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蘭完整後續

2025-10-2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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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資一個月 700,包吃包住。

一個月休息四天。

那時候去廣東廠里打工,一個月也就八百塊,離家還遠。

媽媽這條件開得很實誠。

她只稍稍跟人提了一嘴,當晚全村人都知道了。

從我們回來後就一直沒露過面的老太婆,當晚吭哧吭哧來了。

她拿出一小包薄荷糖給我:「若楠,拿著。」

「不用了,我家有。」

老太婆急了:「你拿著,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吃這個的嗎,奶奶特意給你買的。」

小時候窮,又很嘴饞。

有次撿了一顆老太婆掉在地上的薄荷糖吃,她用竹掃把抽得我後背上全是血道子。

而且從那以後,還將糖罐鎖在柜子里。

我打開零食盒的蓋子,指著裡面滿滿一盒五花八門的糖果:「媽媽給我買徐福記,比薄荷糖好吃多了。」

老太婆訕訕笑了笑,進入正題。

「艷子,我聽說你那飯館要招人?

「你看昌盛行不行?

「他做事你是知道的,細緻盡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又有若楠,招誰不是招,你讓他幫你幹活唄。」

媽媽似笑非笑:「一個月才七百工資,他看得上啊?」

老太婆一聽有戲,整個人立馬精神,身體前傾,笑著說:「咱們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工資不工資的。

「趙寡婦不是個東西,昌盛遲早要跟她離婚的。

「我現在看明白了,夫妻還是原配的好,那麼多人給你介紹對象你都沒興趣,肯定也是念著昌盛的好吧。」

她絮絮叨叨,「到時候他去了你店裡,男主外女主內,店裡的生意一定能更紅火。

「你身體不好,我也不逼你生兒子了,昌盛的舅舅有三個孫子,最小的那個才五個月,到時候抱過來養在你們名下,以後若楠也有伴,你們也有人養老。」

17

這算盤珠子打的。

我臉都崩壞了。

媽媽撩起眼皮看我一眼。

我心領神會,悄悄出門去尋趙寡婦。

老太婆還在那盤算:「你那店,一個月能賺三五千吧?

「到時候拿一千塊打發了趙寡婦,你再跟昌盛復婚……

「昌盛能幹,到時候他去了,就讓你哥回來休息。你們才是一家人,你哥畢竟是外人。」

媽媽冷嗤:「豬奶奶你倒是挺會做夢。

「就劉昌盛,要相貌沒相貌,要錢沒錢,要身體還沒身體,尤其還有你這樣的攪屎棍老娘。做什麼春秋大夢,還想我跟他復婚,還想把我哥趕跑,掌管我的店,他主外我主內……

「拿鏡子照照好吧,買不起鏡子原地撒泡尿也可以,他哪裡配得上我?」

老太婆道:「你們到底是原配夫妻……」

她話音剛落,趙寡婦憤怒的獅子吼響起:「什麼原配夫妻?

「老不死的,看來上次打斷你的骨頭已經癒合了是吧。」

兩人開始對罵。

「你個老婊子……」

「你個不下蛋的小賤貨。」

……

媽媽很不耐煩:「要打架回你們自己家,大過年的,別弄髒了我家的地。」

臨走時,趙寡婦憤憤沖媽媽說:「你等著,我肯定給昌盛生個兒子。」

媽媽只是笑笑。

那時我便知道了。

有些人就是池塘里的爛泥。

不管你如何示範如何敲打,它也始終上不了牆。

她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或許是因為相似的遭遇,媽媽最後選擇了剛離婚獨自帶著五歲女兒的王嬸子。

