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立了自己的經紀公司,因為人脈經驗,加上韓家的背景,這個經紀公司的起色倒也不錯。
不過儘管他有人脈有資源,一開始壓力也很大,因為我知道他有次喝酒應酬吐血吐到了醫院去。
他沒讓人告訴我,是我後來看八卦娛樂新聞,看見這條消息,他的經紀人——現在是他的秘書,才偷偷跟我說的。
我有些不理解,問:「他演戲演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想到自己開公司了?他當初不就是因為不想去自家公司上班,所以改姓出來混娛樂圈的嗎?」
他秘書嘆氣,說:「顏小姐,你別問了。」
後來我才知道怎麼回事,他秘書經不起我追問,又或者是想給趙景盛助攻,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是他和一個導演喝酒。
那導演問他:「你不是最瀟洒不過的,直言人生短短三萬天,要過的開心最好,現在看你這鑽錢眼裡的勁,我都疑心你是不是換人了。」
趙景盛抱著酒杯,雖然瘦了不少,但精神卻很好,他笑起來:「以前我瞧著家裡那些堂兄們爭權奪利只覺得要多少的錢才算有錢,多大的權才算有權,不管怎麼樣,錢外有錢,權外有權,我落拓不羈,只覺的夠用就行,何苦像個螞蟻一樣終生碌碌。」
「那現在怎麼變了?」
他笑而不語,過了很久才說:「現在,我得站在我喜歡的女孩子身邊去。」
「剛在一起時,我騙她說等她以後需要聯姻,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時,我保證不打擾她,好聚好散,不會給她帶來麻煩,可現在越來越貪心,讓我放手,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女子重情,她現在未必就願意離開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你何苦將自己逼成這樣,再說,觥籌交錯,爾虞我詐,成為資本你不見得開心吧,我知道演戲才是你最喜歡的事。」
他笑笑,說:「她永遠不必俯首遷就我,我會自己走到她身邊去。」
這笑意隔著手機螢幕模糊不清,但卻真心實意,那邊跟我說:「這是何少拍下來調侃趙景盛——我們老闆戀愛腦的,老闆想成為資本,因為想站在你身邊,在他成功前,顏小姐你就當不知道吧——只是多給他點時間和耐心,等等他。」
我沒說話。
我說過了,我本來就是懶得改變的人,安於現狀,和趙景盛的相處模式我很喜歡,短時間內我也沒打算改變。
和趙景盛在一起的第二年,他成立完公司我媽媽開始旁敲側擊我玩玩就好,不要當真。
等趙景盛在一起的第三年,他投資的第一部劇因為主演塌房,賠了不少,我媽媽跟我說創業哪有那麼簡單,這個韓家的旁出,看上去就不是這塊料,然後給我介紹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我沒去。
我媽媽氣的將我關在家裡,我從窗戶翻出去,去了趙景盛那裡。
等趙景盛在一起的第四年,他投的賀歲檔成了那年黑馬,票房大爆,次年暑假的電視劇收視率斷層第一。
等趙景盛的第五年,我陪他一起去了韓國,他去學習男女團的打造經驗,我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陪他學習學習再學習。
我媽媽很鐵不成鋼,派人來押我回去——畢竟不年輕了,豪門聯姻也講究年紀的,趙景盛送我回去的,和我媽在書房關上門聊了不知道什麼,出來後我媽嘆口氣,就整隻眼閉隻眼了。
和趙景盛在一起的第六年,他打造的男女團推出去獲得成功,男粉女粉瘋狂,圈內人笑言,不管各家粉絲如何針鋒相對,各種撕番位撕資源,最後一看都是趙家的。
受益人都是趙景盛那個笑面狐狸的。
和趙景盛在一起的第七年,我們去扯了結婚證,他所有的公司所有的收益,進的都是我的卡,出去買瓶水都要伸手問我要錢。
我這才知道他跟我媽媽說什麼。
那時候他公司已經有起色,又跪在我媽面前承諾日後他所有的一切都給我。
我確實能找到一個當家的家主,只是爾虞我詐,利益分配,人家未必會願意將全部身家雙手奉上,想來想去,我媽媽覺得這筆買賣可以做。
錢不錢的,家世不家世的都是過眼雲煙,主要是看中小趙心誠。
領證後,我媽是這樣眉笑眼開的和我說的。
和趙景盛辦婚禮前一天,我收到一條信息,那邊的人說:如果是他,為什麼不能是我?
