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惕地拉遠了距離,「不是,我跟我哥來的。」
「今年多大了?」
「未成年……」
「撒謊。」他笑呵呵地伸手抓住我,「未成年進不了酒吧。你騙誰呢?」
我嚇了一跳,瘋狂甩手:「你放開我!我又不認識你!」
「聊著聊著就認識了。來,離哥哥近點!」
我害怕極了,抬手就朝他臉上潑可樂。
男人惱羞成怒,揚起巴掌。
還沒扇下來,就被人橫踹一腳,飛了出去。
沒了男人的拉扯,我頓時失了平衡,從高腳凳上栽了下去。
一時間人仰馬翻。
等我被人扶起來,就看見江耀野騎在那個男人身上打。
「你特麼喊誰妹妹?」
「那是我江耀野的妹妹!」
「你找死!」
頭頂傳來一股熱流,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酒保大哥急得喊:「江少爺,你妹妹頭破了。」
10
我給江耀野當了三天妹妹。
進了兩次醫院。
這次還驚動了警察。
江耀野在外面應付警察。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診療床上。
縫針的時候,疼得直發抖。
當然,也有可能是怕的。
我再也不想去酒吧了。
也討厭江耀野。
江耀野衝進來時,我頂著一腦袋鼓鼓囊囊的紗布,哭得眼睛都腫了,一個勁兒抽抽。
他放輕了聲音,第一次低聲喊了我的名字:「念念……我……」
我跳下床,悶不吭聲往外走。
「念念。」
江耀野一把拽住我。
我紅著眼看向江耀野,氣沖沖地甩開手。
「我討厭你。」
11
江叔叔發了很大的火。
他把江耀野叫進書房,第一次用平靜又失望的語氣說:
「江耀野,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學無術,目無尊長,不思進取,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願意跟我過日子的,你都要把家攪和散了,是吧?」
江耀野低著頭,半晌沒說話。
我悄悄湊到門縫上,企圖聽得更清楚一些。
然後就聽見江叔叔說:「你休學快要結束了吧?回去上學吧,我和你羅姨領了證,念念也挺乖的,往後沒什麼事,就別回來了。」
這是變相把他逐出家門了。
江耀野突然啞著聲音問:「爸,你還記得我媽嗎?」
江叔叔不耐煩道:「別把你現在這樣歸結於你媽!」
江耀野原本還想說什麼,聽見這句,也沒有要說的意思了。
我算是知道江耀野為什麼跟家裡關係不好了。
就算犯了錯,也不該被趕出去呀。
他一定很傷心。
要是我不生氣,就過去安慰他。
可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跟混蛋說話。
只好往他書包里塞很多巧克力。
我媽說,巧克力是甜的。
吃了能讓人心情變好。
我爸去世的那段日子,我總是帶著巧克力。
難過了就啃上兩口。
「你在幹什麼?」
江耀野聲音沙啞。
我頂著滑稽的頭網上,惱火地說:「你管我幹什麼!」
說完小心翼翼地看著江耀野。
生怕他暴跳如雷揍我一頓。
江耀野沒發火。
他看著書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巧克力,抬手抿了下眼:
「頭怎麼樣了?還疼嗎?」
我哥有點溫柔,怎麼回事兒?
我還在氣頭上,哼了聲,扭頭回了臥室。
很快,我的轉學手續辦好了。
我從當地的普通中學轉進了 A 大附中。
與知名學府就隔著一道柵欄。
中間開一道小門,方便校內人員往來,以及中學生的課外拓展。
我成績吊車尾,被排在教室最末端靠窗的位置。
午後,我靠在玻璃窗上打瞌睡。
隔壁柵欄外談話聲斷斷續續傳過來。
「耀哥,你最近怎麼總是愁眉不展的?」
江耀野的聲音帶著一絲陰鬱:「我有一個朋友,把女生惹生氣了,該怎麼哄?」
眾人開始起鬨。
「不應該啊!你一個花叢老手,不知道怎麼哄女人?」
江耀野好像把什麼東西砸過去,「胡說八道什麼,是我妹妹。」
「喲,妹妹……」
緊接著又噼里啪啦一頓揍。
幾個人抱頭求饒:「哥,手下留情,你早說是親妹妹啊!」
江耀野冷笑一聲:「廢話少說,知道怎麼哄妹妹嗎?」
「不知道啊老大,我們幾個都沒有妹妹。」
12