王嬸子幹活麻利,笑容樸實,沉默寡言。

幫媽媽和舅舅減輕了不少負擔。

高二下期,新醫院投入使用了。

不遠處,新的汽車站也在建設中。

媽媽店裡的生意越發好了。

她招了個廚師幫舅舅,又招了個服務員給住院訂餐的人送餐,自己則主要負責收銀接電話採買這些。

但不管再忙。

我的家長會她一定參加。

也會定期給班主任打電話,詢問我在學校的情況。

逢年過節,還會給班主任和任課老師們送點自己做的臘肉香腸粽子等等。

還經常做一些肉乾鹹菜,讓我帶去學校跟同學們分享。

有時候我挺不好意思:「媽媽,你搞得像走後門求關照。」

實際上我成績尚可,就算是不額外做這些,老師們也會對我很好,同學們也很關照我。

媽媽說:「咱們生活的就是個人情社會,我做這些,不是請求,是感謝。

「感謝你老師的照顧,感謝同學對你的幫助。」

她是個犀利的人。

面對攻擊,從不認慫。

但收到善意,她又會銘記於心。

每隔一段時間,她總要帶著我一起去看宋奶奶,看看從前幫助過她的老客戶。

提點水果,拎著自己做的特產。

幫人家做頓飯,打掃打掃衛生,倒倒垃圾之類的。

她會堆起笑臉與城管、工商、稅務這些人吃飯喝酒周旋。

也會燒一大桶涼開水放在門口,給烈日下的環衛工又或者是捨不得進店吃飯的辛苦人免費喝。

她會叉著腰罵那些故意栽贓說飯里有蟑螂的人。

也會大方地給曾經買她豆花的熟客免單。

她就是。

很多面、很神奇的一個人。

我那時以為,日子會一直風風火火下去。

豈料快高考前,店裡出了變故。

18

媽媽一直是瞞著我的,但那天月考提前放假,我回家正好撞見舅舅媽媽在跟房東吵架。

得眼紅病的人很多。

眼看著醫院開張,媽媽的店紅紅火火。

房東坐不住了。

他有個兒子前些年在外地打工,今年回來了,想把門面要回去自己干。

媽媽雖然留了一手,如果對方反悔,違約金有一年房租這麼多。

但房東一算,就算付違約金也是划算的。

現在他鐵了心要將店收回去自己經營。

真實的生活就是如此。

好人很多。

但為了利益背棄承諾的也比比皆是。

那段時間媽媽一直在跟對方扯皮,甚至主動漲租三成。

但房東堅持要毀約。

拉鋸戰長達兩個多月。

其間我進行了三模,到底受了這件事影響,成績降到年級八十多名。

出排名那晚,媽媽帶我找了台提款機。

她輸入密碼,點開查詢餘額。

讓我看了一眼卡里的金額。

我驚呆了。

「這,全部都是你的?」

「不,是我們的。你舅舅那份每個季度都分給他了。」

沒想到一個小小飯店,炒素菜三塊一份,葷菜也就是五塊十塊十五塊,居然能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賺到二十多萬。

「媽媽有足夠的錢供你讀大學,所以你不要想別的,只管用心考就是。」

那一瞬,心緒萬千,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問:「那媽媽,你跟對方談妥了嗎?房租再加點行嗎?」

「不談了,這店我不準備開了。」

媽媽說想要加到對方滿意的房租,那我們的利潤就很薄了。

而且說不定對方還會眼紅使絆子。

這個店,不能再繼續下去。

我有點憂慮:「那以後怎麼辦?」

昏黃路燈下,媽媽粲然一笑:「怕什麼?

「船到橋頭自然直,前幾年那麼難我們都過來了。

「如今咱兜里有錢了,還怕日子過不下去嗎?

