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如果不是臉上的血色盡褪,那應該有六成。
「周少爺你好,我叫沈栩,是顧總的髮小。」
周阮雙眼死死盯著我,抓著高腳杯的手用力得指節發白。
剛剛被周阮冷落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一個替身尾巴也敢翹上天,現在正主來了,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人家沈家二少,風光霽月,哪是一個贗品能代替得了的......」
我像是聽不見,眼裡盛滿笑意貼近顧盛。
壓低聲音,又剛好能被周阮聽到:「怎麼長得和我這麼像?剛剛我差點以為我媽生了雙胞胎呢......」
顧盛猛地被人拉開,緊接著一個用了十成力道的巴掌就落到我臉上。
我向後避開了一步,卻還是被指甲刮傷了下巴。
鮮血順著脖子滑落,我「嘶」了一聲,顧盛才反應過來:「阿栩!」
「顧盛你不許靠近他!」
周阮紅著眼去拉顧盛,顧盛反手就把那巴掌還回給了周阮。
S 級 Alpha 的力道可不是一個 Beta 可比。
周阮牙齒都被打落了。
「滾!別讓我再見到你!」
我上前握住顧盛的手,語氣溫柔道:「阿盛,別生氣,我沒事。」
周阮那目光,看上去想殺了我。
這場鬧劇當天就被送上熱搜,在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
加上顧盛為了給我賠罪送了一輛車被拍到,許多人都在問我和他是不是好事將近。
我笑著否認,但顧盛態度曖昧,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但出席宴會時總是若有若無將手環在我腰上。
很多人就以為我只是含蓄,把我和顧盛以前的事情拿出來炒得火熱。
他們都說顧盛浪子回頭收心了。
「以前念書的時候,你誰都不理,就只跟顧盛玩,要不是你出國了哪有其他鶯鶯草草的事。」
我媽給我打電話:「你和顧盛門當戶對,兩小無猜,總算是終成眷屬。」
「媽,怎麼你也跟著亂說.....」
我有點頭疼。
「你爸也知道了,他還問你什麼時候帶來給他看看......」
「八字沒一撇呢......」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沈確忽然從外面回來。
我話鋒一轉:「這得看阿盛的意思,但願我不是一廂情願......」
沈確轉頭,我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像是被人聽見心事般帶著微微羞澀。
「哥,你回來啦。」
我媽聽見我叫沈確很快就掛了電話。
沈確在脫外套。
我十分殷勤過去要幫他掛到衣架上。
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鬆了手,自己低下頭換鞋。
「爸讓我和你明天過去找他。」
「好。」
沈確換完鞋站直,人卻沒走。
我有點疑惑抬頭看他,頂燈在他背後。
光把他的身影拉長,Alpha 與生俱來的高大完全覆蓋了我的身形。
沈確像是喝了點酒,龍蘭舌的草木香帶著點辛辣,似乎爬上了我的衣領。
「嗯。」
沈確伸手放到我下巴,稍微使了點力,我順從地抬起頭。
微涼的目光落在那道被周阮指甲刮傷的地方。
「哥,小傷口,早就好了。」
沈確鬆開手,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繞過我回房了。
我抬手摸了摸他剛剛觸碰的地方,總感覺他有事和我說,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改主意了。
4
沈治是我和沈確的父親。
他患上了信息素紊亂綜合症。
這種病不會要了命,但會讓一個高大強壯的 Alpha 肌肉萎縮,信息素釋放不出來,漸漸變成他們最恨的平庸模樣。
更嚴重的,比最嬌弱的 Omega 都不如。
這比要了他們的命還難受。
沈治似乎收拾了一下,看上去精神不錯。
他和沈確在聊集團的事,我媽則十分八卦問我和顧盛的進展。
他們的交談聲頓了一下,我趁機說:「我還在追。」
「顧盛的名聲......」
我媽摸了摸我的發尾:「我們小栩值得最好的。」
我握住她的手:「媽,我知道的。」
午飯時,沈治才說了正題:「阿確,我想讓小栩進董事會。
我心下一驚,轉頭看我媽。
我媽迷茫的眼神告訴我她也不知道。
沈確像是沒聽到般,繼續吃他的菜。
沈治又說了一遍,沈確「啪嗒」一下放下筷子。
沈家家規森嚴,長者未停,少者扔筷,是不敬。
我和我媽恨不得把頭埋進飯碗里,以免殃及。
沈確:「只要其他董事同意,我沒意見。」
董事會對你唯命是從,還不都是你說了算。
這一聽就是推辭之言。
「我是在交待你事情......」
沈治商場沉浮數十年,氣勢不減絲毫:「過程如何是你的事,我只要看到結果。」
沈確堅持:「集團有集團的章程......」
沈治:「沈確,我還沒死!」
沈確沒再駁他,但目光絲毫不退。
「那個......」
我媽想出來打圓場,我趕緊從飯桌下踹了她一腳,這種情況我們插什麼嘴?
