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便宜爹一臉諂媚。
而蘇辭一席白色西裝,眉眼間儘是寵溺。
「沒事的,可能是小燃最近學業太忙了。」
大概是自小便被當作蘇辭的玩伴,我對他的占有欲早就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等意識到之後已經病入膏肓,才會做出一系列自取其辱的蠢事。
我敷衍地點了點頭。
盯著蘇辭看了很久,從他寬厚的肩膀到筆直的雙腿。
想到後來傳出的他和陸青訂婚的消息。
一直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那種關係。
而自己曾經因為蘇辭對陸青的種種關照,次次嫉妒得快要發瘋。
真蠢啊。
真想抽死之前的自己,別人談戀愛,你湊什麼熱鬧?
蘇辭見我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眉毛略微蹙起。
我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不耐煩的信號。
一直到最後,我銀行卡被凍結,身無分文,走投無路時,我才頓悟。
背後是蘇辭做了手腳。
表面的和善都是偽裝,一張笑面虎的面具早已被鐫刻進骨子裡。
我從回憶中抽離,舉起酒杯如往常一樣笑臉盈盈地朝蘇辭敬了杯酒。
不過這次我的酒杯略向下。
敬完酒後,我找了個藉口,想出去透透氣。
在樓梯口轉彎處,一陣冰涼的酒水向我潑來。
幸好穿的是黑色西裝,但酒精的黏膩味沖得我有些難受。
「對不起,對不起。」
這聲音有些耳熟。
我靜默了半晌,手帕懟我臉上很久了。
我很想說,我臉沒有被酒精灑到。
「好了嗎?」
我自以為溫柔的語氣把陸青嚇得一個哆嗦,他的身體發顫。
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好像沒幹什麼吧?他這麼膽小的嗎?
印象里,陸青最後獨吞了顧家全部家產,每次出現在電視上都是一副社會精英樣。
「我不會去投訴你的,也不要你賠錢。」
我伸手拍了拍陸青的背,感覺到他渾身僵硬了一下。
「真的嗎?」
陸青睜著雙圓溜溜的眼睛,此時眼眶有些發紅。
我點了點頭,抬腳就想走,渾身的黏膩感真的很不舒服。
陸青卻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感覺他的手在我手上略微摩挲了兩下。
在我想要甩開他時,陸青又把手放了下來,靦腆一笑。
「我這邊有換洗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借給你穿。」
我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剛想拒絕。
「如果你介意的話那就算了。」
我看著他真摯的眼神,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06
我跟著陸青來到酒店的員工休息區,沒想到外表光鮮亮麗的酒店也有這樣破敗的一隅。
陸青熟練地打開生銹的櫃門,從裡面拿出一個裝著自己日常衣物的袋子。
在另一個角落,我好像看見了學校外套。
我拿起衣服,說了聲:「謝謝。」
在我脫完上衣,準備脫下衣的時候,陸青伸手制止住了我的手。
他的臉發紅,結結巴巴地說:
「裡面有更衣室。」
我放下手,這裡也就我和他,沒必要這樣麻煩。
可他耳朵瞬間紅透了。
不對,他好像是同性戀。
暴露在外的肌膚泛起層層雞皮疙瘩,我趕緊將衣服拿進更衣室。
我尊重每一個人的性取向。
但我是異性戀,鐵直的那種。
穿好衣服走出更衣室,陸青正滿臉認真地拿著我那件被弄濕的衣服。
「我感覺這褲子有點鬆了。」
陸青放開衣服,向我走近,我才發現平時柔柔弱弱的他居然長得比我還高。
他湊近用手摟住我的腰。
一股壓迫感襲來,瞬間他又鬆開了手。
「是有些大了。」
陸青過長的頭髮垂在眼睛上,顯得過分乖巧無辜。
他跟我的母親有八分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陸青見我盯著他看,不自在地抿起了唇。
我簡直快要叫出聲來了!
連酒窩的位置都一樣。
07
「你的衣服我明天洗好還給你。」
我匆忙移開目光。
陸青乖巧地點了點頭,頭上一根毛微翹。
強迫症的我抬起手就想給掰平,但在我快要碰到他頭的瞬間,陸青反射性地用手抱住了頭。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陸青回過神來,主動地將頭湊到我手上,蹭了蹭。
我心不在焉地將那根頭髮撫平。
是我偷走了他的人生。
原本在這裡端茶送水的人應該是我,而陸青本該身著昂貴的西服享受著他的人生。
我狼狽得幾乎不敢跟陸青對視,像是個偷走別人人生的小丑。
……
「喂,爸,怎麼了?」
「你今天怎麼不跟我打聲招呼就走了?