「睡一覺起來又是新的一天,我自然能想到法子。

「你只管安心高考。」

媽媽真的把店還回去了。

不止如此,除了艷子飯館這個招牌媽媽帶走,其他一應東西,全折價留給房東了。

村裡人都罵媽媽蠢。

「那麼好的地段,那麼好的一個店,說不要就不要了。」

「東西都留給房東,這不是白白送生意給他們?」

「艷子腦殼是不是燒壞了?」

19

實際上並不是的。

老闆換了人,熟客很容易就能吃出區別。

客人們到店裡,除了吃飯,還吃媽媽的笑臉和服務,吃她樂觀的態度,吃她圓滑的處事。

房東父子顯然做不到這一點。

店鋪轉手後,短短一個月,生意便大幅下滑,且越來越差。

而媽媽則選擇暫時歇一歇。

一邊盯著我高考,一邊物色其他賺錢的營生。

天天在外面跟人吃飯,不是給這個打電話,就是給那個發簡訊。

她跟我說:「感情是需要時常聯繫才能保持的。

「別斤斤計較,咱可以做主動的那個。」

我那時候不太理解。

「可有些人看著不怎麼樣,不太適合做朋友。」

媽媽笑了。

「你說得對。

「有些人是夥伴,有些人是客戶,有些人是祖宗,有些人朋友,咱們心裡有桿秤就行。」

高考前兩天學校放假。

我在出租屋裡寫卷子。

媽媽在廚房燒菜,鍋碗瓢盆撞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我心有些不靜。

晚飯桌上,媽媽說:「若楠,你放寬心。

「媽媽盼著你考上大學,有更好的前途。

「但咱要是沒考好也沒事。

「一來,咱有錢復讀,二來,就是不讀大學,媽媽也能養你一輩子。」

高考那天,媽媽拿著一把芝麻,舅舅抓住一根竹子送我進考場。

六月底的太陽已然熱辣。

寫作文的間隙,我突然想起十歲的某個夜晚。

那時很多人給媽媽做媒,我問媽媽:「媽媽你準備嫁給誰?」

「誰也不嫁。」

「為什麼?」

「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媽媽以後要自己掙錢養你。」

我那時摟緊她:「那我長大了,也掙錢養媽媽。

「我給你買新衣服新鞋子鉑金項鍊鑽石戒指。」

媽媽兌現了她的承諾。

如今,輪到我了。

等待出成績的日子,媽媽帶著我風風火火去考察場地。

這回她要幹個大的。

弄個農家樂。

如果你跟我差不多年齡的話,應該知道,在零幾年那會兒,農家樂是很興盛的。

不過媽媽準備做這行時,農家樂還只是稍稍有了苗頭。

我們縣城距離省城不算太遠。

媽媽準備在省城邊緣挑一個合適的位置。

要搭建原生態的農舍,提供餐飲住宿。

要有桃李等果園,春季賞花,夏季賞果,秋天收穫。

還得提供一些菜地給客戶認養。

要挖個魚池能釣魚,也要搭建孩子們可以玩的兒童遊樂區。

媽媽干這事也沒藏著掖著。

村裡人個個都唱衰。

「農家樂至少得一百多畝地才像樣子,這得投入多少錢?」

「就她兄妹兩個,撐得起那麼大的場子?」

「種地種菜摘橘子,在農村不就天天是這樣的日子,哪個蠢貨花錢來玩這些?」

「都這把年紀了,老老實實嫁個人算了。」

「搞不成的,她身上就那點錢,投資農家樂肯定不夠。」

20

是的。

相比於一個農家樂的投入,二十來萬的確不夠看。

但媽媽有自己的辦法。

你們還記得當初送我去致遠的那個豬車師傅嗎?

其實他是一家屠宰場的老闆。

那次是從鄉下收了豬,拉去宰割的。

媽媽開店後,一直從他那裡源頭拿貨,雙方關係維持得也很好。

就我細緻地觀察來說。

喪偶多年的林叔,似乎對媽媽有點那麼個意思。

送半邊豬這種事,隨便派個下面的人來就行,但他每次都親自來。

而且兜里總是有吃的玩的。

拿我當孩子哄。

這回媽媽帶著我去說服他投資。

林叔都笑了。

「艷子,我對這方面一竅不通。

「我當初幫你,你現在是要恩將仇報啊。」

「哥,瞧你這話說的,我自己也把全部的身家都投進去,我能不好好乾嗎?」

林叔瞧了一眼我,笑眯眯地說:「若楠是你親生女,我就有話直說了。

「要我投資也可以。

「要是賺了,咱們就按你說的那個比例分成,我可以多讓一成利給你。

「要是虧咯,」他頓了頓,「你就嫁給我。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你一直不答應,這次就別怪我乘人之危。