說不進?
駁了沈治的意,後面可還有無數個私生子私生女排著隊等著上位呢。
說進?
更加得罪沈確,也是死得透透的。
但我媽是個勇士,她完全沒有 Get 到我的意思。
我的老天爺,你這意思還不是覬覦人家手中的權力?!
沈確冷漠無情的目光立刻落到了我身上。
我只好開口:「那個爸,哥,我還小,董事會我 Hold 不住......」
「你已經二十一歲了,這個年紀,你大哥都已經在集團里站穩腳跟了。」
「爸,大哥天資卓越,我哪能和他比。」
但我也不能拂了沈治的面子:「爸,其實,我去了我們集團的研究院面試了,昨天剛收到錄取通知......」
我媽終於會接話了:「對對對,小栩喜歡研究,對那些管理啊金融啊一竅不通。
往後給阿確打打工,餓不死就好了,別再說這些了,我都快嚇死了,快吃飯吧,菜都涼了......」
從醫院出來,沈確直接上車走人。
我過去扒拉他的車門:「哥,哥!今天爸說的這些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別生氣!
研究所我是走正規程序面試進的,以後也不會說自己的身份給你添麻煩,哥,你別生氣了......」
沈確怒意未消,讓他的助理把我的手掰開,自己開車走了。
我眼眶微紅地站在原地,直到沈確的車消失不見。
卑微的姿態做得十成十。
5
「二少,我幫您打輛車吧。」
沈確的助理姜尋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正想答話,卻被人打斷。
「阿栩?」
是顧盛。
顧盛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的視線微微往下移,顧盛忙不迭地鬆開手裡牽著的 Omega。
我眼中閃過一絲傷心,卻又很快掩飾過去,臉上重新露出溫和的笑:「男朋友?真漂亮。」
Omega 原本還敵視的目光瞬間變得有些羞澀。
顧盛掩飾地咳了一下:「沈總都跟你說了?」
說什麼?
姜尋上前在我耳邊道:「昨晚晚宴,沈總遇見顧總在和這位相親。」
沈確昨晚應該是想說這個吧......