「你知不知道蘇辭總念叨著你,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今天的合作我本來是十拿九穩的。」
我將電話拿離了耳朵一點,卻依舊可以聽到電話里傳來的男人憤怒的聲音。
良久電話才息聲。
「我今天衣服不小心被酒水潑到了,所以提前離場了。」
對面靜了一瞬,然後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
「今天這個合作由你來和蘇辭談,我養你這麼大,費盡心思地把你塞到蘇辭身邊,現在是你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電話被掛斷。
要我去和蘇辭談是不可能的,我不過是蘇辭用來拒絕我便宜爹的藉口。
在更有利的條件下,誰不願意將利益最大化呢?
我點開手機餘額,銀行卡里加起來還不到十萬。
現在是高二上學期,還有半年時間,陸青就會被認回成為真少爺,我這個麻雀會被拆穿。
我看著房間儲物櫃里的限量版頭盔,和地下停車場的賽車和跑車。
毫不猶豫地轉手掛了二手網站,零零散散也可以湊個兩百萬。
平時省省的話,這錢完全夠我出國留學。
上一世因為不斷作死直接斷腳,自暴自棄,在醫院錯過高考。
這次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08
第二天早晨,有人摸了摸我的腦袋,迷糊間以為自己還躺在上一世的病床上。
「路南景,不要鬧了,再讓我睡會。」
我察覺到「路南景」停止了動作。
在我身體越來越差的時候,每次我睡眠超過一定時間時,路南景總會叫醒我。
雖然他不說,但是我知道,他怕我一睡不起。
不管我被叫醒有多不悅,他總會一邊哄著我一邊下次照常。
我疑惑地睜開了眼,卻發現蘇辭坐在我床邊,手隨意地搭在床上。
他睫毛微垂,眼裡是化不開的黑。
我被嚇得心臟到了嗓子眼,用手抓了抓頭髮,試圖緩解下尷尬。
我弱弱開口:「蘇辭哥,你怎麼來了?」
「你最近跟路南景關係很好嗎?」
按照現在時間線,滿打滿算我才跟路南景認識一年多。
「還好。」我模糊道。
「你管我叫什麼?」
以前我總是自作主張管蘇辭叫「哥哥」,心裡也早已把他當成了親哥,不過到頭來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敏銳地察覺到蘇辭身上的低氣壓,求生欲讓我避重就輕。
說完,我拿起校服走進洗手間,把門反鎖。
我望著鏡子裡清瘦稚嫩的少年,完全沒有了前世的枯瘦頹廢。
09
坐在蘇家的專用車上,我任由窗外的風划過我的臉。
一道熟悉的氣息擦過我,窗戶被關上。
少年變聲期後低沉的聲音傳來。
「小心感冒。」
我摸了摸鼻子,跟蘇辭處在同一個空間,強烈的不適感讓我有點窒息。
「蘇辭哥,你今天怎麼突然想去學校了?」
身為蘇氏唯一的繼承人,品學兼優的他早已被保送到了國內最好的學校。
「小土豆,你再叫我一遍就告訴你。」
我對這個稱呼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小時候我矮矮小小總喜歡跟著他。
蘇辭曾想甩開我這個狗尾巴,但是不管他怎麼躲著我,我總會摔倒之後爬起來繼續找他。
從此之後,蘇辭總會這樣叫我。
不過自從我因為這個稱呼被同齡孩子笑過之後,蘇辭便再也沒有這樣叫過我了。
蘇辭眼含笑意地盯著我,我卻莫名感覺有些瘮人。
我弱弱地叫了聲。
「蘇辭哥。」
蘇辭一把掐住我臉頰上的肉,疼痛讓我一下子眼睛濕潤。
「叫哥哥。」
「哥哥。」
蘇辭這才鬆開了手,我估摸著臉頰被他掐住那一塊鐵定紅了。
我抽著氣想要揉揉,他冰涼的手指卻率先摸上我的臉頰。
「真是嬌氣。」
我若有所思,緩緩點了點頭,確實嬌氣。
不知不覺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以後還是要去健身一下。」
「這樣也挺好的。」蘇辭溫柔地接話。
10
蘇辭一直跟在我後面。
剛走進教室,我便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
我順勢望了過去——
少年一頭金髮,在陽光下仿佛在發光,西方的骨相和東方的皮相在他身上結合得恰到好處,精緻得仿佛是個真人玩偶。
我頭疼地看向蘇辭,有種光天化日撞到鬼的錯覺。
蘇辭對上我的視線:「洛伊今天剛回國辦理的轉學。」
我被哽到了,這不是廢話嘛!