「幾十萬投下去,我總要看到點回報,看不到錢,撈個人我也賺了。」

媽媽無奈搖頭:「林哥,以你的條件,什麼樣的找不到。而且我跟你說過,我再也生不了孩子。」

林叔有個女兒。

在念高一。

她當初想進廣播站,那會兒有兩個學生,條件都差不多。

我作為站長,幫她說了幾句話。

她後來從別人那知道了,一口一個若楠姐叫得歡。

林叔家底殷實,估計無數人勸過他再找一個,生個兒子來繼承家業。

林叔擺擺手:「我不在乎那些,我更喜歡女兒。」

他笑眯眯地,「反正我的條件就是這樣,你什麼時候答應,我什麼錢款到位。

「隨便你去造,就當是我給你的聘禮!」

林叔走前,從車上拿下來一個手機盒。

「若楠高中畢業了,馬上就要去讀大學。

「這是叔叔送給你的禮物。」

是諾基亞最新款的彩屏手機。

我睨了媽媽一眼:「還不一定考得上呢。」

林叔笑了:「你還能考不上?小玉天天在家說你厲害,說崇拜你,說你要是她親姐就好了。」

喲。

他這是在暗示我們,小玉能接受這門婚事,接受我這個姐姐。

媽媽嗔了他一眼:「就你心眼多。

「若楠,你收下吧。」

我喜笑顏開:「謝謝林叔。」

晚上,媽媽擠在我床上。

天氣熱得開空調。

縱使媽媽掙錢了,骨子裡的節約意識還在。

一台空調比較省電。

屋子裡沒有開燈,月光很亮。

媽媽問我:「你覺得他怎麼樣?」

21

我裝傻:「哪個他啊?」

媽媽給了我一拳頭:「你林叔。

「我要是再結婚,若楠你能接受嗎?」

我摟住她胳膊:「當然可以。

「我到時候讀大學不能經常陪你,我也盼著你能找個人做伴。只要你覺得好就行。」

這些年,纏著媽媽的男人不少。

林叔不是最帥的,也不是最有錢的。

更不是花樣最多的。

但他是最誠懇的,堅持最久的。

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又有足夠的錢財,想要將就一段婚姻,是輕而易舉的事。

正是如此,這執著才尤為難得。

媽媽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但她也不急著答應林叔。

反而是繼續四處跑,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投資人。

急得林叔給我打了幾個電話,問媽媽到底是啥意思。

這下我看不懂了。

媽媽傲嬌地挑眉:「吊一吊,別讓他太輕易達成所想,這是生活情趣。

「電影里都是這麼教的。」

呵。

好的吧。

我成了你們那啥中的一環唄。

日子忙忙碌碌,不知不覺,居然就到了出成績這天。

此前連續下了幾天的雨,舅舅打電話過來,說老宅的西廂房塌了半邊。

問還修不修?

正好這天天晴,媽媽便開著她淘來的二手桑塔納帶我回村看看。

一回村就被各種聲音圍繞了。

「艷子,房子都塌了,這是兆頭不好,搞農家樂的事情還是算了。」

「你索性找個人嫁了嘛,我侄兒比你大兩歲,去年剛離婚,與你正般配。」

「是的嘛,現在若楠已經高考完了,你也該放鬆放鬆。女人總歸是要嫁人的。」

劉寡婦混在人群里,尖酸刻薄地說。

「農家樂肯定搞不成的,哪來這麼多錢投資?

「再說,誰知道若楠能不能考個像樣的大學?」

馬上有人反駁:「若楠在致遠,成績又一向不錯。考個重點本科那還是沒問題。」

劉寡婦翻白眼:「我家小花成績也一直很好,還不是連一中都沒考上。」

是的。

比我小兩歲的小花,去年沒考上一中。

如今已經在幾百公里外的廣東電子廠上班了。

「鄉下的前十名和致遠的前一百有什麼相比性?」

「怎麼就不能比,我家小花從小就聰明……」

……

媽媽和舅舅拽著我離開吵鬧現場。

查分時間到了。

屋後的樹上,蟬鳴不止。

朽木的窗外,人聲喧鬧。

大風刮過香樟,沙沙作響。

如此吵鬧。

我卻依然聽見自己的心,怦怦亂跳。

卡了兩次後,電話終於通暢,那頭傳來我的分數。

22

647。

媽媽眼睛一下就紅了,聲調拔高:「多少?647?」

蟬聲靜止。

樹葉停擺。

屋外的喧鬧也被按下暫停。

舅舅激動地吼:「就是 647,我聽得真真的。

「我這大侄女,可真有出息。

「真有出息!

