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可否的笑笑。
宋知節的身體晃了一下,眼裡都是血絲:「你要和他回去了嗎?」
或許是坐著飛機趕過來沒有休息,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也對,你一直都喜歡他……」
「可冉冉,我不想傷害你的,我那時只是不甘心。」
「我知道你喜歡他而不是我後,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讓你痛苦。我不想承認我喜歡你,就只能去逼自己喜歡任依寧。」
「但刺激任依寧只是藉口,和你訂婚的時候我內心是開心的,我甚至有想過他們呆在國外一輩子不要回來!」
「這樣…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我笑著鼓起掌來:「你們兩個真是一個比一個能編!」
「不去寫愛情故事真是可惜了。」
兩個男人的臉色迅速灰敗,張著嘴還想要說什麼。
這時,警笛聲由遠及近。
8
兩名警察推門而入:「誰報的警?」
沈懷州舉手:「警官,這兩位先生騷擾我的老闆。」
宋知節和蔣衡同時愣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宋知節眸中怒火翻湧。
警察嚴肅地看向他們:「請出示身份證件,配合調查。」
兩個人被警察請了出去。
就在宋知節被帶走的時候,看向了我,眼神依舊沉鬱:「周冉,別任性。你以為離開我們,你還能安穩地開你的咖啡館?」
「這個社會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回到我身邊,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這話語裡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我心頭一凜。
兩名警察也聽到了,但他們也知道這兩個男人的身份,對他們的話無可奈何。
對宋知節說的話,我一點也不驚訝。
我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關上店門。
我對沈懷州安慰的笑了一下。
「幸好你聰明,聽懂了我的暗示。」
沈懷州悶悶的「嗯」了一聲,看著我不住顫抖的手,輕輕握住了。
我沒有躲開。
「你不好奇他們說的話?」
沈懷州搖搖頭,「不好奇,但我差不多聽懂了。兩個渣滓,玩弄了你。」
「你以前一定過的很辛苦。」
「至於他們的威脅,」這個一向會懵懂臉紅的大學生眼裡竟然閃過一絲狠意,「你不用擔心,我家在這裡,還有一些勢力。」
「哈哈,不用,我有辦法,」我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今天不宜營業,我們去酒吧喝兩杯?」
第一次受到我的邀請,男孩眼裡的狠意馬上消散,臉上變得紅撲撲的。
9
這家酒吧地處偏僻,也許是新開的緣故,人很少,但酒卻不錯。
我和沈懷州坐在酒吧角落,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中輕晃。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左一右,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再次出現在我的桌前。
也是沒辦法,兩個人就這樣被放出來了。
「冉冉,我們談談。」蔣衡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煩躁地看了一眼我身邊的沈懷州,又強行按捺住。
宋知節則更直接,「和我們回去吧,無論什麼要求我都能答應你。」
我放下酒杯,抬眼看著他們,心裡湧起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極致的荒謬和厭倦。
他們像兩個得不到糖果就不肯罷休的孩子,只不過他們想要的「糖果」,是我的人生。
「什麼都能答應?」我扯出一絲笑。
「什麼都能。」蔣衡急切的答道。
我笑了,這次帶著幾分真實的、惡作劇般的意味。
「好吧。」我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逡巡,「那你們給我下跪吧。」
「什麼?」
我神色不耐,「不是要尋求我的原諒嗎?下個跪都不願意?這就是你們的態度?」
「那算了。」
下一刻,兩個人在我面前緩緩跪了下來。
酒吧里還是有十多個人的,已經有人把目光看了過來。
宋知節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我明白這對他們這種天之驕子來講,這恐怕是活了二十幾年來最屈辱的事情。
但他們跪在我面前,我卻並沒有什麼感覺。
沒有痛快,沒有開心。
只剩下一種必須解決爛攤子的疲憊。
我嘆了一口氣,「你們起來吧。」
「你們以前不是喜歡賭嗎,那我們不如……再賭一次?」
兩人皆是一愣,顯然沒料到我會主動提出這個字眼。
這個曾給我帶來無盡恥辱的字眼。
「賭什麼?」宋知節眯起眼睛,警惕中又帶著探究。
我端起酒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讓醇厚的酒香在口腔中瀰漫開,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清晰得足以穿透背景的音樂:
「就賭——你們誰能先讓我相信,你們是真心愛我。」
蔣衡急切道:「我本來就是真心的!」
「空口無憑。」我輕笑,「這樣,為期三天。」
宋知節打斷我,「三天太短了。我們之前都打賭了三個月。」
「你心裡現在還對我們有氣,三天後你……不承認怎麼辦?」
「那行,只要你們的公司產業不著急,那就三個月。」我改口。
「如果你們贏了,我乖乖跟你們回去,任你們處置,絕無怨言。」
「但如果……我贏了,你們以後不要再打擾我。」
沉默良久,兩個人都點頭,「好。」
「冉冉,我答應你。」
見他們答應,我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和他們說。
