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學校舉辦了登山活動,到山頂後,我想自己多待一會,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起身時,不小心扭到了腳。
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
沒人回應我。
我一向膽大,不怕人鬼,就怕是什麼動物。
剛找了一件稱手的樹枝,靳野迎著月光走了出來。
我驚訝得嘴巴都沒合上。
「你怎麼來了?」
「想逗逗你,沒想到你找了武器。」
「再不出來,我怕被你打死。」
我收回了樹枝,當作拐杖,還是很疑惑:「你逃課了?」
「周五沒事,剛好來陪你過周末。」
一瘸一拐朝他走了幾步,靳野大步過來皺眉拿走了我的拐杖。
「幹嘛?」我望向他。
他已經半蹲在我身前。
回頭看我時,眼睛倒映出星光,璀璨閃耀。
「上來吧,大小姐,山路崎嶇,你想在這裡喂野獸麼?」
我抿了抿唇,沒矯情。
只是略微有些擔憂:「你行嗎?」
靳野低著頭笑起來,挑眉看著我:「男人不可以說不行。」
然後拽著我的手直接把我背了起來。
我重心不穩驚呼了一聲。
聽見他的輕笑:「走咯。」
那晚的月色,真的很溫柔。
他好像一直做到了他說的,要做我的保護神。
9
【受了委屈記得跟我說,我天南地北都來給你撐腰。】
【還有,離那個普信男遠一點!】
今天的新生見面會,靳野本來要跟我一起來的。
但是他們專業也有事,只好作罷。
我看著他發過來的普信男這三個字,低低笑了一下。
收起手機進教室,笑容凝在臉上。
蘇夢來了。
她不是這個專業。
那就是跟周梵庭一起來的,可周梵庭人卻不在。
走進去,班裡的同學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
有幾個人甚至當著我的面譏笑出來,刺耳的話傳到我耳朵里。
「學校真該做做背調,什么小三的女兒也能上這樣的大學了,太晦氣了。」
我緩緩吐了口氣,我知道,一定是蘇夢。
從小到大,她就喜歡玩這些陰招,妄圖搶走我爸的愛,我身邊所有人的關注,以及我的所有東西。
迎著班裡人微妙的注視,我淡定坐下。
要開始的時候,周梵庭姍姍來遲。
學長們講完後,讓大家自我介紹。
前面都還好,後面有個女生經過我的時候,用肩膀狠狠撞了我一下。
上台說完後,她的目光看向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倒霉,好不容易考上京大,卻跟那麼噁心的人要同窗四年。」
大家的目光紛紛轉到我身上。
蘇夢坐在角落裡,露出了得逞的表情。
惡意滿滿。
我始終保持著微笑,然後點開了一段錄音。
那是蘇夢她媽帶著她挑釁我和我媽的話。
短短 30 秒,足以說明誰才是小三的女兒。
班裡一片譁然,我不慌不忙站起來,跟她對視。
「蘇夢同學,原來你姓李呀。」
「怎麼,你跟你媽搶別人的東西搶成癮了,該不會忘記自己本來的名字了吧?」
「哦,可是改了名討好我爸這十多年,他還是沒跟你那小三媽結婚誒。」
我媽去世後,我學會的最大一個道理就是有仇當場報,絕不讓自己受委屈。
畢竟我已經沒有在乎的人。
蘇夢臉上早已沒有血色,她以為我害怕丟臉不會反駁她,害怕家裡破產的事情讓人看不起所以會選擇沉默。
但憑什麼我媽死後還要被汙衊?
