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得益於我的及時疏導,傅淮京的失控並沒有造成人員死亡。
但受傷的人不在少數。
尤其那個叫程山的 A 級哨兵,昏迷了兩天還沒醒。
白歌是他的嚮導,這兩天愁眉苦臉的。
談起傅淮京,他臉上有了些笑容:「你知道嗎,你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成功對他進行精神疏導的。」
「辛羽,傅隊他一定對你有好感!」
我懷疑他在誆我。
就傅淮京之前那副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討厭我呢。
不過說起來,他確實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喜歡我。
這幾天,我還是看不到他人。
我抱怨道:「你說我都找不到他,我怎麼和他更進一步了解啊?」
說話的時候,一旁的程山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白歌狡黠一笑:「你就在這兒等著,他會來的。」
程山和我說,傅淮京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訓練場上失控,每一個在場的哨兵都攔住了他,在某種意義上,那也是在幫助他不釀下更大的錯。
所以,傅淮京一定會去看望每一個人。
沒想到,半個鐘過後,傅淮京真的出現在了病房中。
他看到我,灰色的眼中划過一絲意外,似乎疑惑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但還是留下,低聲和程山道歉:「抱歉,傷害到你了。」
程山大大咧咧道:「沒事,還好你的嚮導來得及時,沒釀成大錯。」
「對了,醫師說我等下就能離開了,你不用太擔心。」
傅淮京「嗯」了一聲,放了一樣東西在桌上。
沉默寡言的,他轉身就要走。
看到桌上的灰晶,我們幾人倒吸一口冷氣。
好傢夥,出手是真闊綽啊。
幾百萬星幣一枚的灰晶,其中蘊含的精神力可供哨兵吸收突破,他就這樣隨便送人了?
真是樸實無華的道歉,誠意滿滿。
白歌和程山齊聲道:「傅隊,這我們不能要!」
傅淮京腳步一頓,不容置喙道:「收下。」
眼看他邁開大長腿又要走,我推開白歌讓他好好照顧程山,自己連忙追了出去。
他背影高大,一身淡漠冷峻的氣息,走起路來步步生風,身旁經過的每個人都恭敬地朝他點頭示意。
「傅隊,你等等我。」
我小跑到他面前,把人攔下:「我是白塔匹配給你綁定的搭檔,你應該讓我對你進行精神疏導。」
傅淮京俯視著我:「連精神疏導都不會的嚮導,就你?」
我聽出他語氣中的排斥,下意識挺胸道:
「你別看輕我,訓練場的失控不就是由我安撫的你嗎?我有這個能力。
「再者說了,就算我真的不會,你不讓我安撫疏導我怎麼學?」
就算要學,也得有個人哨兵讓我試試手吧。
這不,只能靠他了。
傅淮京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徑直往外走:「別跟著我,我不需要精神疏導。」
我隨口敷衍:「好好好,你是不需要,但是你的精神體需要啊。」
那天安撫他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黑豹的身上有很多纏繞的不可名狀的東西。
後來我問白歌,他說是傅淮京太久不接受疏導,連精神體都已經受到影響了。
「我說了,我不需要。」
傅淮京冷冷地盯著我,似乎在警告:「少打我精神體的主意,別碰它!」
他走得又急又快,輕易就把我甩掉了。
我氣急,不是說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嗎?
我這麼一個大恩人站在他面前,他怎麼是這種態度。
太不應該了。
【這哨兵太難相處了,都怪你!看白塔給我匹配的人,一點都不配合我工作。】
【而且我幫了他一個大忙,他居然都不知道感謝我!我一靠近他就凶我!】
打開電腦,我嘎嘎給組長大人一通抱怨,亂發脾氣。
組長回了我一個「OK」的手勢:
【加油,還有那麼多天,我相信你搞得定他的。】
我:……
和組長說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我繼續去找白歌學習嚮導如何進行精神疏導。
晚上,我回到宿舍。
門口的地上,一枚「紅鷹」基地的特製胸針安靜地躺在那裡。
這枚胸針,我第一次見到傅淮京的時候,他胸口處就有個一模一樣的。
走廊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人。
我把胸針拿在手上,細細摩挲。
所以,這算是他的報恩?
【我收回我今天說的話,這麼看來,傅淮京人還是挺不錯的,也沒有那麼難相處的嘛。】
組長被我吵醒:【大半夜你發什麼癲?】
7
夜裡,我睡著後迷迷糊糊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吵我。
像重物壓在我身上,毛茸茸的觸感。
難道是我爸那傻狗又半夜跳上我床了?
可別又尿我床上了。
我下意識揮趕:「狗子,別鬧,我要睡覺。」
下一秒,臉上傳來濕答答的觸覺,帶著點倒刺刮人的酥麻。
不對!
