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聲清脆的響聲。
傅淮司打碎了杯子。
我沒說話,就靜靜地等著。
半個小時後,傅淮司才緩緩開口。
「腎換給林芙甜的弟弟了,他弟弟的病情實在是太嚴重了,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空氣又變得安靜了,我越想越氣,不自覺地也打碎了一個杯子。
「所以,這一切都是林芙甜策劃的?就為了要我的腎?」
傅淮司輕輕嗯了一聲。
事實已經擺在我面前,我還是不敢相信。
其實我早就該明白,林芙甜跟過來就不對勁,她怎麼會這麼好心救我的命。
逃逸的肇事司機當場認罪。
他一直重複著一句話。
「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做得,和其他人無關。」
腎已經給了別人了,我再怎麼生氣都無濟於事了。
我的腎也回不到我身上了。
「都過去了,你看在林芙甜捨身救你的分上就算了吧,再說了……她也失去了孩子。」
一說到孩子兩個字,傅淮司竟然露出了哭腔。
咎由自取,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拉黑,刪除一氣呵成。
13
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我和許南風越來越默契。
他直接大手一揮,把核心雜誌交給我全權負責。
為了這本雜誌和新一季的衣服,我頭都要炸了。
每天面試上百個模特。
但沒有一個能完全切合這一季的時裝的。
我精疲力竭,眼睛都睜不開。
卻在這時突然撇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芙甜。
對視的瞬間,林芙甜擠出了一個微笑。
我立刻來了興趣,拿起她的簡歷看起來。
十年芭蕾舞演員的經歷。
「為什麼想要轉行?」
簡歷上的時間,正好是林芙甜回國的三個月前。
她笑得有些尷尬。
「腿摔壞了,跳不了了。」
我不自覺地笑了笑。
之前我總是想不明白,林芙甜可以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孤身一人去國外,現在又怎麼會放棄芭蕾舞事業回來找被自己拋棄的前男友。
原來是跳不了啊。
林芙甜試了幾套衣服,不得不說她真的很好看,身材也好,確實很合適。
不過我不喜歡。
被淘汰後,林芙甜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我確實沒想到,她一直沒走,半夜十二點在公司樓下攔住了我。
「你是因為傅淮司才拒絕我的吧。」
沒有傅淮司在身邊,林芙甜說話都不夾了。
我立馬點點頭。
然後又搖了搖頭。
「還有你。」
這沒什麼好裝的,就是單純不喜歡她。
「你都有傅淮司了,為什麼要來我們公司面試呢?想要封面不是一句撒嬌的事情嗎?」
上一期的雜誌,林芙甜還是封面,滿大街都是林芙甜的臉。
她緩緩朝我靠近。
我沒反應過來,直接朝我吐了一口口水。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來了。」
她等了我這麼長時間,就為了吐我口水?
林芙甜轉身就走,特別瀟洒。
突然,從遠處衝出來一個身影,推著林芙甜又回到我面前。
是傅淮司。
他笑得更加諂媚了,讓我有些毛骨悚然。
「希月,我替她向你道歉。」
「不過這次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林芙甜。」
14
兩個人一唱一和,搞得我一頭霧水。
搜了搜才知道,林芙甜在國內沒有任何知名度,上一期的雜誌銷量並不好。
怪不得林芙甜要來上我們的雜誌。
能登上我們雜誌的封面,那知名度就算是打開了。
再回到傅淮司身邊,也不用擔心銷量的問題了。
傅淮司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可惜他也沒想到,現在是我管著這份雜誌吧。
「原來你又回去師哥的公司了。」
第二天,傅淮司特意約我吃飯。
一口一個師哥叫得真是親密,恐怕他都忘了當初是懷疑我和許南風有一腿,威逼利誘讓我離許南風遠一點的事情了。
「看著我們之前的情分,你就幫幫我吧。」
傅淮司往我盤子裡放了塊牛排。
看著他諂媚的樣子,我真的忍不住笑出聲。
「傅淮司,我從來不吃牛排。」
我拿起包就走,空留傅淮司一個人呆愣地站在原地。
這麼多年,他連我的生活習慣都不知道,不覺得搞笑嗎?