「蘇夢,對已去世的人潑髒水,造謠。我可以向學校舉報。」
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她。
有的人已經開始拍照。
蘇夢驚慌失措,跑出去的時候差點摔倒。
我下來後,剛才撞我的女生給我道歉。
「這個女人真是神金,我已經在校園論壇上掛她了。」
「有病啊?誰讓她來的?」
她身後的周梵庭,把頭埋得很低。
10
回到寢室,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發來了消息。
【對不起,蘇唐。】
我知道是周梵庭。
一年前,我已經把他的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想了想還是覺得噁心。
我回復他:【你們這兩個禍害鎖死,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退出去時,靳野給我發了一個連結。
【受欺負不跟我說?】
【我的話你就沒放在心裡是吧?】
我點進去,看到了帖子。
說的是今天的事情,但隱去了細節。
發帖人義憤填膺在後面寫道:【藝術學院的蘇夢是個癲婆,請各位看到帖子的紛紛避雷。】
【也告訴大家,耳聽為虛,眼見不一定為實!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另外,我說蘇唐是計算機學院院花沒人反對吧?】
不想讓靳野擔心,我把這一句划上了大大的紅線。
【瞧瞧!哪裡委屈了,這不是妥妥的誇獎嗎?】
剛發出去,電話就打來了。
「嘴硬。」
他聲音沙沙的,很好聽:「下來。」
「嗯?」
「有驚喜。」
我趿拉著拖鞋跑了出去。
耳邊是靳野的輕笑聲:「著什麼急,慢慢走。」
才發現,忘記掛電話了。
我喘著氣:「那你怎麼不掛?」
靳野沉默了一下,我聽到了他咽口水的聲音。
不知為何,這個瞬間我的心跳和呼吸都要停止了。
緊張到有些不知所措。
剛準備說掛了。
靳野突然開口:「捨不得。」
11
腦子裡的記憶被炸成了花。
我又想起了去年暑假,我和靳野朝夕相處的那一個月。
那件讓人不想再提起的事情發生後,他一直在我身邊。
有時候很堅強的人,可能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變得很脆弱。
我如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我崩潰。
靳野在我家裡住下。
午夜做噩夢的時候,我驚醒大哭。
他把我抱在懷裡,輕撫我的後背:「蘇唐,別怕,我在。」
「我是靳野。」
後來我精神慢慢好了起來。
我問他:「靳野,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削蘋果的手一頓,轉過來看我:「你救過我,我當然要救你。」
高一我和靳野坐電梯被困。
他有幽閉恐懼症,我安撫他,抱緊他,終於等到救援。
還有一次,是高二。
我去書店,偶遇他,發現有一群人不對勁。
於是我過去告訴了他。
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爸的仇家,想綁架他。
其實,對我來說,都是舉手之勞。
換作是任何一個人都會出手。
他搖頭:「不一樣,蘇唐。」
具體有什麼不一樣,他不說我也沒問。
畢竟那時的我遭遇的變故太多,根本顧及不到這些。
只記得在鄉下,我和靳野走過很多路。
這是我爸以前的老家,我小時候來住過。
但奇怪的是,靳野好像比我更熟悉。
我們一起在田邊坐著看落日。
也在無風的夜晚,躺在谷堆旁看星星。
鄉下的星星真多啊,閃閃亮亮的。
有時候甚至能看到星雲的輪廓。
「你知道嗎?離我們最近的一顆星星,距離我們有 4.4 光年,它想讓我們看到它的光,走了那麼長的路,剛好走到這裡,剛好我們抬起頭。」
靳野轉過頭,我們的目光交會在一處。
「星星的浪漫只在宇宙,可你看,我們轉過身就能看到彼此,也是一種浪漫,對吧?」
……
這個暑假,讓我們兩個不算熟悉的陌生人,緊緊牽扯在一起。
12
「你愛的甜的,緩解一下心情。」
靳野揚起手,把袋子遞給我。
我伸手接的時候,他看到我手背有些紅,皺眉抓過去:「怎麼受傷了,痛嗎?」
說罷,輕輕給我吹了吹。
心裡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我趕緊抽開。
夜燈下,靳野的眼神格外真摯,像是有魔力一樣,要把人吸進去。
我卻眼神飄浮,有一瞬間,不敢直視他。
「就是洗衣服弄紅的……」
「那怪衣服不懂事。」
他歪著頭,追尋我的眼睛。
我側了側身。
他又挪動了腳步。
最後忍不住在我頭上揉了揉:「怎麼不看我?」
怎麼看啊!!
要命!
最後他扶著我的腦袋,低下頭:「那你讓我看看,院花長什麼樣?」
對視的瞬間,我感覺心跳震耳欲聾。
如果他能再靠近一點點。
或許就能聽見。
雙方的氣息交纏在一起,我忍不住開口:「那個……」
卻聽到一個震怒的聲音:「你們在幹嘛?」
轉頭,我看到了周梵庭。
他目光緊緊鎖在我發紅的臉上,一副我好像背叛了他的表情。
美好的氛圍,被他完全破壞。
啊啊啊啊!
晦氣死了!
