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手腕被緊緊抓住。
我的心咯噔一聲。
完了。
這下全完了。
我全身僵硬,甚至不敢對上時新的眼。
一瞬間腦海里爆發了無數想法。
時新會怎麼想我。
他肯定覺得這人瘋了吧。
怎麼會有人變態到這種地步。
還是自己的兄弟。
沒等我開口,宿舍內,又有一人醒了。
他的視線首先被站在廁所門口的宋拙嚇了一跳。
「有病啊,半夜站廁所門口乾嘛?」
宋拙終於回過神,大聲且結巴,
「我……剛剛看到陳擺這小子趴趴趴趴在新哥身上!」
這話別說別人,連我自己都被驚了一下。
你他媽……真的誠實啊!
你真的全說出來啊?!
宋拙不僅說了,還大聲說了。
這一大嗓門,整個宿舍的人都醒了。
時新抓著我手腕的手指緊了一瞬,又鬆開了。
宿舍人都圍了過來。
大眼瞪小眼下,他們終於沒忍住開口問道。
「啥情況?」
「你們……真抱一起了?」
「等等等等,誰和誰抱一起了?」
??
什麼抱??沒有啊你們別亂說啊!
我眼都睜圓了。
我壓力山大,沒想好怎麼開口。
時新忽然說話了。
「沒有。」
宋拙:「哈?」
時新抬眼,「你看錯了,沒有抱一起。」
「別想騙我!」宋拙大步走過來,信誓旦旦,「我剛剛兩隻眼都看到了。」
宋拙生怕兄弟們不信,甚至開始演示了起來。
「就這樣!」宋拙一把抱住了身旁的祁越,「就像這樣!唉!我就模仿一下你跑什麼?」γƵ
祁越冷著臉推開宋拙,「不行。」
「小氣。」
雖然並沒有演示成功,但所有人都看了個大概。
我捏著拳頭的手都硬了。
宋拙這貨,視力真他媽好啊。
時新輕飄飄看了我一眼,眼底的情緒濃烈。
我更不敢吱聲了。
良久,時新開口敷衍解釋,「胃疼,陳擺幫我看看。」
我愣住了。
沒想到時新會幫我解釋。yƶ
宋拙半信半疑,「胃疼找陳擺?陳擺是胃藥啊?」
時新:「……」
我:「……」
祁越:「……」
宋拙一句話,給全宿舍干沉默了。
祁越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求求你別丟人了。」
13
時新這樣說了,半夜大家都很困,沒說幾句都倒頭睡了。
只有宋拙還傻在門口。
他一錘拳,「明天真得去寺廟一趟了。」
人都散了,我也準備走。
一口氣沒松完
耳旁忽然傳來了時新輕得不能再輕的嗓音。
是秋後算帳的味道。
他說。
「陳擺。」
「和我出來一下。」
說完,沒等我說話。
時新已經率先走了岀去。
關門聲很輕。
我僵在原地,輕輕地拍了拍額頭。
完了!
要算帳了。
14
走廊上靜悄悄的。
時新眼底很平靜,對視了數秒。
手腕被抓著的束縛感還沒下去,我捂著頭,打算舊計重施。
「嘶,新哥,我頭疼……」
每次遇到擺不平的,我都耍賴略過。
但這次,時新顯然不打算讓我糊弄過去。
「別鬧。」
時新抬眼看我,一字一句。
「我覺得你最好解釋一下。」
「為什麼每晚都出現在我床上。」
「和我一個被窩。」
我頭皮瞬間炸了。
這他媽該怎麼解釋。
說每天半夜一睜眼,自己就在你床上了?
鬼才會信吧!
氣氛一時間僵住了。
我慢半拍地回想剛剛時新的話。
他說的是每晚出現在他床上。
我後背一涼。
時新好像,早就察覺不對了。
是第一晚,被宋拙看到的那一次嗎。
「新哥,」我咽了咽口水,「如果我說,不是我自願的,你會信嗎?」
時新看著我,難得地皺了眉頭。
他沒說話,也沒說信。
我用頭抵著牆。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時新以後都不想再看到我了吧。
可我萬萬沒想到,時新居然信了這種荒唐的理由。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如果是你的話,可以勉強信一下。」
我雙眼猛地閃亮起來。
「可是,為什麼偏偏都是我的床?」
「多久開始的?」
「每晚都會嗎?」
這些問題問得我啞口無言。
直覺告訴我,這事和我對時新那說不出口的喜歡脫不了干係。
15
時新不信邪地要再試一次。
當晚我懷著心跳如雷的情緒躺下,對面的時新也睜著眼等待。
我滿腦子都是,一會出現在時新床上,我該做什麼反應。
可我萬萬沒想到,沒出現!