傅淮司對待工作很認真。
自那天后,傅淮司也不去公司了,整天蹲在我家樓下。
替我買好早餐,送我上班。
中午沒等離開工位,傅淮司的愛心便當就送了上來。
不管多晚,傅淮司都在公司樓下等著,隔著遠遠的護送我回家。
他的執著讓公司的同事都看呆了。
「希月,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追你啊,我看這個人已經在樓下好幾周了。」
「也不看看我們希月多麼優秀,追她的人不得排隊啊。」
所有人都看出來傅淮司的努力。
看著他在樓下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我好像回想起當初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他了。
「明天別來了。」
「為什麼啊?是公司同事說什麼了嗎?那我去遠一點的地方等你。」
傅淮司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這次,我沒有接過傅淮司手裡的為我泡好的茶。
「明天讓林芙甜來吧。」
「封面不能給她,但是可以給她留一個內頁。」
15
第二天一早,林芙甜高仰著頭走到了公司里。
本來已經說服自己了。
但是一看到林芙甜的樣子,我立馬就想起來自己那可憐的腎。
我給助理使了個眼神。
過了一會,傳來了林芙甜的尖叫聲。
「這不是我的衣服吧。」
林芙甜的聲音像一隻尖叫雞,從更衣室吵到我面前。
「你憑什麼換掉我的衣服!我不管,我要第一套衣服!」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林芙甜出醜。
我突然開始頭疼。
真是給自己招來禍害。
我給助理使了個眼色,把林芙甜拉走。
順手給傅淮司發了個消息。
「拍不了。」
三個字就能讓傅淮司飛奔到攝影棚。
林芙甜以為來了救星,但傅淮司二話沒說直接甩了林芙甜一個耳光。
「你幹什麼,是她換掉我的衣服,你怎麼能打我呢?」
「她是總監,你穿什麼衣服都是她說的算!」
傅淮司的怒氣擋也擋不住。
這麼長時間,傅淮司終於說了句我願意聽的話了。
能讓林芙甜過來拍攝,就已經給足她面子。
就算是最丑的衣服,她也得給我穿上。
被打了一巴掌後,林芙甜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
拍攝出來的效果真的很差。
看到成片我自己兩眼一黑。
我忍著怒氣把傅淮司叫到跟前。
「你看看這些照片,能用嗎?」
傅淮司不是傻子,即便他再溺愛林芙甜,也不能昧著良心誇讚這些照片。
「把林芙甜帶走吧,我用不了。」
話剛說完,傅淮司的眼神瞬間變得慌亂起來。
四周認識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他大概是沒遇到過被當中開出的情況吧,整個臉紅腫的像一個蘋果。
林芙甜想要上前理論,被傅淮司的助理一下子拖到一旁去了。
「希月,給我個面子。」
傅淮司不停地陪笑。
他壓低聲音對我說話。
我又何嘗不想有個圓滿的結局,結束這段髒亂差的感情。
可是看著傅淮司的臉,我總是能想起來他把我摁在天台那天。
當中眾人的面,抓著我的頭髮走了出去。
有心人趁機偷拍,發到了公司大群。
有人說我是小三上位,有人說我是色誘了傅淮司才得到了一切。
所有人都帶著有色眼鏡看著我。
「傅淮司,你把我帶到天台的時候,有給我留面子嗎?」
我給保安使了個眼色,他立馬上前,趁傅淮司沒注意,用手掐著了他的脖子。
在他窒息的前一秒鬆開了手。
「希月……對不起。」
在感受到瀕死的感覺後,我終於等來了傅淮司的道歉。
只可惜,這一切都太晚了。
16
傅淮司好久沒來騷擾我了。
新一期雜誌特別成功,許南風特意辦了晚會慶祝。
邀請名單上有傅淮司的名字。
但是他沒有來。
我有些疑惑,這不像是傅淮司的作風。
當天晚上,手機小號久違地收到了一條信息。
