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一瞅,不小心劃破一點皮:
「斯米馬賽,畢竟我也不是專業干這個的……」
難熬的幾分鐘過後。
雜草終於清除完畢。
小顧全程梆硬。
如今,更……
突兀了……
顧景程整個人埋進被子。
一動不動,只有通紅的耳尖證明他還活著。
我清了清嗓子:
「好了,準備手術。」
7
手術台。
顧景程以一個極其羞恥的姿勢趴在上面。
「嗷!!!疼疼疼!!!」
「不打麻醉藥就給我生嘎是吧?梁伊你公報私仇!」
我氣得想把他嘴縫上:
「顧!景!程!還沒扎針呢!消個毒你嚎個屁啊嚎!」
「輕,輕點啊梁伊……我現在很脆弱……」
他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可憐兮兮地,
「求你了……我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行不行……」
一旁的麻醉和助理努力憋笑。
我咬牙切齒:
「閉嘴!省點力氣,留著一會兒下手術台嚎!」
終於,手術正式開始。
趴著的顧景程忽然動了動鼻子,帶著點茫然:
「梁伊,怎麼有股烤肉味?好餓……」
我頭也不抬:
「哦,電刀在噶你的痔瘡。待會兒噶下拿給你看一眼?留個紀念?」
幾秒死寂後。
他發出一聲生無可戀的哀嚎:
「梁伊……現在……現在能給我換全麻嗎?讓我昏過去吧……」
我呵呵:
「給你嘴上個全麻要不要?」
顧景程:「……」
他徹底不動了,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8
手術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顧景程被推回病房,開始了他的趴窩生涯。
第二天一早,剛踏進辦公室。
護士就找上了門:
「梁醫生,52 床那個明星臉的帥哥,說是你竹馬,點名要你親自去給他換藥哦。」
顧!景!程!這貨能不能消停點!
我捏著眉心,有氣無力:
「轉告他,讓他少到處跟人說認識我!我丟不起那人!」
誰家竹馬嘎個痔瘡能嚎得整層樓都以為是殺豬現場?
話音剛落。
「叮。」
又是那該死的、無比悅耳的收款提示音。
【微信收款:52000.00 元。備註:換藥。】
我盯著手機螢幕上那串零,足足沉默了五秒鐘。
然後,戴上職業假笑。
推開病房門,顧景程正趴在床上刷手機。
聽見動靜,立刻把手機一扔,可憐巴巴地望過來。
「脫褲子,趴好,屁股撅起來。」
我言簡意賅,動作麻利地戴上手套。
經過昨天那場史詩級的社死備皮,這點小場面已經無法在我心中掀起波瀾了。
顧景程現在也徹底豁出去了。
只是當沾著藥水的棉簽觸碰到傷口時。
「嗷!!輕點祖宗!!」
熟悉的殺豬嚎叫準時響起,穿透力十足。
我面無表情,手下動作又穩又准:
「閉嘴,再嚎我就讓實習生來給你換,練練手。」
他一秒閉嘴。
又忍不住悶聲問:
「我能走了吧,這破地我一秒不想多待了……」
「不行,最起碼住院三天觀察,飲食必須清淡。」
「還要三天!這不要我命嗎?」
他哀嚎。
就在這時,查房護士拎著一個外賣袋進來:
「梁醫生,你外賣幫你取了。」
「好的,謝謝。」
我眼睛一亮,立刻把某個怨種拋到腦後。
坐他旁邊,就開炫。
「梁伊,你竟然在一個只能喝白粥的可憐人面前吃麻辣燙!」
他一動,屁股疼得嗷嗷叫,
「你的醫德呢!你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嗎!!!」
我頭也不抬。
吸溜吸溜。
真香吶。
我優雅地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
「顧景程,你要理解。醫生也是人,高強度工作後需要補充能量。再說了。」
我掃過他疼得扭曲的臉,勾了勾唇,
「看著你疼得這麼有精神,中氣十足,我就放心了。這說明恢復得不錯嘛。乖,忍忍就過去了,等你出院了請你吃——」
「清湯麵,管飽。」
「清!湯!面!」
顧景程絕望哀嚎,又瘋狂咽口水:
「梁伊你不是人!求你了,就一口!就給我嘗一口。讓我感受一下人間的煙火氣,我保證不碰辣油,就一小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可憐巴巴地比划著,
「想想咱倆這麼多年的交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嗯……」
我故作沉思。
然後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緩緩端起麻辣燙,湊近他的鼻尖,全方位地晃了一圈。
「聞聞味兒得了。」
我笑眯眯地收回碗,摸了摸他炸成鳥窩的頭,
「乖,這是為你好,醫囑如山。」
顧景程:「……」
幾秒鐘後,響徹雲霄的咆哮在病房裡炸開:
「啊啊啊我要出院!!!」
9
出院是不可能立刻?ü?出院的。
但住院的這幾天,顧景程精神好像不正常了。
換藥環節,他已經從最初的羞憤欲死、扭捏抗拒,進化到了徹底的麻木和配合。
我一個眼神,他就自動翻身、趴好、動作流暢地褪下褲子。
更詭異的是,他不再刷手機打遊戲了,而是像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跟上了一樣。
每天趴著,嘴裡念念有詞:
「麻辣火鍋……毛肚七上八下。」
「酸菜魚……又酸又辣……」
「紅燒肉……毛血旺……糖醋排骨……」
好在傷口恢復得不錯。
我檢查完,給他下了特赦令:
「行了,差不多能出院了。」
剛給他開完出院診斷。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我以為是護士,頭也沒抬:
「進。」
一個溫潤清朗、帶著點熟悉感的聲音響起:
「梁伊,好久不見。」
我怔怔抬頭。
目光落在那個身形挺拔,面容清俊,靜靜望著我的人身上。
大腦一片空白。
「師兄……你……回國了?」
孟予,我的同門師兄,導師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暗戀多年的白月光。
當年他拿到國外頂級醫學院的 offer,走得乾脆利落,只留下一句「別等我,別耽誤你」。
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重逢喜悅:
「嗯,剛回國辦完入職手續,以後就是同事了。」
「中午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我定了定神:
「好啊……」
就在這時,門猛得被推開:
「梁伊!」
一聲氣急敗壞、還帶著明顯破音的呼喊響起。
我和孟予同時愕然轉頭。
「這位是?」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顧景程捂著屁股,斜人家一眼:
「我是梁伊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
我無奈向孟予介紹:
「顧景程,剛從這做完手術。」
孟予禮貌微笑,朝顧景程伸手。
「我是梁伊的師兄,顧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顧景程看都沒看那隻伸過來的手,只輕輕吐出句:
「你高興早了。」
我:「……」
真想把這貨塞回手術室再噶一次!
孟予的手懸在半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咬牙瞪顧景程一眼:
「你怎麼還沒出院?」
他直接軟麵條一樣靠我身上,緊緊抓著我的胳膊:
「哎呦……不行不行,我感覺還沒恢復好,我得再住幾天。」
「現在就疼的厲害!你快點!回去給我看下!」
我:「……」
10
幸好孟予涵養極好,臉上那點尷尬迅速被溫和的笑取代:
「看來顧先生病情需要,梁伊,我們改天再約吧,我先去熟悉一下環境。」
「師兄,不好意思……」
我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門一關,我立刻變臉:
「顧景程,你有病吧?是誰鬧著一天都住不下去的?」
顧景程一臉無辜加賴皮: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就感覺菊花隱隱作痛,不行,我得住院觀察!」
我翻個白眼,把他拽回病房,沒好氣命令:
「趴好!褲子脫了!」
他現在脫褲子那叫一個放飛自我,毫無羞恥。
我又檢查了一下,恢復得比我的預期還好。
「行了,顧大爺,恢復得挺好,屁事沒有。可以收拾包袱滾蛋了。」
我摘下手套。
「我疼……」
他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悶聲悶氣。
「過幾天就不疼了。」
「不行!我不放心!我就得在醫院住著!能隨時搶救!」
「顧景程,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猛地坐起來,也不裝柔弱了,氣哼哼盯著我:
「你是不是還喜歡他呢?」
我白他一眼:
「關你屁事!」
「他不是啥好人,離他遠點。」他提醒我。
我呵呵:「人家是我們醫院高薪挖來的香餑餑,頂級醫學院博士後。」
顧景程不服不服的:
「我還是頂流呢!」
我冷冷提醒:
「我說頂流影帝,您咋還不走?我記得下周不是有個啥星光大典嗎?您的紅毯,您的獎盃,不要了?」
他梗著脖子,冷哼一聲:
「咋著?我走了好給你們騰地方是吧?門都沒有!」
不是,他有病吧?
11
接下來的幾天,顧景程像個陰魂不散的鬼一樣黏著我。
查房跟著,門診間隙就在門口探頭探腦。
連我去食堂打飯,他都能精準定位,端著碗白粥坐我對面,眼神幽怨地盯著我的紅燒排骨。
好不容易孟予約我出去吃個午飯,算是同事間正常交流。
結果剛坐下,某個「病號」就幽靈般閃現,一屁股擠在我旁邊。
「梁伊~我要吃那個蝦~」
他指著孟予剛夾起的蝦仁,聲音能膩死人。
我眼皮都沒抬:
「你沒有手?」
他癟嘴,委屈巴巴:
「你對病人好兇哦……」
眼神還瞟向孟予。
孟予同我分享他在國外的見聞。
顧景程立刻在一旁陰陽怪氣:
「呦,哥哥還出國留學去了呢,真洋氣~不像我,我和梁伊從小一起長大,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就沒分開過。」
孟予同我回憶上學時往事。
他立馬接茬:
「我們感情也可好了,我拉屎沒帶紙,她滿山遍野去給我找樹葉子,可講究了,還挑那種又大又軟的。」
我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而且,吃飯呢大哥!
