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鐺完整後續

2025-09-2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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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京城第一美⼈,卻嫁給了一窮二⽩的書⽣爹。

娘常說有情飲⽔飽,可爹吃不飽,於是數年後,她被爹⾼價租給了別的男⼈。

後來爹中了舉,要將已有⾝孕的娘浸豬籠時,卻等來⼀道聖旨。

「七皇⼦於⺠間韜光養晦,多得沈夫人照顧,賞。」

那賞賜上,正印著娘親夜夜去伺候的那男人的徽記。

1

我爹名叫沈⽟山,幼時喪父,長⼤喪⺟,家境貧苦。

卻因著會讀書,硬⽣⽣從⼀個不知名的⼩村子挺到了京城。

作為一個⼀窮二⽩的讀書人,要想在京城安心讀書,甚⾄立足,光會讀書不行,光有錢也不行,還要有個落腳的地兒,靠背的山⼉。

於是,他遇⻅了我娘,徐家⼤⼩姐徐月如。

我娘被譽為京城第一美人,不止生得貌美,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雖說家境在京都無法與世家相比,外祖只是一個小小官吏,但過富庶生活卻不成問題。

若是以阿娘的容貌,再嫁個世家公子,徐家便又要上一層樓。

只可惜,在眾多人選之中,阿娘偏偏就挑中了我那一窮二白的書生爹。

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爹確實無用極了。

一無財,二無權,只能靠那一張巧嘴,哄得我娘以為遇到了流水知音,非他不嫁。

外祖知道後,恩威並施勸了阿娘好些時候,最後見阿娘實在要犟,氣得斷絕了關係,想逼阿娘放棄。

誰知,阿娘還真嫁了,她甘心放棄榮華生活,去與爹過上了清貧日子。

幼時,我問阿娘為什麼。

她嘆息著說,那時候啊,有情飲水飽。

可是跟著阿爹,根本吃不飽。

讀書不是一蹴而就的,爹讀了一年,還要一年,沒有外祖接濟,阿娘賺的錢不夠買書,溫飽也成了問題。

可是阿娘倔,她寧可餓死,也不回徐府求助。

加上阿爹也極看重自己的臉面,不僅不許阿娘回娘家,連他自己也不甘放下尊嚴去寫書賣畫。

但是日子總是要過的。

從一開始的東借一點,西求一些,再到後來不得不賣了宅院、租了小院,曾經富庶過的人,到底是承受不住這個落差的。

於是隨著日子過去,爹的壞心思再也掩不住,浮出了水面。

也不知他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竟打算將阿娘租借出去,以此換取銀錢。

在這個吃人的時代,讓妻子出賣身體被發現,是要被人唾棄的。

嚴重些的,可能要被逼著自縊。

我至今仍舊記得,阿娘聽到這話時,手中端著的菜一下子掉在地上,瓷碗碎裂的聲音,都趕不上她心碎的聲音大。

可偏偏阿爹跟沒事人似的,責備地撿起地上的菜葉,說阿娘浪費糧食。

可是,明明就連這菜葉,也是阿娘辛苦種出來的。

她一個富家小姐,嫁給阿爹後,不但要洗手做羹湯,還要刺繡賺錢養家,就連菜園子裡的菜,也是她一鋤頭一鋤頭種出來的。

當初白嫩纖細的手,如今布滿裂痕,老繭橫生。

阿爹ṭŭ̀₂的手,都比她白皙。

這些,她都沒有後悔,只是每次與阿爹牽手時,總是忍不住垂眸。

可現在,阿爹口中說出的話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阿娘顫抖著聲音,勉強撐起笑意,問阿爹說的什麼玩笑話。

她寧可相信,這是阿爹在跟她開玩笑,也不願意相信阿爹如此折辱她。

可是阿爹只是皺了皺眉。

「你若不去,我的學費怎麼辦?」

「月如,你是我的妻,應該為我的前程著想,如今的你怎麼那麼自私?」

阿娘心顫了顫,想說什麼,抬眼看到我,又頓住了。

她幾近無聲地懇求阿爹,進屋去說。

那天,我在他們門口蹲坐了許久。

房間裡的聲音時大時小,阿娘的哭聲卻從大變小,最後再也沒有聲音。

隨著「嘭」的一聲,房門被打開。

我看見阿爹髮絲凌亂地從屋內出來,然後匆匆出了門。

我衝進去抱住阿娘,只看到她紅腫著眼,將我摟在懷裡。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阿娘很難過。

只知道從那以後,阿娘臉上再沒了笑容。

2

日子久了,鄰居們都知道了。

鄰家的小孩笑話我,說我阿娘有兩個丈夫。

我不懂,去問阿娘。

她一愣,眼淚成股地流了下來。

那時候,阿娘白天是爹的妻子,晚上則被一頂小轎抬去伺候鎮上富戶。

為了不讓我知道,她總是趕在很早回來,替我準備好吃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惜,我還是知道了。