陌生的手機號有些眼熟。
不過我沒回。
春夏秋冬,年年月月,日子當然要和喜歡你的人在一起過,才不算白過。
裴書臣番外
知道顏安青結婚的消息,是從好友那。
新郎是誰?我點開他們發過來的請帖,看見熟悉的名字:趙景盛。
趙景盛,趙景盛,怎麼會是趙景盛。
韓家的那個旁支,不過近些年才在娛樂圈站穩跟腳的趙景盛。
我以前一直覺得,以後顏安青要嫁,嫁的至少也是世家貴族裡的當家長子——就像沒倒台之前的裴家,就像我。
我一開始看顏安青,就像看鄰家妹妹。
她整天追在我身後,不管我什麼態度都樂此不疲,頭像是我房間牆角下的薔薇,個性簽名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朋友圈封面是我第一次送她的生日禮物,一個水晶球。
看起來很痴情不改的樣子。
但從她十幾歲出頭時,我就知道她的喜歡熱烈專一——但不長久。
就像她有段時間喜歡 Maksim Mrvica,我在我家有時都能聽見她家裡傳來的鋼琴曲,後來有段時間她家司機請假,她過來蹭我的車,我特地讓司機下了 Maksim Mrvica 的歌單,沒想到前奏剛出她就皺眉說:「切歌切歌,我現在已經聽膩了。」
比如有段時間她非常迷戀收集各個地方的雪景水晶球,進門從玄關到她房間,擺滿無數個,那時我每年會送她三個,她生日、跨年和她不開心的時候,第三年我去她家的時候,那些水晶球都失去蹤跡,不知道被收到哪裡落灰了。
那時候我看著她天天跟我說很喜歡我,就忍不住在心裡想:她會喜歡我多久呢?
所以我喜歡上逗她,比如看她因為我一句話頭懸樑錐刺股,一個學期進步兩百多名,這都是她喜歡我的證據。
可這又算得了什麼,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本來就是這樣熱烈義無反顧,好像要將所有的喜歡都只給你一個人一樣。
就像我家倒台之後,無數奚落、嘲諷、看好戲的眼神,她還是會小心翼翼的站在我面前,仿佛怕傷到我一樣,一臉為難又糾結的說:「我幫你付醫藥費好不好?」
我看著她,忍不住在心底嘆息。
裴家倒台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了,所有大家族的倒台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從京中那位大官落馬開始,裴家的頹勢就已成定局。
裴家倒了,但我其實沒有別人眼中那樣的窮,裴家的長房長孫,從我出生那刻起,就有一筆數額巨大的基金,怎麼也不至於付不起醫藥費。
但我當時看著顏安青,沒有拒絕。
我其實只是想看看,我已經不是她當初一見鍾情的裴書臣,她還會我做到什麼程度。
連她媽媽都私底下見我,嘆口氣,說:「書臣,我一直很喜歡你,不僅是你的家世,你的涵養,你的穩重,你的眼界,你身上有很多討大人長輩喜歡的點,你是裴家少爺時,我一直想湊合你和安青,如今你不是裴家少爺,我依舊想湊合你和安青。」
她精緻的臉不像以前見到我時那樣真心溫和,她依舊笑,只是笑容里確實戴上一點居高臨下的憐憫,她說:「你就當陪安青玩一玩,她那樣的性格,你知道在一起後,她就會很快膩了的。」
這話我想在以前,她是永遠都不會在我面前說出來的。
後來就是在一起了。
當然,我和顏安青在一起,和她媽媽的這些話沒有關係,我家倒了之後,我其實本來打算出國的,只是我媽媽意外病倒,我到底是不放心她。
顏安青算是一個輔助的原因,我也想看看,在一起後,她究竟什麼時候,會膩了。
一年、兩年、三年……
她的喜歡和耐心比我想像中要長久的多,甚至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照顧起我來那樣面面俱到。
我有時看著她,真不知道她圖我什麼。
我沒了裴家的光環,和她在一起時對她並不好,對她好的那些點也只是因為她男朋友的這個身份,我每次看著她笑的眉眼彎彎過來找我的時候,都忍不住在心裡想:
還有多久,顏安青,你的喜歡,還有多久會消失。
我知道她和我在一起時應該也挺累的,我記得以前的她,從來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對我,每次說話都好像要斟酌一下,也時時觀察我的神色,怕自己說錯什麼話或者做錯什麼事讓我敏感。
我其實沒那麼脆弱。
裴家倒台前我享受了近二十多年的榮華富貴,祖輩傳承蔭蔽,福兮禍兮,權利地位,我並沒有那麼的放不下和在乎。
本來大學畢業後我就準備出國的,再也不回來,可她站在我面前,似乎斟酌很久,還小心翼翼維護我尊嚴那樣,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氣跟我說:
「裴書臣,你有沒有想做的事呀?你知道我在做天使投資,你有什麼項目,女朋友投你呀。」
我啞然失笑,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留了下來。
比起國外孑然一人,有人牽掛拴著的感覺,似乎更好。
我沒拿她的投資,那時候顏安青對我長久持續熱烈的喜歡,讓我有一種錯覺,我覺得我跟她那些所有的興趣愛好都不一樣,她或許不會有膩的那天。
畢業後一年,我第一次一整天沒收到她的消息的時候,想她或許是在忙。
等她一個星期一個消息都沒發過來的時候,我知道,我一直在等的那天,來了。
她膩了。
那時候宋趙看著我每天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很不解,問:「她不給你消息,你主動找她不行嗎?哪有你這樣做男朋友的。」
我笑笑,如果我還是裴家的裴書臣,我不會這樣。
因為即使顏安青有一天膩了,礙於身份地位,我也有把握她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可失去裴家的裴書臣做不到。
從第一天我似真似假的和她在一起的那天,就在等她像她曾經深深喜歡過的所有愛好那樣,對我失去興趣。
這天比想像中來的晚,也比想像中來的猝不及防。
不過還好,我早已有準備。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甘,開始試探。
比如宋青青。
我對這個人的所有印象都來自顏安青,因為是她第一次鄭重站在我面前,跟我說:「裴書臣,我很介意,你離你那個小學妹遠一點好不好?」
讓她介意的人。
我習慣獨來獨往,身邊喜歡我的人或許挺多,但我向來冷淡疏離,我覺的顏安青的這個介意很小孩子氣——但不可否認,我很愉悅。
宋青青出現在我公司時我很詫異,看著她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裡。」
她眼睛亮亮的看著我,說:「學長,你還記得我。」
能記住她完全是因為顏安青的緣故,她是通過和我一起創業的舍友的關係進來的,她發那條朋友圈時顏安青已經有些時間沒給我發消息,我當時想:試探一下也無妨。
這不像我,其實在很早以前,我明明決定,如果有一天顏安青對我像她所有曾經喜歡的那些東西一樣膩了,我一定泰然自若的順其自然。
而不是現在這樣惴惴不安。
她沒反應。
她沒來質問我。
甚至宋趙看不下去發消息提醒她, 她也只是客氣的問我一句:「裴書臣, 你想分手嗎?」
我沒回。
她很快就談戀愛了, 她這個人, 喜歡和興趣向來來的猛烈,她膩了我,肯定是有新的興趣。
那個明星。
我翻來覆去, 有些嗤之以鼻, 因為他的眉眼有些像我。
我並沒有覺得他有什麼威脅。
只是在心底不屑的想:顏安青,這個玩具,你什麼時候會膩?
我篤定她不會長久,直到她換掉專屬我的頭像封面。
她的頭像是他拍的照片,背景換成兩個人的影子,簽名改成小狗好煩。
她是認真的?
動作比意識更先反應過來,那是分開後我第一次失態,我執拗的給她打電話,想問她是不是認真的。
她沒接。
後來我又想, 趙景盛不過一個演員, 韓家旁支,沒有實權,每年不過拿一點家族基金的分紅, 她即使認真也不會和他在一起。
再後來一年、兩年,我聽說她媽媽開始給她安排門當戶對的相親。
這印證我的心理, 我甚至有些變態的心安和看笑話的嘲弄:你看,我就知道這樣。
三年、四年……聽說她跑了, 聽說她陪在趙景盛身邊, 聽說他們感情深厚, 成了圈內人人艷羨的一對……
直到我看見他們的結婚請柬。
其實並不是多麼的憤懣,我當然沒那麼喜歡顏安青, 是, 我是這麼多年一直一個人, 只是因為我性格向來冷淡,不喜歡和人構建親密關係,我絕對不是在習慣性地等她。
我以為自己挺平和,可是望著那個結婚請柬, 還是從平靜中伸出一股怒意來。
為什麼?如果是他, 那麼為什麼不可以是我?
我創業成功, 身家如今不比趙景盛少。
如果可以是他,為什麼不能是我?
日日夜夜, 到底沒忍住發出那個消息, 如想像中石沉大海。
我甚至想過去她面前問一問她。
宋趙嘆息,拍我的肩:「老裴, 別糾結了,你一直覺得顏安青不是認真,告訴自己她是個很善變的人, 但人家當年在你那樣冷淡的時候都堅持七年, 或許你根本沒有自以為的那樣了解她。」
「情隨事遷,已經晚了,別去了。」
他說的對。
如果從在一起時,我就不是在冷眼旁觀的等她變了, 或許如今她義無反顧執著的會是我。
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算了吧,我勸自己。
反正,你本來就沒那麼喜歡她。
算了吧。
她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