我沒理他,咬著牙回過頭跟靳野說:「你快回去吧。等下要關寢了。」
靳野把點心掛在我手上:「明天軍訓第一天,我在樓下等你吃早飯。」
周梵庭像是總算找到可以插嘴的地方,朝靳野說道:「蘇唐晚上不吃甜食。」
不知道他在刷什麼存在感。
靳野微微挑眉,朝我眨了眨眼:「咦,我怎麼聽到有狗叫?」
我附和:「你沒聽錯。」
周梵庭氣得半死。
靳野移動視線假裝才看到他,表情誇張:「喲,這不是我舍友嗎?」
「怎麼,大晚上出來懺悔啊?」
我跟靳野說了晚安,往回走。
周梵庭似乎是想追上我說什麼。
可下一秒,就被靳野一手勒住了脖子:「什麼?怕寢室關門我進不去特意來找我的?哥們兒你還真的是貼心得很呢。」
「那行叭,我勉強給你這個面子。回去咯。」
13
沒想到那天在樓下被人拍了照片發到告白牆。
【沒人嗑經管學院的靳野和計算機學院的蘇唐麼?巨甜!】
【這個氛圍,真的不是偶像劇照進現實?】
【靳野這痞帥拽哥,我以為玩得可花,你猜怎麼著?他身邊除了蘇唐連一隻母蚊子都沒有!】
【那天蘇唐去給他送奶茶,這哥逢人一整個已讀亂回,臉都笑爛了,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看起來像是靳野一直追著蘇唐誒,居然還沒在一起。】
【你不懂,曖昧期的拉扯比在一起更撩人!】
【挺好的,不在一起,我還可以肆無忌憚嗑一下他的神顏。】
…….
於是軍訓期間,我和靳野喜提一大批 CP 粉。
躺在床上,他給我發來了語音。
沒注意,公放出來了。
「所以,蘇唐同學,我這張臉,你可喜歡?」
推門進來的三個室友愣了一下。
我的腳趾也已經開始摳地了。
沉默片刻後,她們開始了:
「我是人啊,不是狗!」
「高冷女神和喜歡打直球的拽哥最配了。」
「你們倆看起來像是經驗豐富的那種老手,其實純情得不得了,受不了啦!」
我解釋:「沒在一起。」
「為什麼啊?」
「難道你不喜歡他?」
什麼是喜歡?
是心跳加速,時刻想見到他?
是籃球場上,尋覓我的身影,伸手拿過我手裡的礦泉水,指尖相碰的觸感?
是我低血糖暈倒時,他把糖塞在我嘴裡,白桃味在舌尖慢慢融化的香氣?
還是秋夜山里背我下山的溫暖後背?
14
可能也是看到了帖子的熱度。
周梵庭在我上完課後攔住了我。
「蘇唐,我們談談吧。」
「我不記得跟你還有什麼可談的。」
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我也學他抽出一沓鈔票塞過去:「你走吧,別花功夫在我身上了。」
他啞然。
轉身時他抓住了我的手腕:「蘇唐……以前的事,我跟你道歉。」
「我們好歹也是一起長大,別鬧得這麼僵,好嗎?」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一臉嫌棄:「周梵庭,你有完沒完?」
「丟開你的女朋友來找我,是想對我死纏爛打嗎?」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冷冷看著他:「這話說出來你自己相信嗎?」
「對不起,但能不能給我彌補的機會?」
「我們還可以做……做朋友。」
我把他以前對我說過的一字一句,都還給他:「周梵庭,你該不會以為我缺你這個朋友吧?」
「那……」
我拒絕得乾脆:「什麼都不行,所以滾,好嗎?」
我不聽所有的所謂苦衷,人下意識的反應,就代表他對你的態度。
哪怕以前怎麼好。
我和周梵庭的情感,斷在去年的夏天。
他臉色難看地攥緊了拳頭。
而我一步都沒回頭。
轉角,看到了蘇夢。
擦肩而過時,她眼底狠毒:「蘇唐,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15
很快我就明白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在她特意攢的局上。
她用她一貫的茶言茶語說出最惡毒的話。
「蘇唐家是破產了,但她厲害呀,在鄉下讀了一年書,都還能考上京大。」
「那麼多催債的人,她一個小女生,肯定過得很辛苦吧?」
我聽到了人群里小聲地議論:
「啊,那她在鄉下,又長成這樣,肯定被催債的那個了吧?」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不是處了。」
「不是,那她和靳野是怎麼認識的呢?他還挺嗑他們的!」
「嗑什麼啊,她就公交車一個。」
「此刻心疼被蒙在鼓裡的靳野。」
……
「哇,蘇唐,能講講你是怎麼完好無損地應付那些人的嗎?」
「作為女生,我們也想學習呢。」
蘇夢發出挑釁。
我狠狠掐著手掌心,笑了:
「催債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我的事這麼清楚,難不成你在鄉下?」
她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