提什麼拉屎……
顧景程眨眨眼,一臉「這有什麼不能說的」純真表情。
哎,誰能救救我?
12
謝天謝地!
顧影帝那位操碎了心的經紀人王姐,終於殺到了醫院。
「顧!景!程!」
王姐的怒吼隔著病房都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你再不給我滾回去工作,我就從這十八樓跳下去!星光大典你不參加了?你想讓我死是嗎?你對得起等你的八千萬嗷嗷待哺的粉絲嗎?」
活脫脫一個被熊孩子逼瘋的老母親。
我差點當場給王姐鼓掌叫好:
救星啊!
顧景程被王姐揪著耳朵訓得蔫頭耷腦,被強制出院。
臨走前,他磨磨蹭蹭走到我面前,掏出一張邀請函,塞到我手裡。
「喏,家屬票,給你的。」
我一瞅,竟然是星光大典的入場券。
「誰要陪你去?我很忙的。」
他輕哼一聲,冷冷提醒我:
「有你那個……珂珂。」
我眼睛瞬間亮了:
「真的啊?顧景程,算你還有點良心!我去!!!」
顧景程看著我瞬間放光的臉,又不耐煩哼了一聲。
13
星光大典果然星光熠熠。
大半個娛樂圈的明星,盛裝出席,那叫一個養眼。
顧景程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絲絨高定西裝,襯得寬肩窄腰,身姿挺拔。
當他走上領獎台,台下瞬間爆發陣陣尖叫:
「啊啊啊哥哥!!!好帥!!!」
「救命!顧景程帥到我不能呼吸了!!!」
台上的人卻只是微微頷首致意,薄唇緊抿,眼神疏離淡漠。
台下粉絲更瘋了:
「啊啊啊就是這幅高冷勁兒!太上頭了!」
「哥哥看我???一眼!就一眼!」
我坐在家屬區,內心毫無波瀾。
高冷只是顧景程的保護色。
有病才是他的必殺技。
而就在這時,伴隨著另一陣不小的尖叫。
我終於在人群中鎖定了我的男神珂珂。
他穿著和顧景程同色系的西裝,正一臉煩躁地跟助理抱怨著什麼。
我悄悄湊近了一點。
「草!又讓顧景程壓一頭!說了不穿這個破牌子!跟他撞衫!晦氣死了!」
珂珂的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扭曲。
他煩躁地跺了跺腳,那隱藏在褲腿下的鞋子,鞋跟厚得堪比牛蹄。
此時,幾個激動的粉絲突破重圍,舉著本子涌到他面前要簽名。
他隨手接過助理遞來的筆,潦草地劃拉了幾下。
翻著粉絲塞過來的禮物,嫌棄地撇嘴:
「這都什麼玩意兒?一堆破爛。」
說著,竟然把其中的手寫信件和一些不值錢的小手工,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我像被澆了一盆冰水。
濾鏡,瞬間碎得乾乾淨淨。
顧景程不知何時領完獎溜達了下來。
賤嗖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說過吧?他就是個草包,人設全靠裝。也就你這種眼神不好的傻子,才會被他那層假皮騙……」
「閉嘴,煩死了。」
他不僅不閉嘴,還開心得哼起了歌。
又順手擼了擼我的炸毛:
「哥今天心情好,走,請你吃飯。」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
「行,我要吃最貴的。」
14
本市最豪華的旋轉餐廳,夜景璀璨。
我秉持著「吃垮顧景程」的信念,對著菜單一通狂點: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最貴的招牌!統統搞上!再來瓶你們這最貴的紅酒!」
化悲憤為食慾,我埋頭猛炫。
顧景程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我狼吞虎咽。
一副「你隨便造,哥養得起」的欠揍表情。
就在我幹掉第三塊鵝肝時。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爭吵聲。
咦,有八卦?
我悄悄支棱起耳朵。
「這是這些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錢,加上利息,全部還給你。」
卻發現,聲音還有點熟悉。
竟然是孟予。
還有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
「孟予,你覺得你現在把錢還回來,就能清清白白、心安理得地去追求你的真愛是嗎?」
女人的聲音帶著尖銳的嘲諷,
「沒有我,哪來的現在的你?你的學費,你母親的醫療費,你進頂級醫療機構的資質和推薦信,甚至沒有我幫你打點關係,你現在還在國外實驗室里刷試管,被那些白人欺負到抬不起頭!」
「李總,這些年,很感謝您對我的幫助,這份恩情我記著。但,我們的關係,到此結束吧。」
女人冷笑一聲:
「你以為你現在功成名就了?一個小小的副主任醫師,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沒有我李家的背景,你算什麼東西?孟予,你就是我養的一條狗……」
後面的話不堪入耳。
我拿著刀叉的手僵在半空。
杯子跌落在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