這玩意好像在故意和我作對。
直到清晨,我都安安穩穩躺在自己床上。
相安無事。
時新坐起身,眼底還有一晚沒睡的疲憊,只是看我的目光更沉默了。
我他媽急了。
這玩意怎麼偏偏在今天失效了。
這不是在生生打我的臉嗎。
「新哥,」我急了,我真的急了,「我真沒有故意爬你的床。」
「從前真的是莫名出現在你的床上的。」
「你信我。」
時新沒有說話。
像在思考什麼。
可是他越思考我越慌張。
去教室的路上,一句話沒說的時新忽然停住腳步看我。
我做賊心虛,呼吸一滯,「怎麼了?」
「陳擺。」
時新抬眼看我。
「我有個問題,從早上就想。」
我逐漸感覺不妙,「什麼問題?」
「你說,這幾天,每晚都會莫名出現在我的床上。」
「可是為什麼,會偏偏出現在,是我的床上?」
一針見血的問題。
我手都要發顫了。
「你是不是,」時新盯著我,「喜歡我……」
我草!
我不是我沒有!
我呼吸緊促,立刻想要開口狡辯時。
時新慢騰騰地補充完下一句,「的床。」
一股涼意一點點從背後爬上來。
時新這個斷句。
很難讓人不多想。
這期間,時新一眼不眨盯著我的反應。
說他沒發現什麼,打死我都不信。
我人痲了。
16
一整天。
我鬱鬱寡歡。
因為我發現,時新看我的目光,帶著穿透和探究。
他好像真的發現有什麼不對了。
我想,必須要挽救一下。
我要再試一次,洗脫我故意爬床的嫌疑!
時新看我,「你的意思,睡著後才會出現那種反應?」
我點頭。
我想了一天,關鍵點肯定在這裡。
時新還是決定再信我一次。
當晚醒來,感受到身邊人的存在時!
我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你看!是真的自己出現到你的床上的。」
時新垂著眼,意外地沉默了。
我鬆了一大口氣,以為終於能擺脫變態這個稱號了。
可事實證明,我想得太簡單了。
時新沉默良久,抬眼看我,「你不覺得這事很怪嗎?」
時新說,這件事一定有原因。
他這一說,我這松的半口氣又提起來了。
因為可我心裡跟明鏡似的,原因指定在我身上。
但我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時新雖然沒有交過女朋友,可我他媽不敢賭啊。
誰能接受自己的兄弟一直對自己圖謀不軌。
時新知道後,恐怕以後都不想再看我一眼。
可時新敏銳得可怕。
他盯著床鋪,又抬眼看我。
沉默良久,他忽然抬頭。
平靜問道。
「我現在有些好奇。」
「陳擺。」
「你的暗戀對象。」
「是我嗎?」
!!
啊啊啊我草!
這話從時新嘴裡平靜說出來,傳到我耳朵里,一字一字仿佛一顆顆炸雷。
炸得我人都傻了。
我撐著保持冷靜,心跳卻在時新注視下瘋狂跳動。
時新他……真的懷疑了。
我盯著時新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問題太突兀,一點準備都沒有。
我除了落荒而逃想不出其他辦法。
17
這幾天,我甚至不敢和時新對視。
我不知道時新的想法,那晚的回答,我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只是每晚醒來還會睡到時新床上,但距離沒再加進了。
我能感受到,每次離開,時新都是醒著的。
可他沒有說話。
我和時新間的關係,像是忽然僵住了。
他湊過來,「怎麼,你沒把新哥的胃疼治好?」
我莫名其妙看他,「什麼東西?」
「那他怎麼看起來有心事的模樣。」
我沉默。
我也有心事你怎麼看不出來?