「所以他從今天以後跟我一個班?」
「不歡迎我嗎?」洛伊無辜地說。
班上瞬間鴉雀無聲,我甚至聽到幾個細小的聲音。
「他居然會說話!」
我看著靠著窗,支撐著腦袋的少年,有種想把他按到地上摩擦的衝動。
我敷衍:「歡迎!當然歡迎!」
洛伊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因為是早產兒,心臟不太好。
於是我一直以為他是女孩。
小時候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妹妹」,走哪都要帶上他。
明里暗裡提防著別的男生靠近他,每天堅持給他洗腦:「你是我以後的媳婦,絕對不能讓別的男生靠近你。」
說完,還要親親他可愛的臉頰。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上了小學一年級,待在學校的時間比較長。
永遠忘不了那個明亮的上午,從廁所進去看見我那漂亮美麗的小妹妹,褲子底下的大殺器。
我幼小的心靈遭到巨大的打擊。
沒過多久因為心臟問題,洛伊被接回美國治療,只有過年才會回國。
童年的烏龍每次都會被雙方家族當成活躍氣氛的笑料。
也讓我和洛伊之間愈發緊張和尷尬。
11
陸青站在一旁角落攥緊手指,而洛伊氣定神閒地霸占著他的座位。
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臉。
陸青見我來了,睜著雙小鹿一樣濕潤潤的眼睛看著我,兩三步走過來,將手裡的袋子遞給我。
是上次借給他的校服外套。
像是怕我嫌棄,他解釋道:「我仔細洗過好幾遍的。」
不會吧?進展這麼快的嗎?
洛伊眼神掃過蘇辭和陸青,最後落到我身上。
他語氣嘲諷。
「蠢貨。」
我不想跟他這種瓷娃娃爭辯什麼,一戳就碎,到時候責任我可承擔不起。
我頂著蘇辭灼熱的視線,接過陸青手上的衣服,對他說:
「你先坐我位置。」
陸青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我湊近他:「老師馬上就來了,我先跟路南景擠擠。」
陸青眼神閃躲,似乎要對我說什麼?
蘇辭此時頗為體貼:「我先去幫洛伊辦轉學手續。」
陸青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有點害怕。」
我邁向路南景座位的腳步一頓。
陸青聲音微弱,雙唇緊抿,雙手用力得有點發白。
他現在是在向曾經的施暴者求救嗎?
我懷疑地對上他的視線。
陸青眼角泛紅,見我遲遲不回應,慢慢鬆開了。
周圍全都是看戲的人,而他如舞台上賣力的小丑。
此情此景讓我回想起前世自己的遭遇。
在這個學校,沒錢沒勢就是原罪。
我一把抓住陸青要鬆開的手。
「那我跟你一起擠擠吧。」
12
「大小姐,怎麼抽空回來了?」
說著我就死命往洛伊旁邊擠,主打一個誰都不好過。
洛伊容貌過於艷麗漂亮,表情卻總是淡淡的,不像個真人。
洛伊沒有計較我的幼稚,更準確地說是無視。
「來看看你這個蠢貨,腦子裡是不是多了根筋。」
洛伊用暗有所指的眼神飄過一旁的陸青。
我心裡一咯噔。
他不會知道些什麼吧?
我的懷疑還沒成雛形就被路南景打斷了,我的視線強勢地被一頭粉毛占據。
路南景蹲在我座位旁邊:「顧哥,看我新染的發色怎麼樣?」
講實話,路南景因為打球,皮膚被曬成了淡淡的小麥色。
本來以為粉色會襯得他更黑,不過居然硬生生地被顏值壓了下去。
真是好看。
我看著面前笑容燦爛的路南景,突然覺得有點像家裡養的那隻乖巧的薩摩耶。
我摸了摸他的頭髮,這順毛程度,怎麼更像了?
前世路南景也這麼趴在我病床上,頭髮是不同於現在的枯燥。
一時之間,有些晃神。
「你的新狗腿子?」
洛伊的聲音冷不丁傳來。
我摸頭的動作一頓,收了手。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
對於我來說,路南景更像是家人,是我現在唯一的家人。
洛伊被我的話刺得一愣,從小一起玩到大,我的喜怒他再清楚不過。
路南景仿佛此時才回過神,注意到我被夾在他倆中間。
在他快要暴走時,我按住了他。
從兜里掏出一顆糖,遞到他嘴邊。
他自然地張嘴含住了。
「怎麼樣,甜不甜?」
路南景被我擼得終於順了毛,半眯著眼睛。
「甜。」
……
「這是在幹什麼?上課了,趕緊給我坐好。」
在這個貴族學校,老師普遍看人下菜。
但是這個教導主任,外號許老頭,所有的學生在他眼裡一個樣。
不過也是有區分的,就像他身邊站著的蘇辭,那樣的三好學生。
蘇辭身著校服,學校定製的西裝外套穿在他身上,仿佛剛從宴會離場。
年紀輕輕就有了未來霸總的味道。
我看了看旁邊的陸青,嬰兒肥還未褪去的臉頰增添了幾分稚氣。
這就是未來霸總夫人?
