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個男教授合住,在家時卻從不穿內衣。
因為他是個瞎子。
直到有一天,男同事上門給我送文件。
我剛打開門,還沒說上一句話。
門被人一腳踹上。
教授給我披了件外套。
「還是注意點兒吧,輪廓這麼清晰,被外人看見多不好。」
1
剛到柳璟門口時,我還有些躊躇。
我媽的閨蜜劉阿姨說房子很大,不要房租,而且她兒子有點瞎,一起住很安全。
但畢竟是第一次與男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開門後,看著雙眼蒙著白布條,穿著規矩的男人,我鬆了一口氣。
「柳教授,你好,我是禾雲慈,近期要麻煩你了。」
我想要握手,又反應過來他看不見,收回手。
「你好,我聽我媽說過。」他側身讓出一條路,禮貌道,「請進。」
男人穿著一身白襯衣,扣子一絲不苟地繫到最上面一顆。
黑西裝褲襯出他緊緻的腰線,還有那雙又長又直的腿。
「你先坐,我去泡茶。」柳璟的聲音富有磁性,語氣淡淡的。
縱然眼睛被白布遮擋住,也能看出俊秀的五官輪廓。
「哦哦謝……」
反應過來他是個瞎子,我補充道:「不用麻煩了,我來吧。」
最終,我在他的指揮下,泡好了茶。
我們倆坐在沙發上,中間隔著一人距離。
「柳教授,您的眼睛是受傷了嗎?」
我實在好奇。
剛才見他雙手不斷摸索,腳下磕磕絆絆的笨拙模樣,不像是瞎了很久的樣子。
劉阿姨在電話里也沒細說。
「嗯,做實驗的時候受傷了。」
「那……之後會好嗎?」
「醫生說會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給他倒了杯茶,小聲喃喃道:「要不然可惜了。」
這麼帥的臉,這麼優秀的人。
「什麼?」
「沒事,喝茶。」
2
柳璟家有三間臥室,他住主臥,我住次臥。
他由於眼睛的原因,不能去學校教學,所以天天呆在家裡。
聽聽文章,喝喝茶水。
活像老一輩文學青年。
我大學履歷還算優秀,不到一周便找到一份出版社的編輯工作。
下班後,我主動承擔起做飯的任務,飯後和他聊聊天。
這天晚上,我洗澡時忘了拿內衣,跳腳之下,突然意識到:
他看不見啊!
對啊,他都看不見,我還穿什麼睡衣!
我就是一絲不掛站在他面前,又能怎?
不過做人不能太過分。
我只穿睡裙,真空從浴室出來。
擺脫了鋼圈的束縛,怎一個爽字了得!
柳璟正坐在沙發上聽書。
我晃蕩著在沙發上坐下,悄悄看他。
這幾天我陪他去過兩次醫院。
換過藥,但布條一直沒摘,醫生一再叮囑需要好好休養。
他關上聽書軟體,側耳:「怎麼了?」
「沒事。柳教授,你是教什麼的?」
「理化。」
「哦,那我朝哪磕頭都沒法跟你上課了唄。」
他臉上掛上一絲笑意,側耳認真詢問,「什麼意思?」
不愧是教授啊,連疑問都讓人如沐春風。
「我的意思是,要是我大學遇到你這麼帥的教授給講課,我一定次次都坐第一排,下課就纏著你問問題。」
「可惜呀,我是文科生,早知道當初就選理科了。」
柳璟笑得更甚,「就算選理科,我也不一定教你啊。」
「教授說的是。」
我垂下頭,想的卻是前男友和我說的那句:「學文科沒前途。真不知道你整天捧著這些書叫什麼勁。」
「雲慈,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男人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當然。」
「你也別叫我柳教授了,日久天長的,總叫教授挺彆扭。你叫我柳璟就好。」
「啊?……好的。」
柳璟今年 27 歲,比我大四歲。
我覺得怎麼也能稱得上哥。
3
之後的兩個周里,我陪柳璟去了幾次醫院。
醫生說他的眼睛恢復得不錯,估計再過一月,就可以恢復視力。
我由衷地替他高興。
但也想到,他恢復視力後,我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種種不便。
最起碼,真空自由就沒了。
這天晚上我下班後,看到茶几上的好幾種甜品盒子。
「咔嚓」
廚房傳來清脆聲響。
我心道不好,急忙跑過去。
地上是打碎的瓷碗片,柳璟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
他正要移動。
「別動!」我喊道,「別扎到腳,我來。」
他乖乖站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一直到我收拾完地上的碎瓷片,扶著他手臂坐到沙發上,他才放鬆下來。
「給你添麻煩了,雲慈。」
溫文爾雅的男人特招人喜歡。
「沒關係,沒受傷吧?」
他雖嘴上說著「沒」,左手卻悄悄往身後藏去。
被我一把抓過來,看清手心的傷口。
我二話沒說拿過藥箱,給他處理傷口。
或許是房間沒開空調,柳璟的臉頰熱得有些紅。
「雲慈,你陪我去了那麼多次醫院,我本來想著做頓飯感謝一下你。沒想到……」
「嗐,舉手之勞而已。再說,你同意我住進你家,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是我應該謝謝你。」
我很少替人包紮,包得醜醜的。
「我現在工作已經穩定,等你的眼睛好了,我就出去找房子。不會再麻煩你了。」
「啊?……哦。」
看他興致不高的樣子,我轉移話題:「這些點心是?」
「是給你買的,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就多買了一些。」
「太好了,我最喜歡吃甜點了。要不是容易長胖,我肯定天天炫。」
他嘴角輕揚,「你不胖。」
「你怎麼知道?」
他頓了頓,「猜的。」
我調侃道:「萬一你親愛的室友是個 180 斤的大胖妞怎麼辦?」
「我猜,你一定很漂亮。」
