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著眼睛,蜷縮在骯髒的頂部閣樓。
一直等到所有孩子都被找到。
黢黑的夜晚,大人發現少了一個孩子。
我贏了。
虞開霽真的遵守諾言,把我當成了弟弟。
遵守遊戲規則,或許是虞開霽身上唯一優良的品質。
可是現在,我打破他的規則了。
他是一定會報復我的。
14
我去找了老二。
他數落著我的狗膽,卻很像我的親哥。
我和他的關係比虞開霽更好。
他皺著眉,恨鐵不成鋼。
「文玉,你跟虞開霽一樣是個混蛋。」
「對不起。」我愧疚地低下頭。
「二哥,所以你能幫我找到宋琦嗎?」
他的手放在了我的頭上。
「哥哥會幫你……」
如同幼時闖了禍,或者惹虞開霽生氣。
他總這麼說。
老二和虞開霽同年,比他還大幾個月。
但在虞開霽的引導下,我們都只叫他老二。
甚至我和他關係最好,也不叫他二哥。
只有每次求他的時候,我才會叫他一聲二哥。
二哥與我同一年成為虞開霽的玩伴。
很早就成了虞開霽的左膀右臂。
處理私人和工作上的許多事,包括像給虞開霽裝修這樣的小事。
他一直像虞開霽身邊一個周到的工具人。
但我知道他從小就比其他人聰慧,不然留下的不會是他是別人。
15
我的電話一直沒有響。
我像被關進籠子的老鼠,什麼時候被屠,只等著虞開霽這隻貓的心情。
直到接到了家裡的電話,讓我回去。
我家的別墅長大後我很少回去。
這回是小我 15 歲妹妹的生日。
我在商場買了一套娃娃。
挑好款式,是上次見面時小姑娘提及喜歡的卡通人物。
進門時,小姑娘立馬撲上來讓我抱。
「哥哥——」
我托著嘰嘰喳喳的妹妹往裡面走。
我媽在客廳指揮阿姨收拾生日晚宴後的狼藉。
我爸坐在單人沙發,看見我來放下了手上的報紙。
「回來了?」
我「嗯」了一聲,放小姑娘下來。
「哥哥,這套娃娃我早就有啦。」
我媽過來,寵溺道:「家裡的房間都要堆滿娃娃了,爸爸媽媽的房間也放不下啦。」
小姑娘嘟著嘴。
「那把不可愛的送掉。哥哥,我有很多陪我玩的好朋友。」
我摸了摸小姑娘的俏皮的小辮子,笑了笑。
「哥哥不知道,下回帶你出去買。」
妹妹的好朋友大多是家境相差我家一些的家庭的孩子。
同樣的故事在不同時間重複上演。
人有情感,所以在情感上找到一條捷徑是許多下位者試圖會做的。
「沒出息,怎麼不說讓哥哥給你買個大房子裝更多的娃娃。」
我媽笑著說。
「我才不要大房子,我要一輩子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然後妹妹拉過我的手:「還有哥哥。」
一家人在妹妹的童言稚語中開懷。
「就說男孩窮養,女孩要像小公主一樣富養吧。」
「我們家沒有重男輕女的毛病。臻臻養得有底氣,長大了氣質也是不一樣的嘞。」
我在一旁打斷了父母之間的交流。
「爸,最近家裡生意有出現問題嗎?」
我爸皺著眉頭看了看我。
「其他的沒有,但是與虞家的合作,款項一直沒有打過來。
「真奇怪,虞家一直都很爽快。我就把款全壓上了。」
我提起了心:「一直不打過來有事嗎?」
「我們資金鍊不足,拖久了不行。
「你和開霽是好兄弟,也幫爸爸催催,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對我們家可就不一樣了。」
我說:「我跟他最近關係差了,這單咱們做虧本打算吧。」
這句話讓整個客廳失溫。
「這怎麼行?關係不好,你就去求一求他。
「他跺跺腳,咱們家都得完蛋。
「你忍心看咱家臻臻小小的就沒好日子過啊?」
我不再忍耐,大發脾氣。
「什麼都要求一求。我就不是你們兒子了?」
「為什么小時候,我就是給人家當伴讀,當小廝?我們生活一定要這麼富貴不可嗎?」
爸媽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我。
「姚文玉,你是在嫉妒比你小 15 歲的妹妹嗎?」
「我們小時候怎麼虧待你了?當時我們經濟是不好,但是你在虞家不是過得比我們好幾百倍?」
「穿金戴銀不為過吧?虞少爺哪裡虧待你了?」
「反而是你,和虞少爺混成兄弟了,天天一起家也不回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們?」
我媽的聲音是那麼尖厲。
16
那天夜裡,我做了個夢。
老姚一家四口破衣爛衫地蹲在路邊要飯。
虞開霽一輛豪車開過,濺起一身泥點子。
「呼啦啦」一行保鏢下車。
最後面的虞開霽手上提著一根皮鞭:
「偷人的小老鼠,我抓住你了……」
我嚇醒後,渾身是汗。
恐怖的是,夢裡雖然荒誕、戲劇,但現實可能會更為慘烈。
於是我果斷地去了銀行。
「姚先生,所有理財項目都要變現嗎?」
在銀行經理難以理解的詢問中,我毫不猶豫地肯定。
即便虧損很多。
不能保證再過段時間我所有的資產都會變成負數。
合同違規陷入官司、家族破產也不無可能。
相處多年,他的手段我怎麼不知道。
處理好變現,又過了幾天。
一切順利,沒有阻撓。
17
二哥的效率很高。