晚上時,宋拙扯著我們幾個去了 KTV。
時新沒有開口和我說說話。
包間內,也莫名坐得離我很遠。
我心一梗,有點煩躁。
宋拙這貨還不停在旁邊捏著話筒,獨自陶醉唱歌。
唱得我想死。
我悲傷喝酒,隔幾秒目光就往時新那暼上一眼。
沒暼多久,忽然被人拍了下肩。
我仔細看了看,這人好像就是坐在時新旁邊的。
見過幾次,好像叫什麼陳郁。
他一副笑臉,笑眯眯地問我,「兄弟,不然換個位置?」
「……」
我驚悚,「有這麼明顯嗎?」
陳郁摸著下巴,「也就五秒一次吧。」
「……」
18
我看了這麼多次。
時新沒有一次轉頭看我的。
我越想越煩,仰頭灌酒。
灌得頭腦昏昏。
這期間宋拙不斷扯我,「你瘋啦,就你那破酒量?你真的敢喝啊?」
陳郁也扯我,「可以了可以了!」
最終宋拙泄氣,「完了!這東西瘋了,管不住了。」
話音剛落,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我恍惚抬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眉眼。
「別喝了。」
時新的嗓音很低,聽起來心情不怎麼樣。
「為什麼?」我歪頭看他,看到這張臉的瞬間,情緒忽然很複雜。
「你管我啊?」
時新一把奪過我的酒杯,垂眼看我,「管的還少嗎。」
宋拙在旁邊直搖頭,「沒用的新哥,根本管不住!!」
時新暼了他一眼,又看我,「你還要喝?」
我搖頭,「不喝了。」
宋拙:「啊???????」
莫名地。
一回頭。
和笑眯眯的陳郁四目相對。
「……」
「你笑什麼?」
陳郁懶洋洋地拿了塊西瓜丟進嘴裡。
他說,「挺甜的。」
19
我喝多了。
一夜睡到了天亮。
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周圍,是自己的床。
居然沒在時新床上嗎?
這幾天基本都是在時新床上醒來,是昨晚失效了?
我搖了搖頭,基本睡著了就不會失效。
如果沒有失效,我是怎麼回到自己的床上的?
我下意識轉頭看向時新,但沒看到,看到了宋拙。
他今天顯得格外亢奮,「你終於開竅了我的兄弟,怎麼樣,有沒有兄弟能幫忙的?」
我被圍住,大腦一片空白,「什麼?」
「不是你說的嗎?」宋拙拍手,「要向暗戀對象告白啊!」
向。
暗戀對象。
告白??!!
宋拙這話,把我直接嚇醒了。
「你說向誰?」
「暗戀對象啊,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他媽記不得一點!
暗戀對象。
提起這個。
我下意識往時新鋪上看。
這一看不得了,宋拙忽然大叫起來。
「欸欸!他為什麼看新哥啊?」
「……」
我恨不得去捂這貨的嘴。
時新顯然也聽到了,他抬眼看了過來。
我飛快移開視線。
瘋了。
一定是瘋了。
20
不僅喝多了,還口出狂言。
因為和陳郁這貨多聊了幾句。
聊得我上頭了。
不僅揚言要和喜歡的人告白,還要當著全校的面。
這消息很快被宋拙這大喇叭放了出去。
越想越煩,躺在床上時,我想撞死自己的決心越來越重。
他媽的,好端端的,喝什麼酒,告什麼白。
真和時新告白?除非我不想活了。
對於我有個暗戀對象這件事,在學校里不是秘密。
陳郁發來消息,「嘖,沒料到你在學校這麼受歡迎,唔討論度還挺高的,這就是帥哥的待遇嗎?」
我暴躁,「都他媽怪你慫恿。」
現在話都出去了,被傳得全校皆知。
陳郁的語音帶著笑意,一聽就能讓人回想起他那笑眯眯的模樣。
「陳擺。」
他問。
「或許,你想試探一下嗎?」
21
陳郁這傢伙,好像真的有點經驗。
他讓我發了個僅時新可見的朋友圈。
【我很脆弱,經不起失敗,告白也算。】
當晚,沒等我出現在時新床鋪上。
時新就找過來了。
夜裡很靜,時新抬眼看我。
「很脆弱是多脆弱?」
「告白失敗會怎麼樣?」
「陳擺。」
「你的暗戀對象。」
「是誰。」
一連串的死亡追問。
我忽然繃緊神經。
我也抬頭看他,乾脆破罐破摔,「這個問題,你很在意嗎?」
時新默了一下,「是我嗎?」
「很脆弱的意思就是,很脆弱,像海苔一樣。」
「一折就碎了。」
「新哥,」我認真看他,「你會讓海苔碎掉嗎?」
這次時新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沒有回答。
轉身時說了句話。
「這幾天,我應該不在學校。」
「要回家一趟。」
「陳擺,不用等我。」
我僵在原地。
被這話凍成了冰雕。
什麼意思?
回家是什麼意思?
在躲我嗎?
我很想問他。
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
讓你這幾天一直在躲我。
可我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我倒頭躺在床上,頹然地想。
不等就不等。
以後也不會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