「我去買鞭炮,再買點紙錢,你考試前我去你外公外婆墳前要他們保佑你考個好大學。

「若楠你一會兒跟我一起去給他們磕個頭。」

從屋裡出來,眾人齊刷刷看過來。

舅舅大手一揮:「若楠考了 647,我侄女就是有本事。」

無數羨慕、誇讚的聲音湧來。

「若楠真是厲害。」

「艷子以後可以享福了。」

「沒枉費你媽媽這麼辛苦養你。」

……

唯有趙寡婦,白著一張臉,陰鬱眼睛裡的妒忌都快湧出來了。

爸爸撥開人群走到我身邊,激動不已。

「若楠是我女兒,我女兒考得這麼好。

「你真厲害,不愧是我的種!

「像你媽媽,更像我!

「爸爸對不住你,你媽媽這些年一個人帶你不容易。」

……

他這幾年掙錢不多,被趙寡婦拿捏得死死的。

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五六年前買的,衣服下擺全是毛邊。

趙寡婦聽不下去了。

她揪住爸爸的耳朵:「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有老婆,我為你流了三個孩子,你就惦記著她們母女是不?

「她不容易,那你是不是想跟我離婚跟她復婚?」

以前她一撒潑,爸爸鐵定就範。

他本來就是媽寶,軟麵條的性子。

但這一次,他像是喝了假酒:「對,我就是想跟你離婚。

「這麼多年,你也沒生齣兒子,天天對我罵來罵去,讓我幫你養兒子養女兒。

「對我媽也沒一句好話。

「我受夠了,我要跟你離婚,這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

趙寡婦一瞪眼:「什麼?

「你敢跟我離婚,老娘一分錢彩禮也沒要嫁給你,為你拿掉三個孩子,你現在敢離婚?

「我命里只有喪偶,沒有離異!」

她發瘋一般抽爸爸耳光,對著他又抓又咬。

雙方扭打在一起。

老太婆聞訊趕來,看到自己兒子受這樣的欺負哪裡能忍。

也加入了戰團。

趙寡婦拳打腳踢,眾人拉架不及時。

她抄起半塊板磚砸在老太太頭上。

老太太當場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場面一片混亂。

媽媽搖搖頭,拉起我的手:「走吧。」

「去哪兒?」

「給你外公外婆磕頭。」

再後來我回縣城填志願,聽說老太婆腦震盪,半身不遂。

屎尿經常不受控制。

爸爸捏住這一點不放,最終趙寡婦鬆口答應離婚。

那天跟媽媽一起填完志願回家。

看到爸爸守在出租屋樓下。

他手裡提著一個西瓜,臉上胳膊上新傷舊傷疊加。

見到我們,他激動地上前:「艷子,若楠,我剛才辦完了離婚手續。」

他紅著眼,滿臉懺悔。

「過去這些年是我錯了。

「我不該聽我媽慫恿跟你離婚,不該娶趙寡婦,不該非要生個兒子。

「艷子,我早就發現了,這世上的女人還是你最好。」

他伸手想拉媽媽,「我現在也是自由身了,我們去復婚吧。

「我們一家三口,以後開開心心生活在一起。」

23

只是手還沒碰到媽媽,停好車的林叔急匆匆過來。

「唉唉唉,往哪摸呢。」

他一把將媽媽拽到自己身後,「喲,你就是嫌艷子生不齣兒子的前夫啊?」

爸爸臉色一變,上下打量林叔,又瞧了眼林叔停在樹下,嶄新的小轎車。

「你是誰?」

林叔堆起一臉的笑,朝他伸手:「我姓林,是林家屠宰場的老闆,是艷子現在的男朋友。

「前夫哥好!」

說話間,林叔跟我說,「若楠,我給你買了一箱你愛吃的櫻桃,你自己去後備箱拿。」

爸爸臉上血色褪了個乾淨,看向媽媽:「他真是你男朋友?你什麼時候交的男友?」

媽媽點頭:「你離婚三個月不到娶了新人,我這都八年了,才談了個對象,不可以嗎?