我心下瞭然,臉上的「笑」幾乎要維持不住。
顧盛越發尷尬,隨意聊了兩句就告辭了。
姜尋很快就把前因後果查出來了。
我和顧盛的緋聞傳到了顧家夫婦耳朵里。
顧家不想要一個不能生的 bate,動不了我,就開始瘋狂給顧盛介紹 Omega。
「他們來醫院做信息素配對。」
配對指數越高,生出來的小孩 AO 性別機率越大越優秀。
「不管結果是多少,都換成百分之八十。」
一般而言,百分之七十都算少有了。
顧家夫婦向來眼高於頂,百分之八十都出現了,百分之九十,甚至是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們一定會一邊吊著這個 Omega,一邊又繼續尋找匹配度更高的。
這樣,我才有更寬裕的時間。
「是,二少。」
姜尋頷首:「進研究所的事情需要我幫您再打點一下嗎?」
「不用,你和我保持現在的距離就好。」
姜尋替我打開車門:「好,二少慢走。」
上了車,我長舒了一口氣。
怪不得沈治急著要讓我進董事會,原來是為了給我抬身價,好為我順利嫁進顧家能增添幾分籌碼。
顧氏是醫療行業頂尖,有一項技術對治療信息素紊亂綜合症頗有成效。
但顧氏卻沒再研究下去。
因為得這個病的畢竟只是少數,他們更希望能研究出二代信息素抑制劑,謀取暴利。
沈治想讓我接觸這項課題,開闢新方向為他治病。
「想個法子,周末把沈裕引到帝豪酒店。」
顧盛再次見到沈裕時,沈裕正跪在地上給一個 Alpha 道歉。
手裡抓著自己的服務生外套給對方擦鞋。
那個 Alpha 猶不解氣,惡狠狠抬起腳對著沈裕就踹。
顧盛像被侵占領地的獅子,衝過去霸道護花。
揍了一頓那個 Alpha 後,將沈裕攬在懷裡小聲安慰。
那個他帶來準備一渡春風的 Omega 還是我給了幾十萬打發走的。
「阿栩,幫我看看沈裕有沒有受傷?」
我笑著應下。
顧盛和沈裕兩人又舊情復燃了。
但他父母不知,依舊給他介紹新的 Omega。
那些 Omega 家世都很好,顧盛也捨不得。
他一邊對沈裕噓寒問暖,一邊又和那些 Omega 糾纏。
我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愛他愛到深沉愛到失去自己的角色。
為他醫治被他弄傷的 Omega,花錢勸退想糾纏的 Omega,以及充當臨時擋箭牌——
讓那些父母介紹的,想結婚的 Omega 認為他只愛我一個,知難而退。
我嘴角帶著苦澀,卻還強裝不在意:「我只希望你開心。」
一旁的好友幫腔道:「顧盛,你乾脆和阿栩結婚算了,阿栩喜歡你,也不反對你找別人......」
「性格好相貌好家世好,我們阿栩去哪不是被捧著的,你不珍惜,以後哭都沒地方哭。」
「但凡不是阿栩,婚後,你哪還能這麼瀟洒?」
顧盛聽進去了,來找我的時間越來越多。
眼裡的愛意,也越來越多。
6
顧盛瞞著家裡和沈裕左擁右抱的事情還是被知道了。
沈裕尋死膩活,家裡也給顧盛施壓。
顧盛之前多快活現在就多焦頭爛額。
我的好就越發凸顯。
顧夫人和沈裕意圖找人強姦我未遂,我哭著說為了他我不起訴後,顧盛對我的愛達到了頂峰。
「阿栩,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你結婚!」
顧盛似乎剛和家裡人吵完架,聲音還帶著怒氣。
我在電話里安撫他:「嗯,好,我相信你。」
顧盛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我聽著聽著有些不耐煩,隨便套了件衣服下樓去拿飲料。
冰箱裡都是沈確愛喝我又不愛喝的。
我隨便挑了一罐荔枝汽水打開喝了兩口。
顧盛還沒說完。
我實在不想聽了,便開口打斷他:「阿盛,阿盛我都知道,我愛你,我會等你的。」
聲音溫柔似水,顧盛終於心滿意足掛了電話。
我把冰箱關了,視線餘光卻忽然瞥見沈確站在門口。
不知什麼時候來的。
「嗯。」
沈確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狹小的冷藏室因為他出現顯得更加逼仄。
我莫名有些緊張:「哥,你想喝什麼我幫你拿。」
沈確直接走進來,我後退了兩步讓出位置。
沈確好像也是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水汽。
借著冰箱的燈光,我看到他銳利的下巴到喉結之間還有水色未乾。
沐浴露的氣味是鳶尾花香。
我別開看眼,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從他身後溜走,卻不小心看到他有些發紅的腺體。
今天是他的易敏期?
難怪今天家裡幾乎看不到傭人。
Alpha 和 Omega 易敏期,除了伴侶,身邊最好不要出現 AO 兩種性別的人。
這也就是醫生護士為什麼基本都是 Beta 的緣故。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 Alpha、Omega 的易敏期不應該都像是吃了春藥般麼?
沈確怎麼跟沒事人一樣?
連阻隔貼都不貼......
