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似乎是覺得一個單音節太敷衍,江延頓了頓,又添上一句:「是很離譜。」
我:「你不打算做點什麼嗎?」
江延反問:「做什麼?」
我恨鐵不成鋼:「當然是澄清啊,像警告營銷號一樣警告他們!」
江延的語氣毫無波瀾:「好,我會交給助理處理的。」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
我嘆了口氣,真心實意地建議:「開除那個助理吧,能力堪憂,處理這麼多年都沒能處理好。」
江延沉默不語。
「還有,不要再贊我以前的朋友圈了,你是贊不完的。」我補充一句。
江延:「好。」
7
晚上七點。
飛機準時到達。
一出機場就看見了迎面走來的江延。
看到對方,我們都有些驚訝。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自然地接過行李箱:
「改簽了嗎?」
我點點頭:「你怎麼在這兒?」
江延:「來接機。」
我愣了兩秒,遲疑道:「我似乎沒說過我改簽的事吧?」
江延坦然:「下班順路來這裡等你。」
聽到他的回答,我小腦萎縮了一下:
「沒記錯的話,你家在公司西邊,機場在公司東邊。」
「而且我要是沒改簽,你難道要等到九點?」
江延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表情未變,應了一聲:
「嗯。」
他的態度自然到詭異,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問上一句:
「你怎麼突然想到要來接我?」
江延腳步微頓,偏頭看了我一眼,語氣略沉:「不是突然,我每次都有來接機。」
「嗯?」我意外地眨了下眼,「我怎麼不知道?」
江延停下身形,表情難得嚴肅,認真地看著我:「你不知道?」
「你沒說過,而且我也沒在機場看到過你。」不知怎的,我有些心虛。
學校課業不算重,一有長假我就往國內跑,有時候在外面感覺孤單了破防了,就會連夜一張機票跑回國,要麼讓我姐來接,要麼讓葉青那群狐朋狗友來接。
雖然次數不多,但一次也沒見過江延。
要是他真的來了,葉青他們肯定庫庫拍照寫同人,搖旗吶喊虐戀情深。
不過,江延倒是每次在我放出回國消息的時候,會來問一句幾點的航班。
他不會撒謊。
所以,江延是真的每次都有來接機?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他那張帥臉:「你會隱身術啊。」
江延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我趕緊找補:「你下次告訴我一聲,打句招呼,我又不會讀心術,你不說的話我怎麼知道你要做什麼?」
長了張嘴不說話,難怪葉青總說他是天選霸總搞追妻火葬場的料。
江延低垂著眼,沒有言語,不知在想什麼。
等坐上車後,他才叫我:「溫時。」
「嗯?」
「明晚的歸國宴,我能做你的男伴嗎?」
街道的燈光透過車窗從他臉上晃過,深邃漂亮的眉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我。
我大方地欣賞他的臉,委婉拒絕:
「最好是不要吧。」
江延:「為什麼?」
我:「你信不信咱倆一起出席,公眾號就能一連三十天不斷更?」
「你總是拒絕我。」
他說。
……
家裡人沒想到我提前回家,驚喜地圍上來,夾著聲音(遊子回家限定十分鐘版),左邊摸摸右邊看看,讓我有種被當猴擼的感覺。
姐姐和我一起整理帶回來的行李:「你跟葉青他們說了你改簽的事沒?」
「沒,我故意的。」我把電腦放好,語調懶散。
姐姐嘴角勾起一抹惡趣味的笑:「你還不知道你會面對什麼。」
我以為她說的是葉青他們沒等到我,會殺上家,便無所畏懼地哼笑。
我們倆整理完,廚房也將飯菜做好。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桌,久違的味道填充味蕾,我幾乎感動到落淚。
在外留學的日子,差點把自己逼成廚子。
果然,飯還是國內的香。
坐了一天的飛機,洗漱完就倒頭睡覺。
這一晚,我的電話被打爆。
以葉青為首的缺德好友們,在機場給我安排了社死三件套。
巨型橫幅,村口喇叭,人形立牌。
呵呵。
我就知道。
他們等不到人,焦急地問候我的安康,好不熱鬧。
8
我被強制開機時,葉青拿著擀麵杖猛擊不鏽鋼盆,我差點被她嚇出心臟病。
一番興師問罪和互相道歉後,談話終於進入了正題——今晚的歸國宴:
「我不去。」
「你不去哪來的素材?白月光回國可是重頭戲!」
呵,女人。
現在裝都不裝了是吧?
