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雪完整後續

宋崢驟然鬆開我，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青青，你還要我做什麼呢？」

找到出國的文件拍照掃描後，我繼續坐在沙發上背單詞。

手機彈出提醒，才發現自己收到了幾百條未接電話。

從今早上我拉黑他後，不間斷打了兩個小時。

幾乎完全覆蓋了他在實驗室的時間。

在我設為不提醒的聯繫人里，何茗的消息格外顯眼。

【學妹，小崢只是太忙了。】

【你要懂得體諒他，這麼有事業心的男孩子不好找。】

【理工男不懂浪漫，小崢在實驗室都急哭了，你過來哄哄他，給他道個歉。】

看起來言辭誠懇，我卻突然想起來在早餐店迷茫的那半小時。

我一下子釋然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就不會不接我電話，一上午有無數個機會過來找我。

而不是等做完實驗，再穿著白大褂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堵在教室門口。

宋崢的心早就不在我這裡了。

收到國外老師確定的回答後，我才發現宋崢賭氣般靠在我身邊坐下。

沉重的呼吸噴在我的後脖頸。

我在猶豫要怎麼提分手才能讓他死心。

我們兩個同時開口：

「我……」

突然，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這尷尬的氛圍。

一看到是何茗，宋崢嘴角勾起一個自己都沒察覺的笑。

「學姐，我在陪青青……」

聽到對面的話，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他頓時放鬆下來，無措地撓撓頭。

「青青，那邊材料反應實驗有結果了，我得過去一趟……算了！反正這些專業的東西說了你也不懂！」

「事態緊急，這次實驗真的對我很重要，等我回來再跟你好好談談。」

他飛快拿起自己的衣服，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鞋都穿反了。

我張張嘴想提醒。

他頭都沒回，沖我擺手：

「有事回來再說！」

直到我睡前，宋崢都沒回來。

他拿了一個小號加我，頭像是一條蝴蝶項鍊。

驗證信息是：【青青是我，今天住在實驗室不回去了，明天一定給你賠罪。】

我的手指停留在那個明顯和耳釘是一對的項鍊上。

沒有同意，倒頭就睡。

4

我也不管宋崢打不打算回來，這第二天就聯繫了房東退租。

他的東西我找人幫忙送回宿舍。

接著辦理走讀，回家等留學申請走完流程。

剛一到家，我就收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以為是申請文件有問題，我趕緊接通。

「我有男朋友啦！」

耳邊醉醺醺的女聲，就在我以為又是什麼惡作劇的時候，對面的聲音繼續說：

「你聽，啵啵啵。」

像是兩個人連續親吻的聲音。

我暗罵了句神經病，在掛斷電話前，那邊響起了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緊接著是宋崢調侃的聲音：

「學姐你這個大冒險是懲罰自己還是懲罰我啊？」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讓青青知道她又要亂吃醋了。」

實驗室其他人也紛紛起鬨。

「反正咱們成果做出來，申博應該是穩了，慶祝玩一下又不會掉一塊肉。」

「隨機抽的手機號，宋哥你女朋友不一定認識這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議論。

宋崢實驗室的「精英」對我總有種莫名其妙的高傲。

在他們看來，我是個漂亮又沒有靈魂的花瓶，可以隨便當做嘲弄的談資。

面對那些讓我不舒服的視線和議論，宋崢總讓我放寬心：

「我們實驗室都是鋼鐵理工男，哪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你別想太多。」

慢慢的，高傲變成了從骨子裡偷出來的惡意。

「青青，怎麼哭了？」

媽媽看到我站在門口不動，趕緊上來給我擦眼淚。

我不小心按到免提：

「陳青青就是喜歡耍脾氣，我哄她兩句就好了。」

我媽瞬間明白了一切。

搶過我的手機，沖那邊大喊。

「欺負我女兒的都給我滾！」

接著用力掛斷。

「媽，我不想撞南牆了。」

已經頭破血流，夠疼了。

我媽接過我的行李箱，去廚房盛了一碗雞湯。

「青青，及時止損，人要往前看。」

我早就想通了，三年的感情固然有遺憾，可現在收手，只是在刮骨療毒。

我媽罵了半天宋崢，看到我臉上露出笑，才長舒一口氣。

吃完飯，門外響起門鈴聲，她擦了擦手要去開門。

「你爸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她的話停在嘴邊。

大門外，被她罵了好幾個小時的宋崢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動不動地站著。

我媽拿著掃帚就想打人，宋崢一動不動，活像是我這個渣女辜負了他：

「青青，你要出去留學，都沒跟我商量。」

「你是我女朋友，我卻從老師那裡才能知道你的消息。」

5

「欺負我女兒欺負上門了！」

我媽被他這句無恥的話氣笑了，拿起刷鍋水兜頭潑過去。

「出軌的髒東西裝什麼可憐呢？好像我女兒對不起你一樣！」

雞骨頭和菜葉子撒了宋崢一身。

我坐在座位上沒說話，也沒替宋崢辯解。

宋崢眼底的難過就要溢出來，不顧我媽要關門的動作，把手臂卡在門縫裡。

「青青，我是來跟你解釋。」

我嘆了口氣。

反正我馬上就要走了。

跟他也應該徹底斷個乾淨。

我拉開我媽，把門打開，無視掉宋崢手臂上故意露出來的淤青。

遞給他一張紙讓他擦乾淨臉上的菜葉子。

談這種事，總該有個嚴肅的場合。

我沖他點點頭，讓他把想說的話說完。

觸及到我目光的那一瞬，他像是被燙了一下，嘴唇不小心咬出了血。

好像那個拋下我去實驗室過夜，把我當成朋友談資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的論文申請通過了。」