那傻狗舔人可不是這樣的。
睜開眼,黑暗之中對上一雙墨綠色的眼睛,我徹底清醒。
窗外月光傾斜,不至於讓屋子裡完全一片漆黑。
在我的床上,黑豹呈現低趴姿態,背部肌肉線條流暢,靈活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從容優雅,與黑暗幾乎融為一體。
打開燈,我驚訝不已:「你怎麼偷偷跑來我這裡了?」
一般來說,精神體雖然有獨立思考、自己行動的能力,但很少會有哨兵放任自己的精神體遊蕩在外面。
眼下這隻黑豹出現在這裡,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它是偷偷溜出來的。
而且,還爬到我的床上對著我又舔又吸。
我臉上都是它的口水。
「你喜歡我?」我沒察覺出它的惡意,朝它伸出手。
黑豹伸出黑色的舌頭,舔在我的手背上。
一下,又一下。
隨後,它撲了上來,尾巴纏住我的手腕,把我壓在身下,朝著我脖子臉上一個勁地舔。
雖然黑豹不會說話,但是它會做出行動。
我被癢意弄得想笑,拉下它兩隻壓在我身上的前爪:「讓我抱一抱擼一擼,好不好,乖寶寶。」
真的,那天成功擼到這隻大貓之後,我就手癢得不行。
可偏偏傅淮京不讓我靠近,又對我冷言冷語的,還讓我不要打黑豹的主意。
看著在我身下乖乖躺好的大貓,我勾唇一笑,這可是你的精神體主動送上門的,怪不了我。
等玩鬧夠了,我抱著毛茸茸的黑豹滿足地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時黑豹已經不在我房間。
出門後,我成功攔到了傅淮京。
8
他眼下青黑,似乎昨晚睡得不怎麼好。
看樣子,他並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
「我說了,我不會接受你的疏導。
「別再跟著我。」
傅淮京一如既往地冷漠,薄唇輕抿,雙手抱拳,一臉不耐煩。
我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送我的胸針我收到了,謝謝!我很喜歡!」
傅淮京看了我一眼:「我沒送過你任何東西。」
這人,送就送了嘛,怎麼還這麼不好意思。
白歌說得是對的,好歹他看起來不像表面那麼難相處。
「送我胸針,是不是代表你認可我啦?」
「你就讓我再試一下疏導唄。」
這一會兒,我拿出我纏人的本領,時刻跟在他身邊。
傅淮京皺眉:「我說了我不需要。」
我問他:「可你已經精神失控過一次了,你需要嚮導的安撫。」
傅淮京充耳不聞,自顧自忙起自己的事情。
現在沒有任務,他平時在基地就是不斷地進行訓練。
終於,他被我的毅力所打動。
又或許,是嫌我太煩了。
傅淮京問我:「你知道我什麼等級嗎?」
「S 級啊。」我反問,「怎麼,你嫌棄我沒定級啊?」
他沒說話,只是冷眼看我的目光好似蘊含著「就你也想疏導我?」的不屑。
「我管你什麼級別,反正白塔把我們綁定在一起,肯定有它的用意。」
我知道傅淮京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但我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
站在冷峻青年的面前,我表明我的決心:「我之前已經成功疏導過你一次,就算我沒有定級,我也有信心會再次成功。」
程山和他身旁的幾個哨兵在旁邊叫好:「對了!就這樣,拿出你嚮導的魄力,教訓你不聽話的哨兵搭檔!」
「哈哈哈,我可是在你身上壓了注的,可千萬堅持住啊。」
訓練場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這邊。
我挑釁道:「怎麼樣,傅隊,兄弟們都在看著呢,你敢試試嗎?」
傅淮京斂下眸子,語氣淡漠:「想讓我配合?可以,拿出你的實力,得到我的承認為止。」
換句話來說,就是他覺得我弱雞,能力匹配不上他。
但好歹讓他鬆了口。
這也算是一點進步。
9
星際文明發展下,帝國人民的身體素質有了一個質的提升。
其中,哨兵的能力最強,各方面素質輕鬆碾壓常人。他們作為戰鬥精英,時常被派遣去執行各類危險任務。
長期的戰鬥迫使他們需要處理大量的繁雜的信息,精神緊繃,過量承載的信息會壓迫???他們的感知。
因此,很多哨兵的情緒波動大,精神很容易崩潰。
等級越高的哨兵,就越需要嚮導及時地安撫和疏導。
其中,嚮導的等級越高,疏導的效果就越好。
我已經檢測過等級,再過兩天就會出結果。
對於傅淮京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嚮導的精神疏導,我找到了白歌和程山,問了這個問題。
「其實,傅隊之前是有嚮導的。」程山猶豫道,「但是,後面發生了一些事,他的嚮導……死了。」
白歌接著說:「從那天起,傅隊就再也不願意和嚮導綁定了。」
這些年,白塔不是沒有給他匹配過嚮導,但全都被他拒絕。
「你是這麼多年來,能對他進行安撫的唯一一個嚮導。」
話音一轉,白歌告訴我:「但要想得到傅隊的承認,你的等級怎麼著也得上 A 級。不過……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
說實話,我對自己的等級也沒有這麼盲目自信。
但,我得做出行動才行。
嚮導的強化訓練是由白歌引薦的一位教練帶著我一起做。
首先是身體素質,我得跟上來。