「劉昌盛,回去吧。

「哪怕這世上只剩下你這一個男人,我寧願單身一輩子,也絕不會回頭。」

爸爸神色痛苦,軟倒在地。

「艷子,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們回到以前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日子,不好嗎?」

媽媽面無表情:「不好。

「我受夠了過窮日子, 受夠了你媽無休止的指責。

「以後我結婚,會給你送請柬的。」

爸爸癱在地上起不來。

媽媽直接越過他, 帶著林叔上了樓。

爸爸用希冀的眼光看向我。

我朝他笑了笑:「爸, 那時候小花說你不是我爸, 是她爸爸。

「我看到你了, 你就站在那棵樟樹後面。

「但你沒出聲,沒否定她, 更沒維護我。

「從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爸爸嘴張了張,似乎想解釋, 最後只是抱著頭,號啕大哭。

我一步一步上樓。

老舊的房子, 一樓昏暗, 牆體斑駁。

就像是我的人生。

曾經昏暗, 得不到父愛,有很多傷口。

好在有媽媽。

她是黑暗裡的燈。

是暗夜裡的明月。

是劇浪里的帆。

是我人生的支點。

是她用愛澆灌我, 用言行給我當了榜樣,讓我縱使缺乏父愛, 也能茁壯成長。

轉過拐角,午後的陽光灑滿樓道。

我想我和媽媽的人生, 再也不用待在昏暗斑駁里。

從今往後,均是萬丈金光。

後記

歷時一年的籌備,在林叔的傾力幫助下, 媽媽的農家樂順利開張。

它不僅是城裡人休閒放鬆的場所。

也有很多公司會帶著客戶來這邊放鬆談事。

也接辦團建年會之類的項目。

媽媽學了化妝, 經常做面膜。

甚至還去做了醫美。

她健康飲食,又瘦了一些。

農家樂經營得有聲有色。

客人們都說她看上去就三十出頭,不相信她有我這麼大的女兒。

後來,她跟林叔的婚禮是在農家樂辦的。

邀請了村裡不少人。

我跟小玉當伴娘。

媽媽本來不想搞這個儀式。

但林叔堅持。

「二婚怎麼了?二婚就不能大操大辦了?

「咱們是自由戀愛, 合法婚姻。我那些兄弟天天笑話我追不到你, 這次我必須讓他們睜大狗眼瞧瞧!」

媽媽腦子很清楚:「咱們可先說好了, 結婚後也得明算帳,農家樂的分紅比例不能變。」

「行行行,全給你, 全給你。」

媽媽穿著紅色的喜服,連眼角細細的魚尾紋, 都是幸福的模樣。

滿堂笑容。

唯有爸爸和偏癱的老太婆,坐在最角落, 失魂落魄地看著這一幕。

後來。

媽媽一直沒有再生其他的孩子。

但她跟林叔的感情也很穩定。

表妹曉霞考上了一本,繼妹小玉也考了個 211。

媽媽的農家樂火了幾年開始衰敗, 她就兌出去,又折騰了一個什麼私房菜。

她起起伏伏, 忙忙碌碌。

她陪著林叔撐過了豬瘟對屠宰場毀滅性的影響,熬過豬肉價格暴漲時沒有貨源的困境。

她協助林叔開養殖場, 攜手度過無數磨難。

她能共富貴,也從未被苦難打垮。

她總是對我們說:「別怕,只要命還在,咱就有翻身的機會。

「一次失敗又有什麼的。

「咱這日子不是一直在越過越好嗎。」

那一年過年,一家人都喝了點酒。

小玉跟我說:「姐,你知道我最佩服咱媽什麼?」

「嗯?」

「她不怕輸, 她永遠精力充沛。好像任何困難都打不倒她。」

是啊。

媽媽就像是院子裡的風雨蘭。

平時就是普普通通一叢草。

反而是狂風暴雨過後,它們會迅速開花,隨風搖曳。

她呀。

是我努力想要成為的人呢。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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