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轉瞬手就被路南景握緊,我蹙眉望他。
「跟我一起坐。」
他自以為的小聲,在整個安靜的教室里,我感覺都能聽得清楚。
「路南景,你在幹什麼?
「我剛才說的就是你,你還待在這裡幹嘛?找不到位置是不是?」
我推了推他。
「快走。」
路南景可憐兮兮地一步三回頭,活像個被拋棄的小狗。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喜歡他?」
被我懟完一直沒有說話的洛伊,拇指上下摩挲著,皺眉問我。
「對啊。」
「你喜歡……」
他話音未落就被許老頭請上去自我介紹了。
……
周圍的吵鬧都被我屏蔽了,直到我手臂被戳了戳。
「顧燃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陸青向我湊近過來,腦袋支在手臂上。
我趴在桌上,腦子還有點轉不過彎。
「你很像我想像中的哥哥。」
陸青有點不好意思地附在我耳邊說話。
熱氣噴洒在耳邊,麻麻的。
我跟陸青的臉貼得很近,他臉頰和耳朵都紅透了。
前世陸青被陸家認回來,陸家把他當成繼承人培養,而我這個假冒的麻雀卻沒有被趕出去,讓那群等著看笑話的人落了空。
「我是獨生子,沒有弟弟。」
我身體向旁邊挪了挪,避開他的觸碰。
「我不喜歡別人靠我太近。」
低著頭,好像受到了巨大傷害。
我瞄了他一眼,視線移開了。
我不想再捲入其中,上輩子自己的作死行為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我的目光對上了站在班主任旁邊的蘇辭,他永遠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假面臉。
如今卻讓我反感。
太虛假了。
洛伊寫完名字就被旁邊的班主任拖著,一問一答。
最後在他快止不住要黑臉的時候,班主任被蘇辭找藉口拉出去了。
洛伊快步走下來,路過我的時候,直接將我的椅子扯了過去。
跟他的距離快變成負的了。
「犯病了就給我滾出去,看著就煩。」
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懶得理他。
13
接下來一上午的課程,我都是在這麼狹小的空間中度過的。
不過旁邊的洛伊一直都是昏睡狀態,我跟他挨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睡著時臉上的絨毛。
他從小生得就跟個洋娃娃一樣,我手欠沒忍住拔了根下來。
他上輩子在高中時還沒有轉學過來,難道是我引發的蝴蝶效應?
在我還沒想出答案的時候,思路就被打斷了。
「洛同學,不管你會不會做,動筆代表著你的學習態度,你現在這個態度真的讓老師很失望。」
班導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身後。
我心虛地遮住面前空白的試卷。
這真不怪我,誰畢業十幾年後還記得高中的知識。
我往旁邊瞟了眼陸青的試卷,滿滿當當的,不愧是好學生。
洛伊被強制開機,眉目間的倦意止都止不住。
我強制自己死盯著眼前的題目,憑著記憶力做了幾道,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時候,我看見旁邊洛伊已經全部寫完了。
他正在做最後一道數學選修題。
「你學過?」
「嗯。」
他在國外學的?
14
「燃哥,走吧!」
路南景一下課就往我的位置沖了過來,抓住我的手就走。
我連蹦帶跳,才不至於卡在位置上摔倒。
直到走出教學樓,路南景才鬆開他那力大如牛的手。
我面帶微笑地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從牙縫裡一字一句蹦出。
「你最好給我個充分的理由讓我不揍你。」
「顧哥,我發現了個寶藏地方。」
他滿臉人畜無害。
15
我跟著路南景來到飯店。
嘈雜的聲音混著濃重的煙火氣,從四面八方聚來。
「顧哥,你別看它外面破破爛爛,味道可是一絕。」
路南景怕我嫌棄,用紙巾仔細擦了擦桌椅。
老闆娘看到他,眉眼都笑彎了。
「小路,還是跟之前一樣嗎?」
路南景頓了頓,報了幾個菜名。
「不放香菜和蔥花,還有這次肉切碎一點,謝謝阿姨。」
「好嘞。」
全都是我的喜好和忌口。
其實算起來,我現在跟他的關係還沒有那麼熟,頂多算「狐朋狗友」。
他怎麼會記得?