我打開公眾號,翻出最新的推文,懟到葉青面前:
【白月光回國不見蹤影,竟是拋下好友與太子再續前情!】
【替身疑雲迷霧重重,三角之戀撲朔迷離!】
「真是難為你沒見到我人影,還能在一晚上編出這一萬三千字。」
葉青謙虛地笑笑:「這不是重操舊業,寶刀未老嘛。」
她說著便翻出今天的熱搜:
「有人比我們更缺德,給你買熱搜社死。」
我眉頭一皺,看向螢幕:
#在逃白月光照進現實#
#白月光蘇綰#
#缺德損友圖鑑#
我點進第一條,是營銷號發的視頻。
視頻中,一群身著西裝墨鏡的不明人士昂首挺胸地站在出站口,中間擺著我的人形立牌,四名黑衣人拉著兩條橫幅,左右兩邊負責手舉喇叭的工作:
「白月光,我在京城很想你。」
「白月光,快回來吧,太子爺他知道錯了!」
他們給我留了一點臉,沒有指名道姓說我是誰。
雖然群里拍了照片,但從熱搜營銷號那裡看到,又是另一種精神暴擊。
我都不敢點開評論區:
「是誰?是誰聯合你們害朕?」
葉青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幫我撤熱搜刪帖:
「蘇綰唄。」
她指著蘇綰新發的一條九宮格。
看到照片,我才想起蘇綰是誰。
是那個被誤會為「替身情人」的女明星。
照片中的她穿著一身白色長裙,化著淡妝,笑得溫和又撩人。
她的長相是明艷大氣型,這種裝扮對她來說還是太素凈了。
「喏,這條裙子和首飾跟你的是同款。」葉青好整以暇地沖我挑了挑眉。
他們為了契合白月光主題,特地選了張小白花類型的照片,列印成人形立牌。
裙子同款,髮型一樣,首飾一樣。
既視感極強。
我翻了翻蘇綰的相冊,挑出幾張點擊保存。
在不少小說中,白月光的長相溫和柔軟,替身的長相明艷張揚。
我和蘇綰在這一方面確實符合小說條件。
但我沒有白月光的美好品質,我不僅缺德還沒素質。
我打開葉青發來的文檔,裡面是蘇綰的資料:
【為了媽媽的治療費,她一頭扎進娛樂圈,憑藉出挑的顏值小火出圈,但公司捧了她一段時間後,便將她設置為另一明星的對照組,從此被全網黑。】
葉青補充道:「聽說是有老總想潛她,被拒絕了,資源降級,挫挫銳氣。」
剛說完,她手機傳來叮咚一聲。
「豁!」
我湊過去一看,營銷號又有動作,一張機場偷拍圖,像素很低,江延和我的側臉拍得很模糊。
還附上了蘇綰的行程表和機票,配文豪門富二代和美艷女明星戀情曝光。
葉青雙眼放光:「哦喲~改簽的事只告訴了江延是吧~」
我:「……」
9
我和江延的那張圖被秒撤了。
因為江延來串門了。
葉青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無法無天,江延一在場,她安靜得像只鵪鶉。
「禮物。」
江延將禮盒遞給我,我笑著道謝,拆開盒子。
饒是我已經習慣了他逢年過節送禮都是送的拍賣會藏品。
但這次的手筆之大,屬實是驚到我了。
8 月份 N 國拍賣會的粉鑽,我記得是被一個匿名富豪以九百七十萬美元的價格拍走。
遠超預算的我含恨看著它落入他人囊中,連續一個月在朋友圈發瘋。
「原來那個富豪是你!」我笑得牙不見眼,跟他客套兩句,「我只是回個國,怎麼送這麼貴重的禮物?怪不好意思的。」
江延:「原本準備的是青花瓷,但前天看到你的朋友圈裡對這枚粉鑽似乎執念很深,就聯繫富豪,買下來了。」
我又驚了:「這是剛到嗎?」
江延:「嗯。」
我動容無比:「我宣布,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哥!」
七千萬說送就送。
我承認江延確實有京圈太子爺的實力,我再也不嫌他這個外號丟臉了。
葉青慫慫地縮在一邊進行現場轉播:
【千萬粉鑽悄然易主,神秘買家身份曝光,不料白月光竟不開竅……】
10
我戴著這枚戒指發了十幾張做作的自拍。
沒辦法,太愛了。
這還不夠,宴會的時候,我還要故意舉著高腳杯晃啊晃。
也不喝酒,就是純給人看。
「得了得了,你都快懟人臉上去了。」
我姐實在看不下去,讓我收斂一點。
一身反骨,我偏不。
最後是葉青給我打了個電話,她的聲音死命壓著卻難掩激動:
「閣樓 1102,吃瓜,素來!」
我立刻就閃現過去了。
「我可以當她的替身!」
「我演技很好的,我可以模仿她!」
我和葉青碰面,鬼鬼祟祟躲在門後,小心翼翼打開一條門縫,瞄向裡面。
男人的背影挺拔修長,半隱在陰影中,對面的女人紅著眼眶、倔強堅韌,頗有種強取豪奪的氛圍感。
臥槽!