「那你們先離開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們。」
10
隨後的三個月,宋知節和蔣衡像是兩個笨拙的學徒,開始了一場他們從未認真學習過的課程——如何去愛一個人。
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用昂貴的禮物和居高臨下的姿態來「示愛」。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生澀甚至有些可笑的嘗試。
蔣衡會在我咖啡館打烊時,提著一份他親手做的、賣相悽慘的便當等在門口,眼神裡帶著罕見的忐忑。
他甚至嘗試去了解咖啡豆的產地和烘焙程度,雖然經常鬧出笑話。
宋知節則收斂了他所有的尖刺和掌控欲。
他不再用命令的口吻,而是學會了用「可不可以」、「好不好」來詢問。
他甚至還去旁聽了幾節心理學課程,試圖理解他曾經給我帶來的傷害。
他出現在咖啡館的頻率很高,但大多只是點一杯咖啡,坐在角落用電腦處理公務。
偶爾抬頭看我一眼,確認我在,那眼神裡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
我並沒有將他們拒之千里之外。
我收下了蔣衡的便當,雖然大多進了沈懷州的肚子(他聲稱需要替老闆試毒)。
我也會和宋知節偶爾聊幾句,關於天氣,關於新聞,平淡得像普通朋友。
我的態度似乎一天天緩和下來,不再像最初那樣充滿尖銳的敵意。
這種「緩和」顯然給了他們巨大的錯覺和希望。
他們眼底的光越來越亮,行為也越發積極,仿佛勝利在望。
連沈懷州都有些不安地偷偷問我:「老闆,你不會真的心軟了吧?」
我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沈懷州自言自語,「我覺得你不會。」
三個月期限到的前一天,蔣衡和宋知節不約而同地精心準備了告白。
蔣衡包下了一家高級餐廳,鋪滿了空運來的鮮花。
宋知節讓助理拍下了一枚天價鑽戒,緊張的用手不停摩挲著絲絨盒子。
他們都在等我做出選擇。
11
期限當天的傍晚,我約他們在我的咖啡館見面。沒有鮮花,沒有燭光,只有三杯清咖。
兩人都穿著正式的西裝,神情緊張又期待,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我看著他們,平靜地開口:「這三個月,辛苦你們了。」
蔣衡迫不及待地表白:「不辛苦!冉冉,為你做什麼都值得!我知道我過去混帳,但我真的改了……」
宋知節也深吸一口氣,眼神認真:「冉冉,我從未像這三個月一樣清晰地認識自己,也認識你。」
「過去的錯誤無法抹去,但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想彌補。給我一個機會。」
我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這三個月,我看到了你們的努力,也相信你們此刻的『真心』或許有幾分真實。」我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是,你們還是不明白。」
「真正的愛,不是占有,不是補償,更不是一場為期三個月的考核達標。」
「至少,在我看來不是。」
「我平靜的接受你們,不是我喜歡上了你們中的一個,而是我已經知道了結局。」
我轉回頭,目光清澈地看向他們:「如果你們真的如你們所說『愛』我,那麼,請尊重我現在的選擇,成全我想要的生活。」
「我的快樂,就是擁有平靜,和不再被你們打擾的自由。」
「所以,這場賭約,我贏了。」我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態,「請你們履行承諾,離開我的生活。」
蔣衡和宋知節僵在原地, 臉上的表情從震驚、不甘,到最終化為一片慘然的灰敗。
他們精心準備的誓言和戒指, 在我這番關於「愛是放手」的言論面前, 顯得如此蒼白和可笑。
宋知節緩緩合上了戒指盒, 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有痛苦,有恍然, 最終只剩下無盡的黯然。
「冉冉, 如果你說愛是放手, 那我願意離開。」
「但如果, 你有哪天過的不快樂了,你隨時可以再來找我。」
「我永遠愛你,也永遠選擇你。」
蔣衡緊接著離開,只留下一道輕的不能再輕的「對不起」。
我明白他對不起什麼, 最開始,是他選擇了我,讓我淪為賭約。
而我現在, 終於出了賭局。
我看著他們兩個人沉默地、步履沉重地依次離開了咖啡館,消失在了漸濃的暮色里。
窗外華燈初上, 映照著咖啡館內溫暖的燈光。
沈懷州從操作台後走出來,默默遞給我一杯熱牛奶。
我接過,掌心傳來熨帖的溫度。
這一次, 我是真的自由了。
12
我知道,這兩人或許不會輕易放棄。
他們的驕傲和占有欲不允許。
但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失去一切就只能哭泣的周冉了。
我有了新的⽣活, 新的⽴⾜之地,還有了一個會在我顫抖時, 默默握住我⼿的年輕人。
後來, 我從一些財經新聞和社交媒體的邊⻆料里, 斷斷續續聽到⼀些關於他們的消息。
宋⽒和蔣⽒在某些項目上競爭激烈,似乎兩位繼承⼈之間的矛盾也擺上了台⾯。
⽽任依寧,據說她的傷好後,依舊周旋在兩人之間。
但兩⼈對她的態度都似乎發⽣了變化,公開宣布與她沒有任何感情糾葛。
這些紛擾,都如同遠處吹來的⻛, 掠過我的咖啡館櫥窗, 便消散無蹤。
「冉冉,嘗嘗我新調的咖啡, 加了點柑橘利口酒,你上次說喜歡的。」沈懷州將一杯精緻的咖啡放在我面前, 眼睛亮晶晶的, 像藏著星星。
我接過,抿了一口,醇⾹中帶著一絲清甜,恰到好處。
窗外陽光正好,人來⼈往。我看了看眼前笑容乾淨的沈懷州,又看了看這間屬於我、充滿咖啡⾹⽓的小⼩天地, 心中⼀⽚寧靜。
「味道很好。」我笑著對他說。
過去的噩夢或許曾將我摧毀,但也給了我破⽽後⽴的勇氣。
而未來, 就像這杯咖啡,滋味如何,終究由我自己來調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