沒想到第一件事是說這個，我一下被逗笑了。

他緊咬牙關，也像是意識到自己這麼說不妥。

「今天我們去慶祝，喝多了玩遊戲她抽到大冒險，她親的是自己胳膊，我真不知道她電話是打給你的。」

意識到自己話里的不妥，宋崢噤聲。

「所以，如果電話沒有打給我就無所謂了嗎？」

看著我平靜中帶著嘲弄的眼神，宋崢一下子急了。

「我們三年的感情你還不信我嗎？這就是個遊戲！我只喜歡你！」

我點頭。

「然後呢？」

被門夾的淤青後反勁疼了起來，宋崢捂住手臂皺眉，語氣裡帶了疑惑。

「青青，你真的在跟我生氣嗎？」

「我記得上次你跟我吵架，哭了一整夜，可我給你送禮物之後你就被我哄好了……」

我噗嗤一聲笑出聲。

「那是因為我以前喜歡你。」

因為喜歡他，所以會患得患失。

因為喜歡他，所以會送他辛苦織了一個月的圍巾。

所以在看到自己的真心被當成他討好何茗的工具時，才會難過。

會跟他大吵大鬧。

那次吵架後，他從網上下單了一條很貴的羊毛圍巾給我，貴到夠他半個月的生活費。

「不就是一條圍巾嗎！等我實驗室成果出來，給你買一百條一萬條。」

「你為什麼總在乎這些無聊的事情！」

圍巾被硬塞在我手裡，手被羊毛的溫度燙到幾乎抬不起來。

那不一樣。

可接下來整整半個月，宋崢都看著鹹菜和饅頭度日。

身邊所有人都在說我為了一條圍巾讓宋崢受苦。

甚至讓我生出一種錯覺，宋崢是真心在跟我道歉。

他只是一個理工科直男，不懂這些彎彎繞繞。

現在想來，他心裡其實一清二楚。

清楚怎麼羞辱我，來懲罰我那天讓何茗丟了面子。

是我當局者迷。

「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我低頭看向手機里老師發來恭喜的簡訊，又看看面前狼狽的男人，平靜開口：

「宋崢，我們分手吧。」

6

終於說出了一句卡了很久的話。

渾身舒暢。

宋崢卻以為我還是在跟他開玩笑。

那天離開時語氣里充滿自信，篤定道：「青青，你捨不得。」

我被他的自信逗笑了，也實在是忙到沒空理他。

宋崢卻篤定了我捨不得沉沒成本。

對他來說比生命都重要的實驗室也不去了，每天都在教室門口等著我下課。

同學給他取外號叫望妻石。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也故意堵著我，偶爾下課晚了，能看到他提著外賣蹲在教室外。

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理工科直男」好像突然開了竅一樣，追人的手段層出不窮。

如果換個人來，恐怕早就被感動到原諒了。

就連閨蜜看到都忍不住感嘆一句鐵樹開花。

然後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不對勁。

「青青，他以前那樣對你，是不是他在裝傻啊？」

閨蜜頓時咬牙切齒，連著罵了好幾句晦氣。

連閨蜜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我又怎麼會不清楚呢？

宋崢不是不懂感情的木頭，他分明比誰都精明。

出國手續辦好那天，正好有網上認識的同校學長跟我順路。

一收拾好東西，就看到一輛瑪莎拉蒂停在校門口。

學長一身中性休閒裝，身高腿長，笑起來很溫柔。

看到我走出來，主動下車幫我提箱子。

「學妹，我看過你的畫展，你很有靈氣。」

一見面就是誇獎，讓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學長替我開車門，紳士地幫我整理好坐墊。

介紹自己叫陸緯，說起來巧，以前跟我也是同個大學的。

車門還沒關上。

我被人狠狠掐住了手腕，痛得我驚呼一聲。

「青青，原來你是找好新人了。」

陸緯一愣，饒有興致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宋崢。

看到他雙眼通紅頭髮蓬亂，又注意到他抓著我有些泛紅的指節，突然笑了出來。

「這位同學，你是不是誤會了？」

修長的指節有節奏地拍打方向盤，沖我點了點。

然後問我：

「學妹，飛機起飛還有時間，你要不要先解決一下問題？」

他這句話一出口，宋崢的眼睛更紅了。

我真是無奈了。

宋崢大概確實是做賊心虛，看到我跟別的男人坐在一起，就以己度人地認為我和學長關係不正常。

我掙脫他的手，強行關上車門。

沒有理宋崢，對陸緯搖了搖頭：

「沒必要，提前去機場辦託運吧，麻煩了。」

說完，坐在副駕駛低頭玩手機。

誰知宋崢突然啞著嗓子開口：

「陳青青，你為了氣我，寧願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走嗎？」

「我都不認識他，萬一他騙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