我要是個 Omega,都可以告他性騷擾了。
我正胡思亂想,一個沒注意,被沈確拿走了我手中的荔枝汽水。
我急忙去搶:「哥,這罐我喝過了。」
「哐當——」,沈確直接將荔枝汽水扔進門邊的垃圾桶。
我愣住了,抓著沈確的手忘記收了回來。
隔著薄薄的絲質睡衣,手底下沈確的皮膚熱得發燙。
我雙眼有些迷茫,唇動了動:「哥......」
沈確側過身,雙眸隱藏在長睫之下,我挨得再近也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修長的手搭上我的手背,他說:「不問自取即為盜......不要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這是在借這罐汽水點我呢。
我雙眼划過一絲難堪:「哥,對不起。」
低眉斂眼十分順從。
沈確拂開我的手。
7
我連夜把荔枝汽水裝滿冷藏室所有冰箱。
還有準備了抑制劑、退燒藥、阻隔貼,配好營養健康的食譜,煮些能清心靜神的養生茶——
甚至聯繫好了三個願意為沈總獻身的 Omega。
當然最後一項沈確不知道。
但,誰知他萬一忽然想呢是吧,有備無患嘛。
易敏期的 Alpha 領地意識很強,家裡僅有的幾個 Bate 怕他。
最要緊那兩天,沈確連臥室門都不出來。
我只好每天夜裡起來給他測體溫,白天要幫他收拾臥室。
「哥,你兩個晚上都沒睡覺了,要不要給你配點鎮靜劑?」
沈確剛洗了個冷水澡,只在腰上圍了浴巾,站在落地窗前在給自己灌冰水。
頭髮滴水,順著脊背滑落腰腹。
「不用,再給我打一支抑制劑。
我接過他的水杯,杯身冷得我差點抓不住。
「抑制劑很快就起效了,哥你別喝這麼多冰水了,你還發著燒。」
沈確常年鍛鍊,腰背上的肌肉流暢結實,不誇張,很好看。
尤其是他現在緊繃著身體,要是換成一個 Omega 過來,估計站都站不住。
腺體發紅,我忽然有點好奇:「哥,你信息素是什麼味道的啊?」
沈確側頭看我,眼尾因為易敏期的折磨帶著情慾的紅。
可能是信息素又爆發了,眼底似乎翻滾上涌了一縷暗色。
他和我說:「是烏木沉香。」
......
沈確易敏期過了的第一天,我終於收到研究所讓我去上班的通知。
沈確扣著西裝扣子,我微微踮起腳,雙手虛環上他的脖子幫他戴領帶。
整理好後,眸光清亮又帶著仰慕看著他說:「哥,謝謝你。」
研究所幾乎都是醉心學術的瘋子,最討厭被叫去做和研究無關的事情。
研究院孫院長「偶然」得知我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導師助理後,去外地做學術交流或者談一些項目,便喜歡帶上我。
這次到美國出差,沈確也去。
姜尋沒跟著,安排了一個眼生的助理。
就連最簡單的一些用品,她也不記得自己放哪裡。
看著沈確越來越沉的臉,就只會小聲啜泣說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研究所其他人都是榆木腦袋,沒一個上前救場。
我只好拿著自己的毯子上前。
沈確坐在椅子上,黑色的西裝連同毯子都被咖啡弄濕。
我彎下腰:「沈總,先用著我的毯子吧,今天出門時剛從乾洗店拿回來,我還沒用過。」
沈確那雙會殺人的眼終於從助理身上移開,指節分明的手接過了我遞的毯子。
一旁的助理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幫沈確收拾。
到了美國,這個助理把我當救世主一樣,遇到丁點事情都要來問我。
問了還是做不好。
一份加了香菜的簡餐端到沈確餐位時,我差點沒氣暈過去。
沈確最討厭的食物,沒有之一。
在沈確看見之前,我火速給他換了份牛排。
可是已經晚了,沈確等不到回國就辭退了她。
在新助理趕過來前,孫院長安排我先給沈確當助理。
孫院長問我:「小沉沒問題吧?」
我笑著應下:「沒問題。」
咖啡要七分甜,每天的資料要整理好提前兩個小時傳到沈確郵箱,在宴會上跟在他身後提醒他每一個到場的重要嘉賓信息。