這一個月來,我桌子洞裡總能莫名其妙出現許多東西。
小到草莓牛奶、進口零食。
大到頂流影星的全套周邊。
爆火小說的作者親簽。
各個都能賣到上萬的價錢。
同學都幫我打聽過了,是隔壁 A 大一個高高瘦瘦的大帥哥課間操溜進來送的。
我一猜就是江耀野。
看在他這麼誠信認錯的份上,我就原諒他了。
這天,我媽把我叫過去。
遞給我一盒熱騰騰的糖醋小排,還有幾件手織毛衣,「念念,明天上學給你哥送去。」
江耀野住校了。
江叔叔工作忙,不回來。
這明明是江耀野的家。
現在住在這裡的,卻是我和我媽。
我渾身不得勁。
終於尋到機會跑去跟他和好了。
我高高興興地拎著糖醋小排跑進 A 大。
找到 14 棟三單元男生宿舍。
老師不讓帶手機,我聯繫不上江耀野,只好在樓下傻等。
等來等去,就等到一個熟面孔。
上次騷擾我的男人。
我看見他的時候,他也看見了我。
他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喲,這不是江耀野妹妹嗎?跑哪去啊?上次你哥可是揍得我好慘。」
我吃痛,握著他的手腕:「慘就對了,勸你——勸你趕緊放開我,不然他會把你揍得更慘!」
男人嗤笑一聲,掌心用力,「實話告訴你,你哥惹的人可不止我一個,要是被他們知道江耀野還有個妹妹,嘖嘖……」
他色眯眯的表情看得我毛骨悚然。
「你們誰想搞他妹妹?」
四周圍上來一群不懷好意的人。
「就那個狗雜碎,連媽都沒有,哪來的妹妹?」
「誰知道呢,反正江耀野寶貝得很,玩玩唄。」
「噓,要是被江耀野聽見,又得揍你了。」
「怕什麼,他爹不疼娘不愛的,惹了事沒人給撐腰,打他白打!」
真是太過分了。
我最討厭別人罵我野孩子。
失去的親人不該成為別人詆毀我們的工具。
怪不得江耀野天天打架。
換成我,我也打。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口狠狠咬在那人的手腕上。
「不許罵我哥狗雜碎!」
「草!」
一個巴掌落了下來。
打得我頭暈眼花。
要是以前,我鐵定就窩窩囊囊鬆開了。
但一想到待會兒江耀野來,能替我撐腰,我就有使不完的勁兒。
發了狠,死死咬住那人不鬆口。
很快血腥氣就散了出來。
江耀野趕來時,現場鮮血淋漓。
「念念!」
江耀野聲音都在顫,衝過來一拳頭砸過去。
成功打散了人群。
也把我門牙給崩斷了。
剩下半塊牙嵌在男人的肉里。
現場鬧哄哄一片。
江耀野騎著那群混蛋,把人揍個半死。
最後踉蹌從地上爬起來,抱住我,「念念啊,你怎麼全身都是血啊,你別嚇我,傷到哪了?」
我摸著斷掉的門牙,疼得直抽氣。
「牙!」
「好好好,別叫,哥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哇的哭出聲:
「嗚嗚嗚,我的牙在他手裡,快給我摳出來。」
13
江叔叔和媽媽趕來時,我正在醫院裡,蔫頭耷腦地和江耀野排排坐。
江叔叔上來就要給江耀野一個耳光。
「你能耐了,還領著你妹妹打架!」
「老江!別打孩子。」
媽媽把我和江耀野護在身後。
「至少先問清楚怎麼回事吧。」
江耀野低聲說:「我的錯,要不是我,念念不會受傷。羅姨,我爸打得對。」
我剛補過牙,說話還漏風。
「呼呼,是他們先罵哥哥有娘生沒娘養。」
「我生氣,就咬他們。」
江叔叔一愣,揚起的拳頭再也沒落下去。
轉而擔憂地問我:「念念,你傷著哪了?」
醫生走過來,替我回答道:「小姑娘牙崩斷了,剛接上,別的沒啥事,她哥剛才盤問我半個多小時,你們就放心吧。」
江叔叔神色複雜。
尤其在聽到那句「有娘生沒娘養」之後,眼眶就紅了。
警察朝我們走來時,江叔叔摁在了江耀野肩膀上,「你坐著,我來處理。」
江耀野一愣,抬頭看著江叔叔。
眼裡潮潤潤的。
似乎很詫異,他父親有一天還能站在兒子面前,替他遮風擋雨。
這件事叔叔怎麼去交涉的,我們不得而知。
我挨了一巴掌,崩斷一顆門牙。
對方被我咬了,還挨了江耀野的拳頭,傷得比我還重。
他家鬧起來,大機率我們家要賠錢。
結果警察最後定義為互毆,建議雙方和解。
我被江耀野領過去道歉。
江耀野臭著臉,混不在意地說:「對-不-起。」
我跟在他後面,探出頭,咧嘴一笑:「對不起。」
嘻嘻,下次還敢。