阿娘捂住我的耳朵,說小鈴鐺別聽。

我捂住阿娘的眼睛,說阿娘別哭。

但是她還是哭了,眼淚打濕了我的掌心,熱熱的,濕濕的,燙得我掌心瑟縮,心中止不住地發疼。

後來,我和鄰家小孩打了一架。

原因自然是他罵我阿娘。

阿娘知道這事後,沉默了很久,說他罵得沒錯。

但是鄰居家大人找來時,阿娘卻站在了我面前。

他們用幾近惡毒的語言辱罵著阿娘,言語表情說不出的鄙夷。

這一次比我先衝出去的,是阿娘。

曾經作為一個千金小姐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像是市井小人一樣,和人揪頭髮扇臉蛋。

但是事實是,她做了,並且也不算輸。

實在是我和阿娘打起來不管不顧,把鄰居嚇壞了,呸了兩聲走了。

我和阿娘坐在空地上,相視而笑,笑著笑著,就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自那以後,阿娘再也沒瞞過我,家裡的生活也逐漸好了許多。

有時候,阿娘還會給我帶精緻漂亮的糕點。

那些糕點長得可好看了,吃著能把人香死,我吃完後都忍不住舔手指。

阿娘看著我,看著看著,笑臉就變成了哭臉。

我一直覺得,阿娘就是一個水做的人,可愛哭了。

但是阿娘跟我說,她不是水做的。

她說,從今以後,她是石頭做的。

我不懂,只覺得石頭不好看,玉石更漂亮。

阿娘說我傻,玉石易碎,石頭堅固。

Ŧũₖ我懵懂地點了點頭。

那之後,阿娘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好吃又漂亮的糕點。

與之相反的,是阿爹一次又一次夜不歸宿。

兩人之間好像再沒有了話題,這個家好像分為了兩半。

阿娘問我,想不想阿爹。

我猶豫了。

在我記憶里,他還是那個會給我買糖葫蘆,會教我讀書認字的阿爹。

雖然他總是說我笨,說我難怪是個女孩,但是我還是喜歡他把我抱起來,去夠樹上的果子。

阿娘一愣,手上喂我的糕點掉在了地上。

我那時不知道,因為我的一句話,又讓阿娘受苦了好久好久。

3

知道阿娘懷孕的時候,是寒冬的一個下午。

阿娘如往常一般挑水做飯,劈柴生火,毫無徵兆地就倒在了地上。

我愣住了,眼淚第一時間跑了出來。

腦子裡第一時間想的,便是阿爹。

我記得那天我跑了好久好久,穿過了好多人,跑過了好幾條街,找到了藉口外出讀書,但是正在花樓里喝酒聽曲的阿爹。

他說,那是在欣賞才藝。

用的,是租借阿娘得來的賞錢。

但我已經沒有聽他說話了,滿腦子都是阿娘慘白著臉,倒在地上的模樣。

我哭著求著阿爹回去,樣子實在是狼狽。

周圍的人投來視線,都是嘲笑。

阿爹皺著眉頭,覺得我丟人極了,一把將我甩開。

「你娘就是會找藉口,上次是葵水,這次居然還教孩子說謊!真是越來越沒教養了。」

他鐵了心不回去,臉上的表情冷漠極了。

我心下一顫,衝上去一下跪倒在地上,拉著他的褲腿求他。

「爹,娘真的病了,你若是不信我,給我一點錢,我去請大夫吧!」

周圍的人都調侃,ẗũ̂ₖ莫不是為了錢,我才來演這一遭。

阿爹聽後,更生氣了,一腳將我踹倒。

不料,身後就是樓梯,我一下滾了下去。

溫熱的液體從我額頭流了下來,我聽到眾人驚呼的聲音。

有滿身香氣的姐姐將我扶起來,我卻只透過朦朧的視線,看到阿爹冷漠的雙眼。

周圍的人見我這般樣子,紛紛轉了話鋒,讓阿爹隨我回去看看。

阿爹卻只是揮一揮衣袖。

「她們娘倆沒錢了,便會這樣來演一遭,你們不要被她騙了,這孩子年紀雖小,但是謊話連篇,半點不可信!」

說完,又補充道。

「都說女兒隨娘,品行惡劣,舉止不端,真是讓為父感到羞恥!說句難聽的話,要是真死了,倒是死得乾淨些!」

樓里的人見他這般氣憤,一時不知該信誰,但心裡也信了幾分。

臨了,還是一個在花樓外看戲的人,丟了幾兩碎銀給我。

我忙不迭撿起,半點不敢停留,去了醫館。

從始至終,再也沒有看阿爹一眼。

等我帶著大夫趕到家時,阿娘已經被鄰居扶到了床上。

鄰居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大夫,嘆了口氣走了。

我垂著頭,看著大夫為阿娘診治,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那時,我明白了,阿爹不愛我和阿娘了。

