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身材不錯。」
顧陳年一把推開房間門跑進去。
我覺得有點熱,抬手扇了扇風。
不過三秒,再出來時,顧陳年身上已經套了件背心。
我指了指飯盒:「先吃飯吧,還熱著呢。」
顧陳年沒說話,坐在桌旁安靜地吃著。
可能是真的難受,他吃得很慢,有點勉強。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顧陳年吃飯的動作頓住。
「真的有點燙。」我皺了皺眉,「你吃完飯就去休息,我去給你買點藥。」
顧陳年垂眸看著桌面,輕嗯了一聲。
9
我買了藥回來,顧陳年已經又躺在了床上,被子裹得緊緊的,額頭滲出汗來。
我用溫度計給他測了一下。
39 度。
手忙腳亂地給他吃了退燒藥,我端個凳子坐在他床邊,觀察著他。
他睡覺時仍皺著眉。
臉頰上還有白天打架留下的淤青。
我用手摸了一下,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嘆了一口氣。
再抬頭,卻發現顧陳年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
「你好點了嗎?要喝水嗎?」
顧陳年沒回答我,只盯著我看。
然後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安瑤,你換個男朋友吧,許然不行,你別跟他談戀愛。」
我撐著頭看他。
「為什麼。」
「他……反正就是不行,你趕緊跟他分手。」顧陳年聲音都是啞的,眼睛半睜著,看著似乎沒有完全清醒。
我覺得他這副模樣……有點可愛。
於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行啊,我跟他分手,可這樣,我就沒有男朋友了。」
「顧陳年。」我湊近了一點:「你得賠我一個。」
顧陳年不說話,迷茫地看著我。
「就你自己吧。」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顧陳年,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顧陳年愣了好一會兒,才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把我的手拉開。
他聲音很低:「我不行。」
我急了:「你可以。」
顧陳年整個腦袋似乎都要埋進被子裡:「我……我給你找個更好的。」
我來了氣,雙手捧著他的臉,低頭吧唧一下親在了他臉上。
「我說了,你可以。」
顧陳年整個人都僵住了。
可能是在發燒,他反應有點慢。
可等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了我。
「我們不能這樣!這樣不對!」
連神情都帶著驚恐和掙扎。
我追問:「為什麼不對?」
顧陳年痛苦地看著我:「你不是都知道嗎?我們……我們不能這樣。」
「我們……」他抱著腦袋,「是親兄妹啊。」
我:「……」
所以,他的腦子,真的跟一般人不太一樣。
當初喝醉酒後說的話,也不是胡言亂語。
當年日記本上的惡作劇,他當了真。
我頓時覺得罪孽深重。
於是趕緊道:「假的!假的!我當年在日記本里寫的都是假的!」
顧陳年有些茫然。
「當時你總是偷看我的日記,為了教訓你,我才寫了那篇日記騙你的,我不知道你真信了!」
話都說到這了。
我趁熱打鐵,一鼓作氣:「顧陳年,我喜歡你,你呢?你喜歡我嗎?」
顧陳年愣了好久。
他似乎沒聽到我最後說了什麼。
只慢慢蜷縮在床上,我聽見他的喃喃自語。
「原來,我真是爸媽親生的啊……」
我愕然地看著他。
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
為什麼他會對那則日記深信不疑。
為什麼,面對總是疏忽的爸媽,他表現得那麼風輕雲淡,毫不在意。
他以那日記作為心理安慰。
以此平息掉內心一切不滿與埋怨。
顧陳年一動不動,我怕他把自己悶死了,於是趕緊晃了晃他。
「顧陳年!你還醒著嗎?」
被子底下傳來悶悶的聲音:「……我需要時間消化。」
「消化什麼?」
「第一,我不是被領養的。」他的聲音帶著點鼻音,「第二,你喜歡我。」
我臉一熱。
剛剛表白那麼大膽,現在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誰、誰喜歡你了!」
顧陳年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因為動作太猛還晃了一下。
他頂著通紅的臉和亂糟糟的頭髮,眼睛卻亮得驚人:「你剛才明明說了!」
「安瑤。」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心跳漏了一拍,「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我掙了一下沒掙開,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怎樣!那你呢?你喜不喜歡我?」
顧陳年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他鬆開我的手,順勢在我腦門輕輕敲了一下。
「傻不傻,我要是對你沒意思,能給你當牛做馬這麼多年?」
「所以,」我湊近他,「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顧陳年別過臉:「不記得了。」
「騙人。」
顧陳年想了想,聲音輕下來。
「真記不得了,可能是你第一次把早飯分給我吃的時候,可能是你陪著我一塊留下來做值日,可能是你聽到有人說我壞話,跑上去把人家臉撓花……」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好了,別說了。」
顧陳年笑了。
雙唇輕輕碰了下我的掌心,落下一個吻。