路南景看我一直看著他,耳朵悄悄紅了,臉倒是黑得看不出來。
「我從小就喜歡吃,我想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路南景是暴發戶,父親中了彩票加上有經商頭腦成了新貴,絞盡腦汁讓兒子進了貴族學校。
我想他最開始跟在我後面,也少不了父親的指使,不過後來他卻跟家裡人斷絕了關係。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
路南景是家裡的獨生子,他父親怎麼捨得?
……
「顧哥,你嘗嘗這塊糖醋排骨。」
我習慣了他的照顧,順著他的筷子直接就吃進了嘴裡。
「好吃嗎?」
「好吃!」
這味道真的很熟悉,我總感覺在哪裡吃過。
路南景聽到讚揚,一股腦地將上了一半的菜挨個夾進我碗里,滿得快要溢出來了。
「行了,行了。」
我眉毛抽了抽,看著碗里堆積的小山丘。
認命地埋頭苦吃。
這些菜都是前世住院時,路南景帶給我吃的。
如果說第一口是熟悉,那麼吃到後來,我百分百確認了——
是他每天都給我送飯。
風雨無阻,日夜陪伴。
「你會做飯嗎?」
我努力控制住發顫的聲音。
路南景撓了撓頭,少年感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會啊。
「上次在家煮個面差點把廚房燒了,快被我媽抽死。」
我自己真的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
我甩開思緒,鄭重其事地對路南景開口:
「你是我一生的兄弟,以後你有什麼事,我保證上刀山下火海。」
路南景吃飯的手頓住了,傻傻地任由我握住他的手。
16
「你怎麼在我家?」
平日不著家的父親,此時西裝革履,坐在餐桌邊。
洛伊也在。
他聽到我的問話,慢條斯理地切著面前的牛排。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顧父假裝嗔怒,儼然一副慈父的好形象。
「叔叔,我不介意的,習慣了。」
洛伊慢悠悠開口。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真能裝。
我忽略他們,抬腳準備上樓。
「顧燃,你不來吃飯去幹嗎?」
我頭也沒回:「吃過了,吃不下。」
對於我這個假兒子,他真是一點溫情都沒有,比從小養到大的寵物還不如。
「你媽的護工說她想見你。」
我上樓的腳步頓住了,從小到大,他也就只能拿這個來威脅我了。
我捏了捏手指,真想一拳打到他那張皺巴巴的老臉上。
管家自然地將靠近洛伊旁邊的椅子推開,將碗筷放在桌子上。
「給你切好了。」
洛伊將切成小塊的牛排放在我面前。
不是,他有毛病?
我看了眼對面的便宜老父親,眼睛笑得眼角泛起一層深深的魚尾紋。
「小伊,你別慣著他,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洛伊笑得狡黠:「沒事的,叔叔。」
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最終他切給我的牛排還是一口未動。
畢竟在對方的食物里下藥的事,以前可沒少干過。
17
「你怎麼突然回國了?」
昨天被便宜老父親告知,洛伊要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要我別整什麼么蛾子。
「蠢貨,你還是多操心下自己吧。」
洛伊將頭靠在我肩上,頭髮被窗外的風吹著,拍打在我臉上。
「你能不能把頭挪過去?」
「閉嘴!」
說完他又湊近了些,額頭正好跟我的嘴唇擦過。
算了,不跟弱智兒童計較。
18
「老師,我想問下路南景同學哪裡去了?」
從今天早上開始,路南景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抽屜里的書和日常用品都收拾得一乾二淨。
跟他的聊天記錄也一直停留在昨天吃完晚飯之後,後面我發的消息都沒有回。
之前不管我發什麼消息,路南景都會秒回。
最遲也只會晚半個小時。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過了半天才回應。
「他轉學了,昨天大半夜,他家人給我發消息,大清早就來學校辦了轉學手續。
「好像是去國外了吧,他家裡人挺著急的。
我感覺心跳漏了半拍,兩隻腳像釘住了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好的,謝謝老師。」
我記不清我自己是怎麼回到教室的。
感覺心裡好像缺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空蕩蕩的。
19
回到教室,一群人圍在路南景的座位上,男女各有不少。
雖然不太可能,但是我還是懷抱著一絲期待。
沒有路南景的身影。
期待落了空,我失了魂似的坐回座位。
餘光瞥見陸青眼眶泛紅,像鋪了層眼影。
大概是剛剛被洛伊欺負過。
罪魁禍首此時雙手合十,撐著腦袋,無視周圍人對他的打量。
「你總針對陸青幹嗎?」
我真服了洛伊這個祖宗,每天總要蹦蹦跳跳搞出點事,不然就閒得慌。
洛伊飄忽的眼神有了聚焦點,眉眼漆黑染光。
他扯了下嘴角,拖腔拖調地說:
「讓礙眼的人滾出我的視線而已。
「你這個蠢貨,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他這張嘴,一如既往地讓人服氣。
我秉著人道主義精神還是想勸這位發小別作死。
畢竟自己前世的下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你閒得慌就找點事做,別一天天的放不出來一個屁。」
但不幸的是,下一秒我就被打臉了。
看著發下來的上次周測的試卷,洛伊接近滿分,當然我再加個 0 也是接近滿分。
我捂著試卷,洛伊朝我揶揄地笑了笑。
「對,我閒著一天天沒屁事做。」
嘲笑,這絕對是嘲笑!
