「還沒,但快了。」
醫生建議道:「基本 8 個月到一歲,公貓就可以做絕育了,反正今天都打了麻醉,不如……」
顧時磬臉色變了,下意識捂住懷中布偶的耳朵:「我們,我們不做這個,下次再說吧。」
評論區:
「好歹毒的醫囑……」
「寶寶:我只是不吃飯,為什麼拆我蛋?!」
「36 度的嘴裡怎麼能說出這麼冰涼的話?」
「我為鏟屎官操碎了心,他卻送我去『東廠』……」
……
「有沒有人告訴我,顧時磬他在臉紅什麼啊喂!」
22
我緩緩醒來。
發現自己半根舌頭還吐在外面,趕緊收了回來。
丟死人了。
小爺才不丟人!
顧時磬低頭看我,似笑非笑:「醒了?」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顧時磬低頭蹭我,壓低了聲音:「小壞蛋,等我回去收拾你!」
我有點委屈。
顧時磬抱著我去結帳。
我聽著她們報出的數字睜大了雙眼。
什麼?!
竟然比小爺的賣身錢還要貴!
你們怎麼不去搶?!
我腿還有些軟,只能喵嗚喵嗚以示抗議。
評論區:
「寶寶辛辛苦苦省了幾十塊,捕獵的大手大腳花出去十倍不止。」
「怎麼辦,開銷更大了……」
「寶寶真的成精了吧,你看那肉痛的表情……仿佛在演我。」
「我家貓說罵得挺髒。」
……
見我絮絮叨叨喵個不停,顧時磬暗自磨了磨牙,低聲道:「夠了,我、養、得、起、你!」
語氣惡狠狠的。
噴出的氣流擦過我的耳際,我忍不住抖了抖耳朵尖。
23
好幾天了,顧時磬再也沒躺在我的肚皮上吸過我。
他開始看寵物心理學的書,甚至買了個寵物語言翻譯器。
一隻緬因,在看寵物心理學?
這世界真是荒誕。
我站在圓桌上,聽著翻譯器胡亂解讀我的喵喵叫,不免有些無語。
悄悄抬頭一看,顧時磬還在看書,沒注意這邊。
「啪嗒」一聲,翻譯器被我摔下桌去。
我抬頭望天。
顧時磬聽到聲音回了頭,有些詫異,卻好脾氣地將翻譯器撿起,放回了桌上。
我趁他轉身,再次伸爪——
「啪嗒」。
顧時磬聽到聲音,再次回頭。
寵物翻譯器肚皮朝天,又躺在地上。
「不喜歡?」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語氣里的疑問,我有點委屈。
顧時磬愣了一下:「寶寶,怎麼這副表情?」
「喵……」我側躺下來,主動露出肚皮。
見我難得「自薦枕席」,顧時磬有些激動,但在看了一眼黑色攝像頭後,又有點猶豫。
我見他沒有動作,努力夾著嗓子又「喵」了一聲。
還不碰我?這回更加委屈了。
顧時磬直接把手裡的書扔到一旁的沙發上。
我:?
他忽然衝到我面前,半跪下來埋頭苦吸,手裡捏著我的粉色肉墊,還喃喃自語:「寶寶,你是誰家的小漂亮?」
嘖!
死變態又來了!就不該對他有什麼好臉色!
評論區:
「這是我免費就能看的?」
「誰能想到高冷硬漢,在家裡是這樣?」
「……幻滅了,夢女碎了。」
「話說回來,能不能魂穿寶寶一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