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完整後續

媽媽則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得呼天搶地。

「我的閨女誒！你怎麼就走了！」

等她哭完，抹了一把眼淚惡狠狠地站起來看著我。

「我不管，既然你姐姐沒了，你就應該替她照顧我們！既然要你去過好日子你不去，那就別怪我們……」

此刻爸爸也摁滅了手中的煙蒂，目色晦暗地看著我。

我本能地覺得不對，轉身想要離開。

手剛碰到門把，腦後便傳來一陣劇痛。

隨後，我陷入了無盡的昏暗之中……

5

我沒有想到，在二十一世紀，我還會被自己的父母賣掉。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穿著清涼地躺在酒店的房間。

面前的人，是我見過的人。

父母的小公司倚靠著面前的人過活。

他曾經多次對我和姐姐展露出不懷好意的眼神。

因為姐姐跟慕寒聲在一起了。

每次，他們都會替姐姐遮擋下那道目光，轉而將我推過去。

比我爸還大兩歲的陳總見我醒了，眼裡閃出一絲興奮的表情。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搖晃著啤酒肚朝我走過來。

「雲淺啊雲淺，你爸媽把你送給我了。」

「你放心，雖然我家那個母老虎凶了一點，但我一定會好好藏著你，不讓你被發現的。」

「待會兒回去告訴你爸媽，十年內的訂單我包了！你們家啊，吃喝不愁了。」

他說著說著，就動手解起了腰間的皮帶。

我忍著頭部的劇痛，一腳踹了過去。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反抗，捂著那處痛得跌倒在了地上。

我趁機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門口跑過去。

「媽的！臭婊子裝什麼清純！等會兒不讓你哭著求饒我他媽的就不算個男人！」

他咬牙追了上來，我的頭髮被他伸手扯住。

頭皮炸裂的痛感傳來，我的眼角滲出了眼淚。

恍惚間，上一世瀕死的感覺跨越時空與今晚同步。

我苦苦哀求，卻激起了對方更加嗜血的面目。

我仿佛是待死的獵物，無數的痛苦被不斷放大，去取悅捕獵者的好心情。

忽然，酒店房門被大力踹開。

是慕寒聲。

壓覆在我身上的重量驟然減輕。

陳總的哀嚎聲刺激著我的耳膜。

我仿佛什麼都聽不到了。

「趕緊鬆開！」

再次回過神來，是慕寒聲緊緊地捏住我的下顎，顫抖地喊出這句話。

我驀然鬆了勁，感覺到一股劇痛傳來。

我真傻，在無力之下選擇的是了解自己。

原來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

咬舌自盡根本行不通，只會讓自己更加痛。

我咬破了舌尖，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陳總像死狗一樣被拖走。

我徹底卸下力氣，再次昏睡了過去。

6

我做了一場冗長的夢。

夢裡很混亂。

姐姐一會兒責怪我，為什麼要頂替她的身份，為什麼要讓她連愛人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一會兒，姐姐又心疼地看著我，責怪我傻。

問我為什麼不選擇變成她，為什麼不擁抱幸福順遂的人生。

我來不及回答，姐姐的樣子又變了。

她心疼地看著我。

「淺淺，你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不要為任何人而活，為你自己。淺淺，姐姐要走了。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吧。」