各種體能訓練一起上,我差點沒了半條命。
白歌調侃我:「就你這樣的,在戰場上都還得靠傅隊保護你。」
我被激起動力。
跑步由一開始的一公里逐漸增加到十公里。
力量訓練,也在慢慢加碼。
除了體能訓練,還有精神力的操縱、與哨兵的連結與結合,我都需要教練帶著。
白天,我在訓練場淚灑如雨,時不時又去勾搭一下傅淮京,可他態度還是那樣冷硬:「還遠遠不夠。」
要想得到他的承認,我還得更努力才行。
夜裡,黑豹爬到我床上,任由我蹂躪、狂吸、猛擼,乖巧得不行,給了我極大的安慰。
「你好乖呀,一點都不像你那個主人,脾氣又冷又硬,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白歌還說精神體是哨兵的情感體現呢,你這麼喜歡我,你主人卻好像很煩我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對我有半點喜歡。」
我有些煩惱。
那天聽了白歌說的話,我想留在傅淮京的身邊。
我對他是越來越好奇了。
黑豹耳朵抖了抖,饜足地搖著?ù?尾巴。
第三天,我的等級結果出來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塔竟然檢測不出我的嚮導等級。
我懵了:「怎麼會?」
而這時,教練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的精神體呢?」
10
哨兵有精神體,嚮導同樣也有。
白歌的精神體是一隻小狐狸,程山的精神體是狼。
而我,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體是什麼。
沒有精神體,意味著嚮導能力出現殘缺,很有可能白塔檢測不出我的等級,就是因為這一點。
這幾日高強度的訓練已經有了一些效果,我能感受到傅淮京也在默默關注著我。
這個結果出來,他會對我失望嗎?
我找到了傅淮京,在游泳池邊。
他從水裡走了上來,髮絲被他撩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纖長的睫毛掛著水珠,灰色眸子不帶一絲感情地注視著我。
我的目光被他裸著的上半身吸引。
寬闊的胸膛上,在靠近心口的地方有處特別明顯的傷疤。
而在他後背處,也橫亘著幾條大小不一的刀疤。
其中最顯眼的一條疤,從左肩處一直劃到右腰下方。
我看呆了眼。
傅淮京嗤了一聲:「害怕?」
「害怕就趕緊識趣離開,我不會……」
「你是害怕到時候保護不了我,才不讓我靠近你的嗎?」我打斷了他,「這就是你不需要嚮導的理由?」
他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與你無關。」
我逼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我,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嗎?」
終於,他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冰塊臉了。
雙眉緊鎖,傅淮京冷聲道:「不是。」
我步步緊逼:「那是因為什麼?」
「傅淮京,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努力,爭取讓你接納我,你總得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吧!」
目光碰撞在一起,我倔強地仰著頭看他,尋求一個答案。
良久,傅淮京扯了扯嘴角:「因為你沒有精神體,是個殘缺的嚮導,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精神疏導。」
「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我怔愣在原地。
等傅淮京和我擦肩而過時,我抓住了他的手臂。
「沒有精神體,我照樣能在你精神失控時安撫你,不是嗎?」
就像他在訓練場失控那天,我還是個新人,什麼訓練都沒有做過,都能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對他安撫成功。
沒理由我做了這麼多努力,都比不過那時候的自己。
有沒有精神體,真的那麼重要嗎?
「傅淮京,我想和你做搭檔。」
「你答應我的,會看看我的實力,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我打開屏障,嚮導素攀向傅淮京,沒等我有所動作,他大力甩開我的手。
「別碰我。」
傅淮京臨走前,給了我一個冰冷的眼神。
但我又怎麼可能會放棄?
到了中途就放棄,這不是我的作風。
我比較喜歡貫徹到底,無論遇到多大的阻撓,我都堅信自己可以跨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有放棄訓練。
閒暇時間,我就去堵傅淮京。
高大的青年被我堵在長廊上,夕陽的餘光灑在他身上,連髮絲都在發著光。
只是,眼前這幅美景被他不耐煩的表情破壞了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