我自我安慰——
剛重溫的高中知識,不太順手而已。
20
「母親最近好點了嗎?」
我看著面前的女人,小聲問護工。
她臉上仍帶著年輕時的溫柔美麗。
陸青幾乎完美地遺傳了全部的優點。
而現在,她的眼角已鑲上密密的皺紋,曾經水靈靈的眼睛失去了光澤。
只剩下善良到接近遲鈍的柔光,裡面像是藏了許多苦澀的東西。
我意識到,此時的母親,像是被人收藏到過期的珍品。
我用手輕柔地拂開落在她臉上的頭髮。
旁邊的護工諂媚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對我說:
「最近夫人的狀態都挺好的,就是挑食,不愛吃主食。」
我摸了摸女人消瘦的臉龐,不急不慢地開口:
「是你故意剋扣虐待還是挑食呢?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
便宜爹為了管教我,在母親的病房門口安排了幾個保鏢。
美其名曰「保障安全」,其實就是為了拿母親要挾我。
如果不是上輩子,護工看我是麻雀不是真鳳凰之後暴露了本性。
我怕還真以為是母親積怨成病。
護工聽完,臉上笑容破裂,快要維持不下去,但還是強撐著繼續辯解:
「少爺,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虐待夫人,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是嗎?
「可是我之前閒來無事,在這裡裝好了監控,最近打開看了下。
「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當然是我詐她的。
「少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告訴老爺,求求你了。」
女人看著護工靠得稍近,黑色的瞳孔突然放大,身體小範圍地顫抖。
「你滾出去,現在不要讓我在這裡看到你。」
護工還想繼續過來求情。
我將桌子上的杯具打翻,掐住她的脖子。
「我還不想對女人動粗,但是我不介意你成為第一個。」
我鬆手放開,護工見我的表情不似作假,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間,連地上的玻璃碎渣都沒在意。
我平靜地將地上的碎渣打掃乾淨,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躺在床上的女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摟住她消瘦的身體,最小碼的病號服在她身上都顯得空蕩。
「對不起,對不起……」
21
「顧燃?」
沒想到在醫院等電梯的間隙,都可以碰到陸青。
即使是周末,他仍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校服。
「好巧啊,你是生病了嗎?」
陸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知道些什麼了?
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桌面一般啞,臉上紅得像打了層胭脂。
「沒有,我來看媽媽。」
這裡的住院費每天都是按四位數計算的,普通人家裡是遠遠負擔不起的,所以他即使拿著高額的獎學金,還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衣服。
是因為這個?
我想到前世經常去陸青兼職的地方搞破壞,頓時有點無地自容。
我抬起手碰了碰他紅撲撲的臉,滾燙的觸感嚇了我一跳。
我解開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強制性地圍在他脖子上。
「你發燒了,要去看醫生。」
陸青臉埋在圍巾里,聲音很輕。
「不行,我等下還有兼職。」
說完,他腳步虛浮地往外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我真服了,這個人怎麼那麼倔呢!
我扯住他的手臂,他被我扯得有些踉蹌地摔倒在我懷裡。
他鼻尖熾熱的呼吸聲,環繞在我脖頸。
我強忍住不適,儘量溫聲細語:
「你現在最需要的是看醫生,兼職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搞定。」
陸青聽完也不掙扎了,徹底放鬆在我懷裡。
他看起來瘦瘦的,但一個成年男子的體型還是讓我有點吃力。
旁邊的保鏢想過來攙扶,但是還沒碰到他,我的脖子就被他摟得更緊了。
我腳步往後一頓差點摔倒,危急時抱緊了他,平衡住了。
我好氣又好笑,任由他軟乎乎地摟住我脖子。
他可能燒得有些糊塗了,在我耳邊說:
「哥哥,我只要你。」
22
「陸青,今天是來看媽媽的嗎?」
陸青傻傻地點著頭,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怕是燒得有點蠢了。
我惡劣地想著,顧家還會要一個傻子做繼承人嗎?