姐姐的影子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掙扎著、尖叫著，依舊阻擋不住她的消失。

「姐姐！」

我驚叫著醒了過來。

動作太大，扯到了嘴裡的傷口。

慕寒聲立刻將我抱住，劫後餘生般地感嘆。

「還好，還好來得及……」

我下意識地掙扎，他才意識到也許這樣不妥。

隨後放開了我，轉身去找醫生。

「姓陳的那個已經進去了，公司也被我們慕氏吞併。至於你的父母……你想怎麼樣？」

醫生檢查我沒有大礙之後，他跟我說起了正事。

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他嘆了口氣。

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助理慌慌張張地推門而進。

「慕總，蘇家那兩個在高速上出了車禍，已經……」

他似乎沒想到我醒了，後半截話戛然而止。

「出去說。」

慕寒聲當機立斷。

「不用了。」

我輕聲打斷了他的話。

「就在這裡說。」

助理看了一眼慕寒聲，硬著頭皮接著開口。

「慕總報警之後，姓陳的就把他們兩個攀咬了出來，他們兩個心虛，連夜收拾了東西想要避避風頭，你爸開車的時候喝了酒……」

「有連累到無辜嗎？」

「啊？」

助理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再次強調：「他酒駕，有連累到無辜的人嗎？」

「那倒沒有……半夜車少，他開著車直接衝下了高架，跌落到底之後車發生了爆炸。還好周圍沒有居民，就是他們兩個，燒得都不剩什麼了……」

我鬆了一口氣。

至少，沒有禍害到別人。

我將自己埋進了被子裡。

眼睛有些乾澀，但是掉不出眼淚。

我甚至來不及問問爸媽，為什麼要這麼自私。

傷害我的家人和愛著我的家人都不在了。

我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

姐姐，我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嗎？

7

我空洞地看著病房的天花板。

直到慕寒聲再次回來。

「都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

我點了點頭。

他在我的病床旁坐下。

想要伸手觸碰我的手，見我的樣子又縮了回去。

他再次拋出了那個話題。

「你現在一個人，打算以後怎麼辦？上次的承諾還作數，你要不要……」

我忽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我撐著胳膊，坐了起來。

慕寒聲輕扶了我一把，在我身後墊了兩個枕頭。

這次，我沒有抗拒。

他重新坐回去之後，我靜靜盯著他。

「你來酒店的時候，是在想什麼？」

他忽然愣住了。

「我…….」

我低頭輕輕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人一直跟著我。看著我回家之後，被我爸媽打暈了扛到車裡面，但你沒有及時出現。你是等事情不可控之後，再出現的對嗎？」

「你希望，我將你視為從天而降的英雄。像姐姐一樣，依賴你。」

「所以，你衝進房間的那一刻，想的是什麼呢？」

他的眼神中明顯地流露出了一絲慌亂。

可面對我早已經窺探到的事實，他說不出來任何辯解的話。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

「是在想，這次還來得及嗎？」

「慕寒聲，你這次還是想給我一個教訓，然後再像恩賜那般救下我，對嗎？」

「只是上次沒來得及，這次來得及。」

他的臉色驟變。

「你……你也重生了？」

我點了點頭。

「之前冒用了姐姐的身份，是對不起你。我也用命來做出補償了，慕寒聲，我們兩清了。」

慕寒聲站了起來，執拗地看著我。

「不……不能兩清，我不同意……」

我看著他，任由眼淚垂落下來。

「可我們之間，隔著兩條命啊。」

「我……跟孩子……」

慕寒聲的臉變得灰敗下去。

他只是囑咐我好好休息，便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巨大的關門聲驚動了窗外枝頭上立著的鳥兒。

他們四散飛去，再不相見。

我們也是。

8

第二天，我獨自去辦理了出院，醫生建議我再多觀察兩天。

我笑著婉拒，表達了這些天的感激。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看到了慕寒聲。

他手裡捧著的不是姐姐喜歡的百合，而是我喜歡的滿天星。

上一世，他送過我無數次百合。

卻從來沒有送過我真正喜歡的花。

我看他在病房門口躊躇了很久，最終深呼吸幾次後毅然打開了門。

進去之前，他似乎朝我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

我連忙躲了起來。

———

飛機降落在南方的一座小城。

我又坐上汽車，輾轉三個多小時，來到了姐姐之前曾經想來的地方。

姐姐從名校畢業之後，曾經想過支教。

但爸媽都反對，甚至說出：

「你是我們最貼心的女兒，現在怎麼不聽話了？」

姐姐猶豫了。

她不忍心讓他們失望。

我的姐姐，一生看似受盡了父母跟人生際遇的偏愛，實則不過是套上了枷鎖。

我們姐妹二人，誰都沒有快樂過。

她掩埋在內心深處的夢想，只能在夜晚的時候，偷偷跟我說。

這一世，我替她圓夢。

我的學歷不如姐姐，當初只考上了一個末流本科。

但小山村很歡迎我的到來。

我在這裡，仿佛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沒有羈絆，亦沒有了遺憾。

我好像真正理解了姐姐，為什麼對這個地方這麼嚮往。

你是唯一外界信息的源頭。

你是眾多孩子們眼中唯一的希望。

在這裡，不需要做到最好 。

只是在黑板上書寫出一道小小的數學題，就已經成為了他們眼中很厲害的人物。

姐姐的一生，也很累啊。

我愈發地為我上一世的卑劣感到懊悔。

我不應該頂替姐姐的，對不起她，也害了我自己。

我想跟她道歉，可自從上一次之後，她再也沒有入過我的夢。

好在，孩子們治癒了我。

那股子為什麼出車禍的是姐姐，而不是我的念頭逐漸消散了下去。

9

近來大雨，學校里的教室屋頂有些滲水。

在這裡，什麼都要自己動手。

村裡的幹部開著車帶我去鎮上採買一些修葺要用的東西。

等我回來，一個小朋友跑過來抱住了我。

「蘇蘇老師快來看，有一個大老闆過來了，給我們帶了好多好多的的好東西！」

這裡是貧困村，經常有社會的愛心人士捐贈。

對此，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摸了摸小朋友的腦袋。

「那就要好好學習，好好生活，才不辜負大家這麼關心你們呀。」

她笑著點頭，將我牽了過去。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