好吧,猜的挺准。
如果我不漂亮,大學時也拿不下高冷系草安澤坤。
這時,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
「我去做飯。」他道。
「我去吧。」我按住他的肩膀,「你歇著。」
「我總不能飯來張口吧。」他握住我的手腕放下來,「我們一起做。」
我覺得我是天選合租人。
第一次的室友,就是個神仙室友。
知禮、乾淨、包容、有分寸……
如果他是個女的,我願意和他共住一生。
可惜是個男的。
4
出版社進入旺季,公司說我們要忙一個多周。
我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沒日沒夜地干。
晚上將近 12 點回家,早上 6 點走人。
這一個多周里,我和柳璟都沒見過幾面。
以至於,柳璟的眼睛拆掉布條,我都不知道。
這天晚上我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半。
他像往常一樣,給我留了客廳的燈,但他的臥室已經熄燈。
柳教授作息時間一向很規律。
我輕手輕腳洗完澡,圍著浴巾出來,卻看到廚房裡站著一個男人。
「柳璟?」
男人聞聲轉過身。
清俊的眉眼,終於淋漓盡致地暴露出來。
我捂住胸口,下意識往浴室里躲。
「雲慈,你回來了。」他舉起水杯,沖我這邊方向道,「我口渴,出來喝點水。」
「哦哦。你的眼睛能看見了嗎?」
「還沒,但醫生說不用藥敷了。」
我鬆了口氣,提了提胸口的浴巾,走向他。
「是不是再過不久,就能看見了?」
「差不多……」他一頓,改口道:「不好說。」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沒什麼反應,「你能看見了一定要告訴我。」
「為什麼?」
我看了眼傲人的事業線,又瞧瞧光裸的大長腿。
為什麼?
因為我自由慣了,不穿內衣,自由做人。
「我好提前找房子。」我說。
「哦。」
男人面無表情地答應,聲音淡淡的。
卻難以讓人忽略精緻的眉眼。
雖然無神,卻有一種懵懂美。
「柳璟,你眼睛真好看。」
「……謝謝。」
「唉,沒開空調嗎?」我道。
「開了。」
「那你怎麼臉都熱紅了呀,柳教授?」
我嘿嘿一笑。
想不到,儒雅的柳教授,一夸就臉紅。
「睡覺去了。」他忙慌著放下水杯,往臥室方向走去,「晚安。」
我忍俊不禁,調侃道:「晚安柳教授,慢點走。」
5
工作旺季過後,生活又規律起來。
平常和柳璟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多。
周末休假時,我在沙發上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地玩手機,看小說。
睡裙經常堆在腰上也不管。
柳璟不知從哪天開始,鼻上架上一副墨鏡,說是防光,保護眼睛。
但有點妨礙我欣賞他的容顏。
有時候覺得,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也不錯。
然而事與願違。
這天,安澤坤給我發來一條信息。
「雲慈,找個時間聚一聚吧。」
我眉頭微蹙,「沒這個必要吧,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當初是你單方面提的,我沒同意。」
呵,我氣笑了。
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大哥,分手不是離婚,不需要兩人同意。姐想分就分。」
或許是我動作太大,驚動了一旁的柳璟。
他道:「怎麼了?」
「沒什麼,遇到個討厭的人。」
我的氣還沒消,連帶著語氣也不好。
但自己沒意識到。
安澤坤又發來一條消息:「那好吧,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吧。」
我和安澤坤相識於一場辯論賽。
辯論賽上,我們兩個勢均力敵地爭辯,讓我一度以為,我們的愛情也是勢均力敵的。
他有個小青梅,叫溫梨。
溫家和安家是世交,安澤坤和溫梨從小就是兩家看好的一對。
「雲慈,你放心,我只把他當妹妹看待。」
我信任他。
可他卻一次次擊潰我對他的信任。
溫梨發燒,他便在我生日那天放我鴿子。
溫梨想和我們一起看電影,他便在我們約會時帶著她,三人行。
畢業季,我為了找工作焦慮到生病。
在醫院輸液時給他打電話。
得到的卻是拒接,還有一條信息:「溫梨等會要面試,她有點緊張,我陪陪她。休息廳不能打電話,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我知道,我該離開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屬於我。
6
「我不想在沒意義的事上浪費時間。」
回完這條信息,我關上手機。
有點難受。
柳璟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伸出手。
上面赫然放著一顆糖。
「吃顆糖吧,心情會好點。」
我內心似乎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接過糖。
指尖無意間觸摸到他的掌心,溫熱細膩。
「謝謝。」
他在我身邊坐下。
第一次離這麼近,我聞到他身上的檸檬香,沁人心脾。
突然想問他一個問題。
「柳璟,你當初為什麼學理?」
「因為熱愛,就像你學文一樣。」
「唉?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文學?」
他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