想法剛成雛形就被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而打斷。
……這個傻子。
「姐姐,他發燒了,幫他打個點滴吧。」
我示意旁邊的保鏢拿掛單號給護士看。
陸青雙眼緊閉,睫毛纖長,在光下打出一道陰影。
我無聊地數著他睫毛的根數,一邊數著,一邊忍不住動手拔了根下來。
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護士小姐姐一臉責備地看著我。
護士將藥瓶放在旁邊,拍打陸青的手腕,語氣溫和:「手繃緊。」
陸青睜開眼,眼睛紅紅的,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瞳孔明顯收縮了下。
手用力地掙開了護士的手,身體明顯地顫抖了起來。
「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我看著小姑娘在旁邊手足無措,嘆了口氣。
「陸青,你不要害怕,我保護你好不好。」
我悄聲在陸青耳邊說道。
聲音儘量放得很輕,像哄騙三歲的小孩子。
我蒙住他的眼睛,他也不掙扎,眼睫毛一眨一眨地在我手心滑動。
有點癢。
我沖護士眨了眨眼睛,示意可以繼續了。
一整套流程下來,陸青都表現得異常乖巧,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鬆開了蒙住他的手,想要去外面買點充飢的食物。
他現在發燒,最好喝點熱粥。
「你……要走嗎?」
我剛起身,就被陸青抓住了旁邊的衣角。
他另一隻掛著吊瓶的手,蒼白得幾乎透明,沒有一點血色。
馬上,這樣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他也要過上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想到這,我就心情頗好地摸了摸他的頭。
毛茸茸的,還挺舒服。
「給你買飯,你不是餓了嗎?」
「我不餓,你……陪著我!」
他幾乎是執拗地盯著我,像一隻餓狼盯著眼前的生肉。
「好了,我餓了。
「我很快就回來了。」
說完,我甩開了他的手。
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矯情。
23
我提著從外面打包好了的飯菜,當然只有那碗粥是給陸青的。
「你是小青的朋友嗎?」
想來陸青應該經常來這裡,連這裡的護士都對他這麼熟悉。
朋友嗎?
「小青那孩子,為了照顧他母親,獨來獨往。哎,看到他這麼依賴你,你肯定在他心裡很重要。
我點了點頭。
可能是因為我長得比較有親和力?
「他母親病房在哪裡?」
護士沉默了一會兒,表情似是有些猶豫和凝重。
通常關乎到病人的隱私問題,一般是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水果,手指在無意識地摸索著。
「陸青放心不下,讓我帶點水果過去。我剛才順便在附近買了點滿天星,不知道阿姨會不會喜歡?」
我靦腆地低下頭。
陸青母親的資料不是很難查,但是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控,如果因為這件事產生了蝴蝶效應,得不償失。
護士鬆了口氣,沒有絲毫懷疑地開始坦白。
說到最後,她語重心長:「他母親脾氣不太好,你多擔待些。
「陸青這孩子也怪可憐的,攤上個這樣的媽。」
24
電梯緩緩升到了四樓,前世我沒有見過我的親生母親,好像在我身份被拆穿時就已經去世了。
顧家看我無父無母,也就沒把我送回去,做了個掛牌的少爺。
我不死心地繼續敲,還是沒有。
為了防止病人有什麼過激行為,病房一般不會安裝反鎖的設置。
我直接推開了門。
女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一身病號服穿在她身上明顯寬鬆了許多。
有點詭異的是她的手腳,都被綁起來了,呼吸機維持著她那脆弱的生命。
我的動靜讓她睜開了眼睛。
她的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圓圓的跟我如出一轍。
但長年的病痛或者是生活讓她整個人格外疲憊,仿佛一戳就破。
「伯母,我是陸青的朋友顧燃,他身體不太舒服讓我來看望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費盡心思來到這裡。
或許人們很難斬斷那段血緣關係,儘管沒有感情。
可能是陸青兩個字刺激到她,她兩眼瞪直了看我。
嘴裡呢喃著什麼,聽不大清楚。
我湊近去,她的呼吸灑在呼吸機面罩上,我得湊得極近才聽清楚。
「孩……子……孩子。」
聲音斷斷續續的,蒼白無力。
她的手試圖從繩索里掙脫,卻終是徒勞。
我看出她的用意,握住了她的手。
我湊近她的耳旁,低聲說道:「你說我是你的孩子?」
她眼睛含淚,反手握緊我,力氣大得不像是一個生病的人。
我大聲喊道:「陸青知道嗎?
「他知道嗎?」
難道他是故意接近我的?