4

阿爹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他之所以回來,是聽說阿娘ţŭₑ沒有去富戶家裡。

剛進門,看到臥病在床的阿娘,阿爹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便一巴掌扇到了阿娘臉上,還想將她從床上拖下來。

我嚇壞了,第一次見到如此暴躁的阿爹。

但我還是上前抱住他的手,求他別打了。

「月如,你裝病也要有個度,今日你毀了約,接下來的錢怎麼辦?!我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著想啊!」

阿爹見阿娘抬起頭,面色確實不好,尷尬地緩和了語氣。

阿娘盯著阿爹,一字一句道。

「玉山,我懷孕了。」

話音落,阿爹毫不猶豫開口。

「打掉!」

他死死盯著阿娘的肚子,像是在看什麼孽種。

沒聽到阿娘的回答,他慌極了。

「月如,你難道還要把他留下來嗎?我不允許,你不是最愛我了嗎?這個孽種留不得!」

阿娘低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

阿爹踱著步,目光總是忍不住看向阿娘的肚子。

最後,阿娘輕聲道:

「大夫說,若是這一胎流了,我就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男孩嗎?」

阿爹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阿娘。

那以後,兩人再也沒有說過打胎的事,對此避之不談。

夜間,阿娘再也不用披著幾件薄紗離開家。

那一段往事,好像隨著阿娘的肚子逐漸大起來,而被遺忘在角落。

只是家裡好像再也回不到從前。

阿爹再也不會給阿娘買精美的頭飾,月下再也沒有相攜散步的兩人。

阿爹整日出門喝酒,與友人聚會,美其名曰互相學習。

我不知道阿娘她是否信了。

我始終沒敢告訴阿娘,我是在花樓找到的阿爹。

5

阿爹整日只知道讀書寫字,出門玩樂,半點不在乎手中的花銷。

阿娘從學著管家到現在,再怎麼努力賺錢,也趕不上阿爹花的。

與富戶斷了關係不久,阿爹就將錢花完了。

他說,是去拜了師,送了極貴的拜師禮。

可分明,他從前最討厭阿娘這樣做。

知道沒了錢,他第一時間把目光移到了阿娘身上。

幾個月的身孕已經顯懷。

他看了一眼,便皺緊了眉頭,嘆了口氣,像是在惋惜什麼。

那時候,我覺得阿爹比東街賣肉的屠戶眼神還要可怕。

距離放榜的日子還有些長,阿爹肉眼可見地變得急躁起來。

曾經溫文爾雅的人,現在扭曲著面容,一個不順心,非打即罵。

阿娘將我摟在懷裡護著,顫抖著身體安撫我。

可明明,阿娘自己也懷了孕,身子一直不大好。

天漸暖,好不容易挺過了冬天。

租的小院卻到期了。

阿爹拿不出錢來,看著阿娘的肚子,起了歪心思。

飯桌上,阿爹夾起菜放到阿娘碗里,面色溫和。

阿娘愣了一下,還是夾起來吃掉了。

「月如,今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阿爹溫柔地將阿娘摟在懷裡,看到我眼巴巴地看著,又朝我招了招手。

阿娘遲疑了好久,才將頭靠在了阿爹的胸口。

「好。」

話音落,阿爹便迫不及待地開口。

「你再去試試,讓那個富戶給你點銀子,你可是懷了他的孩子!」

「只要我們熬到二月就好了!這次我一定能考上!」

阿娘的心涼了,抬起頭木木地看著阿爹。

「沈玉山,你混蛋!」

「啪」的一巴掌,阿爹的臉被扇紅了,留下了印子。

他捂著臉,惱羞成怒地看向阿娘。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你那個爹,半點不為我著想,明擺著讓我滾出京城!可是我相信這次我一定能考上,我不願意前功盡棄!」

「他在逼我!我只有你了,月如,你只要去求求,那個富戶肯定會賞點銀子的!」

「我是為了你好啊!等我考上,你就再也不用跟我過苦日子了,哦對了,小鈴鐺!小鈴鐺也能去學堂!」

阿爹一把將我扯到身旁,手上的力氣很大,捏得我țûₑ生疼。

「那個富戶已經消失了。」

阿娘幾近冷靜地說出這句話。

她曾經拿著信物去找過對方,打算說清楚。

但是人不在,她又回來了,她想,對方或許比她更想撇清這關係吧。

後來,我生了急病,需要喝藥。

阿爹不給錢,阿娘只能當了那信物,為我治病。

從此以後,再沒有那富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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