我被燙了般縮回手,震驚地看著他。
顧陳年還在說:「也可能是在初中。」
「初一下學期,我去鄰市參加夏令營,你以為我要轉學了,追著車,一邊哭一邊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你摔倒了還又立馬爬起來,喊著我的名字。」
我愣住了。
那次我摔得挺慘,膝蓋都流血了,是顧陳年跑下車,把我背去醫務室的。
路上我還哭得稀里嘩啦,把鼻涕眼淚全蹭他校服上了。
「就這?」我難以置信,「我那麼狼狽的樣子,你居然……」
「很可愛啊。」顧陳年小聲嘀咕,「倔得要死,又愛哭……」
「可是安瑤,你卻讓我覺得,原來我也是會被人需要的。」
我心頭一熱,正想說什麼,突然發現他的臉比剛才更紅了。
伸手一摸,燙得嚇人。
「顧陳年!你燒得更厲害了!」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往我這邊倒過來。
我趕緊扶住他,手忙腳亂地去找退燒貼。
「都怪你……」他靠在我肩上嘟囔,「非要這時候說這些……」
我氣得想笑:「行,都怪我。」
我去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水。
回來時,顧陳年已經睡著了,眉頭舒展,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我輕輕把水杯放在一旁,看著他安靜的睡顏,突然覺得心裡滿滿的。
原來,我們都在彼此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喜歡了對方那麼久。
10
媽媽說,李阿姨因為工作崗位調動,以後就不用經常出差可以時常在家了。
我吃著飯,小聲嘀咕了一句:「要是早這樣多好……」
顧陳年都要去上大學了,也不在家待了。
不過沒事,以後就有我陪著他了。
吃完飯,我跑進房間,精心打扮了一番後,站在顧陳年窗戶外喊他:「顧陳年!」
他推開窗看我。
我朝他做了個口型:「走!約會去!」
顧陳年一下子就笑了。
「等????我!」
他急匆匆下樓,李阿姨正在做大掃除,在他身後喊他。
「陳年,這個丑不拉幾的老鼠玩偶你還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哦!」
「要!我要收藏一輩子的。」
「你小時候被老鼠咬過,不是最討厭老鼠嗎?」
李阿姨嘀咕著,把那老鼠玩偶放進了他房間。
我愣了愣。
不出意外的話,那玩偶應該是我送的。
是只可愛的小老鼠玩偶。
原來,他最討厭老鼠嗎?
跟顧陳年並肩走出小區時, 我沒忍住問了他。
他笑了笑:「我跟你說過的。」
「什麼?」
「喜歡你的人, 無論你送的是什麼,他都會喜歡的。」
我因為他這一句話紅了臉。
……
我跟顧陳年的大學在同一個市,但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坐地鐵過去要三個小時。
跟異地也沒什麼區別了。
開學那天,顧陳年執意要送我去學校。
他在研究我們學校地圖的時候,有個學長走過來:「學妹需要幫忙嗎?」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 謝謝。」
我指了指一旁的顧陳年:「我男朋友在這呢。」
顧陳年一愣,背挺得更直了些。
去宿舍的路上, 顧陳年拖著我的粉色行李箱走在前面,我背著書包小跑著跟在後面,發現他的耳朵紅得厲害。
「喂, 」我戳了戳他的後背, 「你緊張什麼?」
顧陳年腳步一頓,頭也不回:「誰緊張了?」
「那你耳朵紅什麼?」
「……太陽曬的。」
我抬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空, 憋著笑沒拆穿他。
到了宿舍樓下, 顧陳年幫我把行李搬上去。
他站在女生宿舍門口, 像個盡職的保鏢一樣檢查著我的宿舍環境,連床板的結實程度都要親自確認。
「行了行了, 」我推著他往外走, 「再檢查下去宿管阿姨要把你當變態了。」
顧陳年這才不情不願地停下, 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給你。」
「什麼啊?」
「課表。」他抿了抿嘴,「我的課表。紅色圈出來的是沒課的時間, 藍色是……」
我展開一看, 發現這張課表上密密麻麻全是標註。
甚至連從他們學校到我們學校的最佳路線都畫好了。
沿途有什麼吃喝玩樂的地方也全都標出來了。
「你這是......」
「以後周末我來找你。」
顧陳年飛快地說完,耳朵又紅了。
大學生活比想像中忙碌。
我和顧陳年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每天晚上雷打不動地視頻通話。
室友們經常打趣我:「安瑤, 你跟你家竹馬這哪是談戀愛啊,簡直是養了個電子寵物。」
螢幕里的顧陳年正在吃泡麵, 聞言嗆得直咳嗽。
……
寒假回家時,顧陳年跑到了我家, 拜完年後, 拉著我的手,向我爸媽鄭重宣布了我倆在談戀愛的事。
我媽聽完, 哦了一聲,繼續低頭刷短視頻。
我爸:「嗐, 多大點事,嚇我一跳。」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顧陳年。
「你倆要是沒在一起,那才是有鬼了。」
我們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少年心事, 其實在他們面前, 再明顯不過。
我與顧陳年對視一眼, 都笑了。
他看向窗外:「下雪了。」
我驚喜地推開窗戶。
雪花簌簌飄落, 不少孩子在外面玩雪。
我招呼顧陳年:「走, 我們也去玩!」
「好。」
「等雪下厚了, 我要堆一個大雪人。」
「好。」
「顧陳年,我要堆一個你,但我技術不好, 你可能會很醜。」
「沒關係。」
他總是這樣。
偏偏我也喜歡。
陳春杳杳,來歲昭昭。
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