我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殺……了我,快……殺了我!」
她手腳並用,掙紮起來,床被搖得吱吱作響。
我急切的心情在這一刻被潑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
陸青頂著光,臉被照得晦暗不明。
「哥哥,你不是去給我買飯了嗎?」
我居然懼怕這樣的陸青。
他步步逼近,眼神溫和,按響了病床邊的鬧鈴。
女人在這瞬間掙扎得更厲害了。
醫護人員幾乎瞬間就出現在門口。
「瘋子,你個瘋子!」
儘管被呼吸機面罩遮住了,但她的聲音比剛才同我說話的任何一次都要響亮。
很快,女人被鎮定劑安撫,昏睡過去。
醫生從善如流地叮囑。
「病人現在情緒很不穩定,需要休息。
「下次不要再這樣刺激她了!」
陸青和我都被趕出了病房外。
我們相顧無言。
我現在思緒全被擠成了一團。
難道他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
前世我們並沒有像如今這樣和平相處。
思緒剛有了苗頭就被打斷。
「哥哥,你給我買的飯呢?」
我心虛地提起左手的袋子,一本正經地說:
「這粥可能有些冷了,不過我覺得太燙了,吃得會得腸胃炎,這樣正合適。」
陸青接了下來,笑得眉眼彎彎,仿佛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緊接著他聲音有些膩味:「這次就原諒哥哥了。」
我失笑。
給你買東西還原諒我,這什麼原理?
他一勺又一勺地喝起粥,嘴唇恢復原來的顏色,沒有那麼蒼白了。
「哥哥,你也喝一口。」
陸青把勺子遞到我嘴邊,再挨近點就要碰到我嘴皮了。
他自來熟了很多,是不是燒傻了?
我委婉地拒絕他的好意:「我吃飽了,有點喝不下。」
可是下一秒就被打臉了,肚子發出一陣咕咕聲。
陸青眼裡含笑,也不說話。
我有些尷尬地就著他遞過來的勺子喝了一口。
25
「你今天是不是和陸青在一起?」
洛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陰惻惻地開口。
「你幹嘛,關你屁事?」
我不耐煩地收拾好衣服,準備去浴室洗澡。
我從洛伊身邊擦身而過,卻被他一把抓住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我手捏碎。
「你是想再死一次嗎?」
我皺著眉,旁邊的洛伊一改往常嬉笑的模樣,神情嚴肅。
「你不是他。」
雖然我跟洛伊很久沒見面了,但給人的感覺是不會變的。
洛伊表情僵了一瞬,幾乎瞬間就恢復過來。
他掩飾性地抿了抿唇。
抬手摸我的額頭:「你也沒發燒啊,怎麼大白天說這種胡話。」
我笑了笑,也沒反駁,直接對著他上手,摸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摸到。
洛伊被我摸得直跳腳,那雙大手直接將我的雙手擒住,眉毛輕挑。
我被他環住倒在沙發上,他的呼吸灑在我的鼻尖上,我直視他那雙混血感十足的藍眼。
「伯母小時候特意去寺廟給你求的福袋呢?」
洛伊鬆開了我的手,站起身來。
「剛才洗完澡,落在浴室里了,不行?」
我乾脆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開口:「行,當然行了。不過那個福袋是我送的,你有心臟病,經常把藥放到福袋裡,基本不離手的,你不會這個都不知道吧。」
說罷,我又站起身來,朝洛伊走去,晃了晃手機。
裡面顯示剛結束一段錄音,就在一分鐘前。
「說吧,你到底是誰?我想你也不想這段錄音讓伯母看到。」
洛伊唇角微勾,眼神玩味,毫不掩飾地上下掃視我。
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這是裝都不帶裝了?
「你是我作品裡唯一的變數。」
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根棒棒糖,眼神清澈無辜地說:「要吃糖嗎?」
洛伊從小長得可愛,像個精緻的玩偶。
小時候發育遲緩,雌雄不分,加上不愛講話,讓不了解的人以為是個可愛的小女孩,收到了不少同齡男生的情書。
自那之後洛伊討厭所有可愛軟萌的東西,也不愛吃甜食。
更別說棒棒糖了。
下一個字還沒說完,他將棒棒糖塞進了我嘴裡。
他自顧自地說:「對,我確實不是洛伊。
「我在現實里的工作是一名作家,而你是我筆下的角色。」
我很自然地接下他的話:「所以你書里的主角是陸青和蘇辭吧?」
雖然他說的話,足以讓人送進精神病院,但我卻覺得他沒有說謊。
就像上一世的我,做出那麼多違背理智的事情。
洛伊用修長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指尖在我的臉上摩挲。
他眼裡流露出一絲欣賞,但不像是對人的。
而像是對路邊的小貓小狗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