沈確皺一皺眉我都知道他想要什麼。
連最遲鈍的同事都說我這是要卷死集團里每一位助理。
今晚結交宴上沈確喝了不少的酒。
我端了醒酒湯到他房間。
許是有些難受,沈確坐在沙發上揉著眉心。
我想了想,回自己房間給他拿了一個眼部按摩儀。
「消除疲勞放鬆精神用的。」
我一邊說一邊幫沈確帶上。
看不到他那雙似冰似潭的眼,視線重心就落到了他下半張臉上。
沈確鼻子高挺立體,嘴唇偏薄,下顎收緊,看上去像是個混血模特。
他倚靠在沙發靠墊上,似乎是睡著了。
「明天行程如何?」
我收回目光,一邊走向衣櫃一邊回答:「早上聽講座,下午參觀,一天都是在研究院,氣氛沒那麼嚴肅。
哥,深灰色西服配淺藍色飄帶襯衫怎麼樣?不要領帶,明天氣氛稍微活躍一些。」
沈確摘下按摩儀掃了一眼,眉眼沉穩又舒緩。
「你安排就好。」
8
參觀完凱特研究院,接下來就是等法務部的人擬合同,準備簽約。
沈確給我們放了一天假。
團隊里一個玩得較好的師兄拉著我去給他女朋友挑禮物。
我想起沈確明天要穿的西服還缺一對袖扣,就跟著一起去了。
挑了快三個小時,我才相中了一對藍寶石的。
師兄陪我坐在 VIP 室都快麻木了卻還是被價格震驚。
「小沈,你對沈總也太舔了。」
我對他笑笑,讓銷售幫我在袖扣背面刻上沈確名字首字母。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了小雨。
在酒店大堂,碰到了也剛從外面回來的沈確。
我把袖扣給他,沈確打著電話,隨手放進了口袋。
等我和師兄從餐廳吃完飯出來,沈確還在打電話。
雨絲飄落,他站在沒有遮擋物的湖邊,頭髮和衣服都濕了。
我和師兄找了把傘,正想給他送過去時,沈確忽然掛了電話。
另一手把口袋的袖扣拿出來,他看了兩眼,然後合上盒子,往湖裡一丟,從另一側離開了。
師兄下意識看我的臉色,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怎麼樣,反正不會好看就是了。
湖不是很大水也不是很深,我卻找了三四個小時才找到。
師兄想叫人來幫我找,我不讓。
他只好陪著我找。
找到了之後,我又不想要了。
只覺得很疲憊。
像是爬了很多座山,已經精疲力盡,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卻發現還有更高更多更崎嶇的山一樣,身心俱疲。
我把那對藍寶石袖扣塞到師兄的手裡:「師兄,謝謝你陪我,這對袖扣,我挑了好久,算是謝禮吧。
第二天,新的助理來了。
他給沈確搭配了黑色的西服和煙灰西裝。
合作的研究院講完後,到我們這邊的人上台。
師兄今天穿了西裝倒是有幾分人模狗樣。
那對藍寶石袖扣隨著他講述的動作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沈確忽然回頭看我。
我錯開他的視線,把臉轉向窗外。
一直到出差結束,我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回國後,在公司,研究所和總部大樓不在同一棟,我和沈確見不上面。
在家裡,我也儘量不和他見面。
有一天我剛打開房門,恰好碰到沈確從樓上下來。
我又退回了房間。
沈確站在走廊盡頭大概有半分鐘了腳步聲才再次響起。
一直到沈治把我們兩個再次叫到醫院,我和他才算是又見面。
這一次,顧盛和顧氏夫婦也在。
「小栩來了。」
顧夫人拉著我的手,話里話外都是對兒媳婦般誇讚。
沈治:「我和你顧伯父都贊成你和顧盛在一起,挑個時間,先訂婚吧。」
顧盛攬著我的肩:「阿栩,我說過,我會做到的。」
沈治除了項目,還決定給了我百分之十的股權,讓我帶進顧家。
「過幾天辦一個訂婚宴。」
沈治笑得慈祥,好像真的是一個慈父般。
顧夫人應和道:「對,到時候我們兩家集團一起把合同也簽了,雙喜臨門。」
我下意識看沈確,沈確像是看了一場鬧劇般,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沈治又把他叫住:「阿確,合同的事情,你讓法務部儘快擬出來。」