江延和蘇綰!
難怪半天沒見到他人。
「你不是也看到了我的那些照片嗎?很像是吧?」
「只要你想,我可以更像。」
蘇綰的聲音一字一句傳進我的耳中。
我和葉青相視一眼,互相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京圈太子爺白月光替身文學不是大傢伙兒鬧著玩的東西嗎?
他們怎麼來真的?
「替身,是對她的侮辱。」
冷淡涼薄的嗓音響起,我知道江延這是生氣了。
撂下這句,他轉身欲走。
蘇綰急得滑跪,死死抱住江延的腿:「求你了,給我個機會吧,反正她也不喜歡你!」
被一個陌生人如此冒犯,江延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蘇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好不容易才蹲到你,你就給我個機會吧,最起碼給個試崗的機會啊,嗚嗚嗚嗚嗚!」
我在內心嘖嘖感慨,這算不算替身的強制愛?
「咔嚓!」
快門聲不大不小,正好讓兩位瓜主聽到。
我微笑著轉頭,葉青尷尬地收起手機:「不好意思,我忘了靜音。」
11
「王總一直騷擾我,還用違約金威脅我,但他有家室,長得還丑,我實在是狠不下心委屈自己。」
「就算是做情人,我也要找個好看的金主。」
坐在對面的人哭得一抽一抽,聲淚俱下地講述著自己的難處。
我給她遞上第二盒紙巾:「所以,你就找上了江延?」
「嗯嗯!」蘇綰一張接一張地擦著眼淚。
「京圈一直傳言,太子爺有個棄他而去的白月光,而這個白月光,恰好和我長得有幾分相似。」
我表面不動聲色,內心發出尖銳的爆鳴。
什麼?
這勾史謠言都傳到圈外去了!
我狠狠肘擊了一旁的葉青。
葉青捂著腰猛咳。
蘇綰有理有據:「反正你又不喜歡他,他單身,有顏有錢有地位,我又和你長得像,攻略機率高,當然選他了。」
她又委屈又憤恨:「昨天王總威脅我,要是我再不考慮清楚,就徹底封殺我。」
「我也沒辦法嘛,被逼急了,只能出此下策。」
「我得想辦法讓太子爺知道我,但我蹲了很多次都沒能接近他,唯一一次還是之前的夜裡,他在我面前晃一下就走了,話都來不及說。」
她哭訴的同時還不忘向江延求職:「我的演技真的很好的,不信你可以看看我剛出道時的劇,現在都是為了配合別人營銷才演得像木頭。」
然而,江延才是真的木頭。
一動也不動。
葉青用手碰了碰我的手臂:「你媽不是給了你一個娛樂公司練手嗎?」
我會心挑眉,學著江延的冷漠表情對蘇綰說道:
「敢簽對賭協議嗎?」
哭聲戛然而止,蘇綰錯愕地瞪大眼睛,說起話來都變得磕磕巴巴:
「我、我要先、先看合同。」
我笑眯眯地說道:
「閱後即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