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遺物被砸碎後完整後續

「我說辛苦了，替我保守秘密。」

「不辛苦，你開心就好。」

去到花園，我最喜歡的那盆白玉蘭卻不見了。

結婚後我沒其他愛好，就愛倒騰院子裡的花花草草。

至少把愛給一株花，它還會用盡全力綻放給你看。

兩天前，我看到我悉心栽培的白玉蘭快開花了。

可如今那個位置，卻被放了幾盆玫瑰。

「我的花呢？」

顧宴淮頭也沒抬。

「哦，小婉說玉蘭太素了，咱們家又沒死人，養那種花不吉利，就給扔了。」

我的腦袋「嗡」地一聲炸了。

他們先是砸碎我最寶貝的東西。

又丟掉我悉心栽培的花。

「我要死了，我馬上就要死了，我現在就死給你看，你可不可以把花還給我。」

我頭疼欲裂，情緒崩潰。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腦海中只有三個字。

那就是。

「趕緊死。」

顧宴淮還是無動於衷。

甚至挑釁地抬了抬眉毛。

「嗯？一盆花而已，至於嗎？」

「你要是喜歡，我吩咐人再去買幾盆，但不能養蘭花，不吉利。」

「倒也不必用死威脅我。」

胃又開始劇烈疼痛起來。

果然如醫生所說。

胃是情緒器官。

我後來也發現了。

每次情緒不好的時候。

我的胃就如刀絞般。

我蹲在地上。

痛苦地捂著腹部。

顧宴淮見我沒有下一步動作，才慢慢走到我身旁。

「不用裝可憐，這一招對我沒用。」

「你三十五了，不是十五歲。」

直到我抬頭。

鼻腔里湧出鮮紅的血。

我才在他眼裡看到一絲驚慌。

17.

我被他打橫抱起。

他驚訝地看了看懷裡的我。

「你……怎麼這麼瘦了。」

消毒水湧進鼻腔。

隱約中。

我聽到顧宴淮跟醫生的談話。

「多久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不可能，她怎麼可能癌症晚期。」

「我不相信，她不會死的，我不可能讓她死的。」

醫生嘆了口氣。

「如果早一點發現，早一點接受治療……可惜，太晚了。」

後來。

我聽到玻璃杯被砸碎的聲音。

緊接著是顧宴淮冷靜的聲音。

「她還有多長時間。」

直到醫生說出「最多一個月。」

顧宴淮終於帶了點哭腔。

「好，我知道了。」

送走醫生後。

他坐在我旁邊打電話。

「阿蘭你不會死的，國內醫療條件有限，我這就聯繫國外的專家。」

「美國治不好我們就去日本，日本治不好就去法國。」

「我一定會治好你。」

「我不會讓你死的。」

「阿蘭，你等等我。」

......

那一夜。

我不知道他打了多少個電話。

但每個人看了我的報告之後都說……

「太晚了顧總，太晚了，已經全身擴散了。」

我就這樣被所有人判了死刑。

但我聽到之後反而很輕鬆。

我終於可以死了。

終於能見到媽媽了。

18.

醒來後的第二天。

我就給律師打了電話。

離婚協議遞到顧宴淮面前的時候。

他看都沒看就把協議撕了。

「放心吧阿蘭，你不要害怕，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又拿出一份新的。

「可是我不想要你了。」

早就摸透了顧宴淮的脾氣。

同樣的離婚協議。

我讓律師列印了十幾份。

他聽完也將那份撕得稀巴爛。

「你好好睡一覺，好好養病，等病好了，我們再考慮那些事好嗎？」

我搖了搖頭。

「我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離開, 簽了它，好聚好散吧。」

他血紅著眼睛看著我。

最後只擠出一句「不可能」。

他說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可我不願意啊。

19.

顧宴淮推了所有工作。

每天都陪在我身邊。

吃飯喝水洗漱。

所有事情他都親力親為。

半夜我會被癌痛痛醒。

我一睜開眼, 他就陪在我身邊。

找醫生找護士幫我注射嗎啡。

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

我也是這樣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邊。

他那時候有嚴重的抑鬱傾向。

我怕他輕生。

我每天晚上睡在他床旁邊。

只要有動靜，我立馬起身。

我對他了如指掌。

時刻關注他的一切。

他撇撇嘴, 我就知道他又要哭了。

曾經的我，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

可二十年後。

我胃病好幾年了, 他居然不知道。

我頻繁去醫院。

他還真以為我是因為睡眠不好。

甚至前幾次不小心將 CT 報告忘在了餐桌上。

他也沒想過拿起來看一眼。

20.

這段時間林婉找過他好幾次。

他都避而不見。

顧宴淮其實對林婉動過心。

我也知道他喜歡林婉什麼。

林婉不知道他的過去。

她只見過他光鮮亮麗的一面。

所以她毫無保留地崇拜他，愛慕他。

用我的臉，帶著仰望的眼神凝視他。

那是我不曾給予過的。

我對顧宴淮。

像他說的那樣。

永遠只有憐憫。

我知道他所有的過去。

所以心疼他現在擁有的一切。

愛, 是慈悲, 是憐憫。

是眼淚烙在骨骼, 是常覺得虧欠, 是過去與現在的割裂。

顧宴淮不接林婉的電話。

她直接帶人趕到醫院。

來的那天。

還帶著幾個記者。

「我就知道那黃臉婆又在醫院調理身體，一把年紀還想著給宴淮生孩子, 害不害臊。」

然後她就帶著人衝進病房。

記者們一擁而上。

妄圖獲得一手情報。

畢竟頂級豪門隔三差五往醫院跑就為了生個孩子這件事傳出去挺好笑的。

結果一進門。

看到房門標識。

「臨終關懷」。

所有人都傻眼了。

21.