沈確回頭,雙眼儘是嘲諷。
對顧家,對沈治,還有......對我。
「爸,你要拿自己的私生子去討好別人,隨意,但現在公司我才是執行董事。」
9
「沈確!」
沈治氣得把桌上的水杯砸過去。
我媽撲過去抓住沈治的手,眼裡帶著痛苦與哀求:「別說了......」
沈確推開門走了。
顧沈兩家的聯姻還是如期進行。
京市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都接到了邀請。
臨近那兩天顧家又反悔了。
他們找到了和顧盛信息素匹配率百分之百的 Omega。
這個 Omega 是趙家剛找回來的獨子沈裕。
不對,現在應該要叫人家趙裕。
一整個趙家的資產可比沈治承諾的那些東西豐厚得多。
更何況,趙裕還懷了顧盛的孩子。
聽說已經做了性別測試,未來分化成 S 級 Alpha 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七十。
沈治急了,這趙家,好巧不巧,是沈確的外家。
趙老爺子是他的親外公。
當初沈治在沈確母親懷二胎時,在外面到處瞎搞。
更有囂張的直接殺到她面前叫囂。
沈母本來就患有抑鬱症,這一來,直接帶著未出生的孩子跳海自殺了。
趙老爺子對沈治恨之入骨。
如果顧沈兩家聯姻成功,沈治這輩子都別想拿到治療信息素紊亂那個研究項目。
「廢物!」
沈治掙扎著從床上爬起甩了我一巴掌。
我媽不知道被他支去了哪裡,我硬生生挨了這巴掌。
沈治踹了氣指著我的鼻子:「股權都給你了,一個本就對你有好感的 Alpha 都留不住,你還能有什麼用!」
沈治又打又罵半個多小時,直到筋疲力竭才摔回床上讓我滾。
我回到家,與沈確打了個照面。
我後退了兩步,讓他先進。
沈確看了許久我臉上的傷,終是什麼也沒說。
有什麼好說的,我和他,生來就是敵對的關係。
後半夜,我被手機鬧鈴吵醒。
醫院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沈治找不到我媽正在發脾氣,讓我過去。
我打我媽手機,通了,但是沒有人接。
我隨意披了件衣服趕過去。
深夜寒冬,徹骨的冷。
我根本顧不上發火的沈治,只一邊找我媽一邊給和她玩得好的太太們打電話詢問。
沒有,沒有人見到她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零下五度的天氣,我覺得我快要瘋了。
天亮了,顧盛聽到消息從從他的訂親宴跑出來找我。
「阿栩,沒事的,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到伯母。」
他拉開車門,想讓我進去暖一下身體。
一張光碟卻從車門邊掉了出來。
光碟里,有我媽雙眼蒙著布條,被綁起來吊在懸崖邊的影像。
這個地方,我曾經在沈確書房的照片上見過。
那張照片是他和他母親,還有他外公的合影。
背景是他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海邊,也是她母親的沉睡地。
我通紅著眼,一聲不吭拿起車鑰匙出去。
顧盛拉著車門不讓我開走:「阿栩你要去哪裡?你等我,我馬上就叫人過來。」
我拿起放在副駕的棒球棍對著顧盛的手狠狠砸下去。
顧盛一躲開,我直接踩油門把車開走。
車速越來越快,心中怒意幾乎要把我燃盡!
趙家!真是好樣的!
什麼計謀什麼辦法什麼理智,統統都見鬼去,我現在只想把趙家那幾個人都殺了。
我快到趙家的時候,車被顧盛的人截停。
顧盛強硬將我從車裡拉出來,我轉身給了他一拳。
顧盛唇邊的血刺眼,我稍微鎮定了一下。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一個沒見過的號碼,我迫不及待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