那個被我咬了的人氣得手都在抖。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他們哪裡反思了!我給她道歉?我還怕她有狂犬病呢!瘋子!他們兄妹倆都是瘋子!」
我拉著江耀野的手,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
那人還在吵著打狂犬疫苗。
罵江耀野是大瘋狗,我是小瘋狗。
我笑嘻嘻地說:「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江耀野握緊了我的手,沒再反駁。
14
江耀野開始接納我了。
最近我跑去 A 大給他送媽媽做的飯菜和織的毛衣,江耀野照單全收。
有時候,還能換一兜子滿滿當當的零食回來。
給我們班同學羨慕壞了。
就是偶爾他鼻青臉腫的,好像被什麼人揍了。
這天,我去給他送東西時,撞見江耀野被人摁在地上打。
「你當初惹老子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今天?」
江耀野擦掉嘴角的血:「少廢話,還打不打?」
「喲,紈絝少爺從良了?今天主動挨打?」
「沒聽說嗎,他到處揪著仇人,逼人家揍他。還說揍完恩怨一筆勾銷,不准難為他妹妹。」
「切,就你有妹妹。」
他們打得更狠了。
差不多一個多月後,江耀野的「債」就還完了。
鼻青臉腫的哥哥又變回了大帥哥。
KTV 不去了。
酒吧也不去了。
沒事就泡在圖書館。
我心想,這下總不會有人找我麻煩了吧。
結果這個時候,一個漂亮姐姐又找上了門。
「你跟江耀野什麼關係?他的微信背景為什麼是你照片?」
「年紀輕輕,首要任務是學習,懂?」
「可千萬別被渣男騙了!」
這個姐姐我見過,之前在酒吧的時候,她跟江耀野說過話。
我解釋:「姐姐,江耀野是我哥。」
女人瞅了眼我胸前的名牌,面露鄙夷:「姓都不一樣,還你哥,你喊他一聲,他答應嗎?」
我用女人的手機給江耀野打了電話。
提示音響了好幾聲才接起。
裡面傳來他吊兒郎當的聲音。
「不是分手了,打給我幹什麼?」
我湊過去,怒火中燒:「哥,你咋這樣?」
這個姐姐看起來挺傷心的。
渣男!
江耀野一頓,「念念?」
繼而語氣一轉,帶了些許冷意:「許雲舒,你想對我妹妹幹什麼?你在哪,我馬上過去。」
江耀野匆匆趕來,我正坐在樹下舔冰棍。
許雲舒給我買的。
她非讓我挑個雪糕刺客。
又貴又好吃。
許雲舒看見我哥,眼眶立刻紅了。
走過去狠狠甩了江耀野一巴掌。
「江耀野,你個混蛋!」
我舉著冰棍,傻愣在原地。
不是,你把我哥喊來就為了給他一巴掌啊?
那我這冰棍還能不能吃了?
江耀野走過來,奪過我的冰棍。
兇巴巴道:
「還吃,當心她毒死你!」
15
從那天起,江耀野就搬回家了。
以後每天上學放學,都會跟我一起。
我跟在他屁股後面,喋喋不休:
「哥,你為什麼要回家住?」
「哥,是不是你風流債太多了?怕我受你牽連?」
「哥——」
江耀野猛地頓住腳,冷著臉警告我:「不准叫我哥,我還沒認你呢!」
「哦。」
我悶頭不說話了。
不認我,才怪。
死鴨子嘴硬。
江耀野瞥了我一眼,輕咳一聲,想要緩和氣氛:「聽說你們出成績了?」
「哦,出了!」
我在書包里翻來翻去,翻出了皺巴巴的成績單。
於是歷史再次重演。
江耀野氣得當街追著我揍。
「羅念念,下次數學再給我考 12 分,你就別進家門!」
……
面對突然回家的江耀野,家裡氣氛怪怪的。
畢竟這是新家庭組建之後,大家吃的第一頓團圓飯。
媽媽和江叔叔坐在一邊。
我坐在江叔叔對面。
江耀野坐我旁邊。
誰都沒主動說話。
媽媽老實巴交了一輩子,不太擅長跟孩子打交道。
尤其是江耀野這種一點就炸的炮仗。
江叔叔和江耀野積怨已久,說兩句就會吵起來。
於是,我莫名其妙成了這頓家宴聯繫各方的紐帶。
江叔叔笑著給我夾了只雞腿:「念念,吃飯。」
媽媽很緊張,連忙把另一塊雞腿放進江耀野碗里。
結果被我截走。
「念念!」
被截胡的本人十分淡定:「我不愛吃雞腿。」
說話的工夫,小山一般的排骨被我堆在了江耀野碗里。
「雞腿給我吃,你吃排骨。」
江耀野總說雞腿肉柴,每次都把食堂打的滷雞腿丟給我。
給我香迷糊了。
但他會搶我的排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