那是我時隔這麼多年第一次見顧宴淮發瘋。

他幾乎砸了現場所有相機。

連手機也沒放過。

也第一次動手打女人。

他把林婉按在地上。

狂扇八百個嘴巴子。

還用剪刀剪開她的嘴角。

林婉滿臉是血。

哭著求他放過。

還好是在醫院。

林婉被送進了 ICU 縫針。

事情到最後。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解決的。

我就看到八卦新聞說。

林婉選擇原諒。

「是我的問題, 我沒搞清楚狀況就衝進病房，我對不起顧總，對不起顧太太。」

我在病床上沒忍住。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想到這小妮子不僅跟我長得像。

連「戀愛腦」這一點也很像。

顧宴淮端著粥走進病房。

看見我在笑。

他放下勺子。

問我在笑什麼。

我給他看了看新聞畫面。

「謝謝你治好了我的戀愛腦，我走後，你大概要治第二個了。」

玩笑話說完。

顧宴淮卻笑不出來。

因為我的鼻血。

流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

還有監護儀上的警報聲。

慌亂中。

我看見他衝出房門叫醫生。

22.

我失去知覺，又在床上躺了五天。

直到醫生宣布我全身器官衰竭。

我死後。

靈魂並沒有很快離開。

我看見顧宴淮跌跌撞撞跑出病房。

叫來醫生。

然後聽見醫生宣布我死亡。

顧宴淮不信，威脅所有人立馬對我進行搶救。

又過了幾個小時。

在場的人, 還是搖了搖頭。

顧宴淮撲到我身上。

用盡全力對我人工呼吸, 胸口按壓。

我在天上嘆了口氣。

「死了都不讓我安寧。」

他把我帶回家。

給我洗澡, 為我穿上衣服。

將我的身體放在床上。

與他同枕而眠。

後來。

家裡遇上停電。

顧宴淮從夢中驚醒。

只是這一次。

他大叫著求求你放過我的時候。

沒有人握住他的掌心告訴他「不要害怕」了。

之後他又在家發了幾天呆。

不吃也不喝。

直到我的身體開始變顏色。

他突然下定決心似的。

給殯儀館打去了電話。

我終於被下葬了。

只是。

我的墳墓。

不在媽媽旁邊。

顧宴淮自私地為我重新選了塊地。

我的墓旁邊。

是他的。

23.

林婉因愛生恨。

她找到那天採訪我的記者。

問了她顧宴淮被綁架的事。

那名記者其實也不太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婉親自去了一趟那個小鎮。

她問了好多人。

終於慢慢知道了真相。

她帶著那些證據找到顧宴淮。

「原來你真是因為報恩才娶衿蘭的。」

「我就說你怎麼可能喜歡那種女人, 她根本配不上你。」

「她死了就死了，這麼多年, 你的恩也報完了。」

「宴淮，我知道你的一切, 我不嫌棄你，也不用你報恩，我愛你，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我在天上搖頭嘆息。

「媽呀，我以為林婉拿著東西想跟他魚死網破，至少訛一大筆錢, 沒想到是來走心的。」

遇見瘋子切勿走心。

林婉滿眼都是期盼。

可她沒看見顧晏淮手裡藏著的刀。

23.

林婉死了。

顧宴淮瘋了。

那天他拿著刀把林婉大卸八塊。

然後去自首了。

在他身邊飄了好幾天。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體一天比一天弱。

沒想到死後還是不能滿足我的願望。

「媽媽，我好想你。」

突然一股很大的力氣將我帶入深淵。

我想我這一次是真的要消失了吧。

再次睜眼。

我竟然回到了六歲那年。

那天的陽光明媚。

媽媽。

是媽媽。

她正坐在身後給我扎頭髮。

粉紅色的頭繩捆上。

再別一個帶水鑽的髮夾。

媽媽開心地看著鏡⼦中的我。

她揉了揉我的臉蛋。

「我們家小蘭真好看，今天是你的生日，等會兒跟媽媽一起去領工資，然後咱倆去鎮上買⽣日蛋糕好不好？」

我的身體開始⽌不住地顫抖。

媽媽熟悉的聲音傳到我⽿邊。

是真實的。

我回來了。

我回到遇見顧宴淮的那天。

我⼀把抱住媽媽。

「好, 我們一起去買生⽇蛋糕, 我還要吃糖醋排骨, 阿蘭想吃媽媽做的糖醋排⻣了。」

媽媽摸摸我的頭。

「遵命！我的小公主。」

24.

二十五年前的這⼀天。

媽媽領到了工資。

為了趕去鎮上給我買蛋糕。

所以我們抄近路走的老路。

所以遇見了被綁架的顧宴淮。

所以這⼀次。

我不會再走進那條小路。

領到工資之後。

我對媽媽說：

「媽媽，我們就⾛大路回去吧, 我們晚上不在家吃了，就在鎮上吃好吃的好不好？」

媽媽先是疑惑了一下。

然後問我：「不吃媽媽做的糖醋排⻣啦？」

我拽著她的胳膊。

「以後再吃, 以後有的是機會。」

「咱們日⼦還⻓著吶。」

媽媽笑著颳了刮我的鼻樑。

「好, 都依你。」

這一世。

我沒再遇⻅顧宴淮。

至於他最後怎麼樣。

那就⽣死有命富貴在天吧。

「⼩蘭，快⼀點, 等會⼉天就要黑了。」

望著眼前的媽媽。

我蹦蹦跳跳地挽住她的手。

「好，媽媽，我來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