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意去城裡上學,鄉下有奶奶一家人愛我,有我的好夥伴們陪我玩。
但媽媽說,城裡的教育好,只有受到好的教育,才有好的未來,我那時候不懂這些,奶奶勸我,小嬸勸我,勸我跟媽媽回城,考上大學,光宗耀祖,我便生氣了,覺得她們不愛我了。
去了城裡念書考學,一路走來,我終於明白,她們愛我如初。
歲月如梭,一晃,我參加工作,有了自己的小家了,小嬸也老了,堂弟也結婚了,確切的說,堂弟是「嫁」出去了,去了鄰村,他老丈人村子,在老丈人家的廣闊大院裡,蓋了三間房子,蓋房子的錢卻是小叔小嬸掏的。
堂弟說過,一個女婿半個兒,堂弟,好女婿形象是真的,至於好兒子,我只能哈哈了。
打從我成家後,去鄉下的次數一次比一次少了,我總覺得是自己腿懶,是自己忙。其實,是自己從心裡上認為,小嬸是嬸,不是媽。
真正把小嬸當媽待,源於那個半夜電話,堂弟十萬火急打來的,說:「姐,小嬸摔倒了,胯骨骨折。」
我心一凜,說:「是半夜摔倒的?」
堂弟在電話那端沉默一會兒說:「姐,是白天摔得,鄰居給他打的電話,小嬸不上醫院,這不,疼得受不了……」
我打斷了堂弟的話,「這不快點拉小嬸進城,別耽誤了。
我和老公早早地來到大連附屬一院門口等待。住院檢查一系列過程完結後,小嬸得馬上做手術。
小嬸被推進手術室後,堂弟在醫院的走廊里來回踱著步,他說最多一句話就是,「你小嬸,早不摔倒,晚不摔倒,就等這個時候摔,莊稼在地里還沒收呢,看病錢上哪去借啊。」八尺大漢子說這話時,還擠咕兩滴「貓尿」出來。
這是「哭」給誰看啊。
堂弟妹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我真是納悶了,當初,小嬸給他們帶孩子時,孫子在後背兜著,小嬸在前面捏種、埋坑,多會兒說一聲辛苦?
現在,你們的孩子大了,小嬸病了,成了一張沉重的鐵犁。你們要拋棄?
我知道,小嬸用到我的時候了。手術很順利,小嬸被轉入病房,我租了一張行軍床,躺在小嬸身邊,想起小時候。
小嬸摟著我,半夜給我接尿,怕我冷,便盆拿在炕上,東北的冬天乾冷,鑽進被窩,都不願意出來。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等我長大了,小嬸老了,我還會和她躺在一起,只不過,這一次,我很揪心。
每次給小嬸翻個身子,小嬸都一陣呲牙咧嘴,她痛,刀口痛,我痛,心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