幾天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我興沖沖地來到偏遠破敗的城中村。
終於見到了尋找多日的宋琦。
很難形容我看到他的時候的感受。
半個月前還是如白雪翠竹般的人物。
現在仿佛失去了生機活力。
在一個逼仄的房間,我們相處了一個下午。
他說:「其實我一直擔心你,我害怕他也會傷害你。」
我內心愧疚和疼痛交織。
「他沒有傷害我,你放心吧。」
我像一個十分怯懦的卑劣者。
「宋琦,我們一起走吧。去國外,我給你找個更好的大學。」
溫情卻仿佛突然間冷卻。
「姚文玉,我還有父母親人。
「我找你來,除了確認你是否安全外,只有一件事。」
他清瘦的身體突然向我跪下。
「求你,讓虞開霽停止對我的報復吧。
「我不想再玩你們的遊戲了。」
就那麼清凌凌的聲音,卻穿過耳膜直擊靈魂。
我慘白著一張臉:「可我也是他要報復的對象,他不會聽我的。」
「可你還好好的,他沒有對你有任何的報復行動。」
「然而我卻犯了他的忌諱。
「剛好他也對我膩了。」
宋琦諷刺地一笑,話語帶著犀利和敏銳。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所以,姚文玉你要負責。」
是我的懦弱和好奇的錯。
可是,我不敢。
「我,我們可以換個地方一樣生活。帶上你的爸媽。我家也很有錢, 可以負擔你的學費和你爸爸的醫藥費。」
我捧著他的肩膀。
試圖將他拉起來, 然而徒勞無功。
他的眼睛直視著我,我偏開頭。
裡面有我不敢正視的東西。
「對不起——」
他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放下了一張銀行卡。
裡面有一半我的財產。
逃離了這裡,走出昏暗髒亂的巷口。
18
接下來的幾天, 我躲在隱蔽的地方偷偷地去看宋琦。
看他穿著唯一得體的服飾不停面試, 始終沒有被錄用。
就算找了個街邊的奶茶店應聘,也會有一群人來搗亂。
多日的挫敗讓他站在一家夜場會所門口駐足良久。
我心生恐慌, 衝出來攔住了他。
「你在幹什麼?
「我留給你的卡, 你為什麼不用?
「你知道裡面有多少錢嗎?」
我瘋狂地咆哮。
他就這麼自甘墮落嗎?
來這種地方?
他平靜地看著我, 甚至帶了點戲謔。
「你不知道這沒有用嗎?
「虞開霽的目標是你。只要我不夠慘,你沒有去到他面前, 一切就不會結束。
「為什麼他不傷害你?」
我望著他, 一顆心反覆煎熬。
最終下定了決心。
「好, 宋琦。
「你再親親我,好嗎?」
……
19
我主動聯繫了虞開霽。
他仿佛料准了一切。
「我不要敷衍和不情願。
「姚文玉, 你知道我喜好的……」
我明白的。
作為相處十多年的朋友, 我清楚他的喜好。
我到店裡選購了一套連體的睡袍。
純白真絲,附帶了一條蕾絲束帶。
走進虞開霽的別墅前, 我收到了老二的電話。
「阿文, 別去。」
他的聲音十分焦急。
「你或許不知道,宋琦的那間公寓, 其實一直裝有隱秘的監控。
「那套房子是我裝的,你知道我不會騙你。」
我輕笑了一聲。
原來如此。
故事的一切有了解釋。
可是, 來不及了。
站在樓上露台的虞開霽沖我打招呼。
「你來了。」
我掛掉了手機, 抬頭沖他一笑。
進門後, 我把風衣外套脫在了門口的地上。
穿著新買的睡衣往裡面走。
上樓梯時,我拿出了那支蕾絲束帶。
把它綁在了眼睛上。
我咽了咽喉嚨。
手扶著古樸的木質樓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
仿佛通向黑暗裡等待著的一張巨獸之口。
……
20
虞開霽番外:
我很喜歡姚文玉吃痛時, 忍著不出聲咬著下唇的樣子。
長發鋪開在雪白的布面上,晶瑩的汗珠從漂亮的下顎線滑落。
他的眼睛濕潤,像美麗的玻璃珠。
眼神從小就那麼倔強。
我的父親曾經告訴我,想要什麼一定要學會克制。
不遵守規則的人搶奪的只是野蠻人。
最後想要的也會離他而去。
而狡猾的幼年小狐狸,卻處心積慮地贏了我一回。
從此,他活在了我心上,我卻捨不得動他。
我以為我一直會把他當成弟弟。
他看我的眼神從來不存在愛意。
或許到他真的愛上一個人時, 我會掙開所有的束縛, 顯現我內心的猙獰本相。
直到他真的在眾目睽睽下親了宋琦時,我才發現內心的憤怒與嫉妒快要克制不住了。
我厭惡其他人看姚文玉有同樣的渴望。
特別是老二, 掩蓋疼痛、故作平常的模樣。
老二知道我的一切。
但他過於懦弱。
他有能力,我們同樣虛偽,但我比他有足夠的籌碼。
如果沒有姚文玉,我們或許才是真正的兄弟。
我可以等,等過去的遊戲結束。
新的遊戲開始。
直至那天,我與老二在公司時我看到那間公寓的監控畫面。
他像一隻開屏的公孔雀,脫了上衣靠著宋琦。
我布下的陷阱, 老二也成了我的幫凶。
我等著心心念念的小蝴蝶主動、乖乖地投入我的懷抱。
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所幸,這場遊戲最後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