是傅淮司發來的。
當初我選擇當分手策劃師,只是為了多掙點錢幫傅淮司。
和他分開後,這個小號也沉寂了很久。
「我想分手。」
這幾個從傅淮司嘴裡說出來,真的讓人有些懷疑。
現在,我對傅淮司的信任度幾乎為零。
我直接發了個問號過去。
「我真的受不了林芙甜了,整天疑神疑鬼的,看見我和女生在一起就懷疑我們有一腿,她快把我逼瘋了。」
「周希月,我沒有別的意思,是真的想讓你幫我分手。」
見我沒說話,他立馬補充到。
這些話看上去很真誠,可是我越看越不對勁。
以我分手規劃師的職業素養和對傅淮司的了解,都有些不對勁。
「只因為這個嗎?」
秒回的傅淮司突然不說話了。
過了好久,他才緩緩打出幾個字。
「我媽想要個孩子。」
看著傅淮司的回覆,我直接笑出了聲。
幸虧我跑得早,要不然就落到這種人手裡,往後的日子更難熬了。
林芙甜流產,傷到了子宮,再也不能懷孕了。
或許從那時候起,傅淮司就對林芙甜產生了隔閡了。
傅淮司總讓我念及舊情再幫他一把。
那我直接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轉手把林芙甜從黑名單中拉出來,把聊天記錄發了過去。
「別太謝我。」
17
發過去後激動了一晚上,連睡覺都帶著笑容。
第二天一早,就在朋友圈看到了後續。
林芙甜的鏡頭對著傅淮司,一頓猛揍。
說得話簡直不堪入目。
「當初在小樹林裡,我把我第一次都給你了,你現在開始嫌棄我了,那我為你打胎的時候,你怎麼不嫌棄我啊。」
「要不是你找到那個司機下手沒輕沒重的,我怎麼能流產,我怎麼能烙下病根,你說啊。」
「回答我。」
看第一遍的時候,我都懵了。
這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一時間讓我反應不過來。
我直接下載下來,逐幀觀看,反覆研究。
把重要的信息全都收入腦中。
怪不得傅淮司說對不起林芙甜,原來高中的時候,林芙甜就為他打胎了。
但相比這個,更讓我震驚的是,那次車禍,傅淮司也有份。
他藏得太深了。
林芙甜這招很猛,朋友圈所有人都看到了傅淮司的醜聞。
幾經轉發,都登上了市新聞的頭版頭條。
連同之前偷錄我的視頻,一起在網絡上傳播。
只不過這次,他們似乎更偏愛我。
暴力狂,強姦犯的字樣出現在傅淮司名字後面。
車禍的事情再次被提起,我又一次進入到警局做筆錄。
傅淮司也在內。
他毫不猶豫地承認了這件事。
「直接問她要腎,她肯定不會給,我實在是沒辦法,這才想著利用她的愧疚心讓她主動把腎交出來。」
「警察同志,這件事她沒有責任嗎?是她故意激怒我的。」
這頓發言把警察同志都弄無語了。
他為了自保,拼了命往我和林芙甜身上甩鍋。
不過已經無濟於事了。
故意殺人罪已經板上釘釘了。
從警察局出來後,裡面突然傳出來傅淮司的叫喊聲。
「周希月!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
這句話很像我在天台問傅淮司的那個問題。
明明我們都心知肚明,卻還想問出來。
只可惜,我們都沒聽到對方的回答。
18
傅淮司的事情鬧到很大。
但因為沒有傷及人命,處罰不是很嚴重。
不過傅淮司精心經營的公司全都賠給我了。
他現在又回到了一窮二白的時候。
我和許南風商量,直接把這本雜誌移出去,靠著傅淮司的資產,成立新公司。
剪彩儀式那天,不少圈中名人都過來給我捧場。
在眾人的簇擁下,我還是一眼就看到傅淮司。
他孤零零地站在馬路對面,手裡拿著一束鮮亮的紅玫瑰。
和第一次他向我表白的時候一樣。
我立馬讓助理把他邀請過來。
他侷促在站在角落裡,我徑直走到他身邊,給他遞了一杯香檳。
「恭喜你啊周希月,終於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許久沒見,傅淮司滄桑了許多。
他的話里滿是嘲諷。
「你以為你能走得長久嗎?我告訴你,我馬上就會東山再起的,到時候會讓你跪在我腳底下求我。」
我確實沒想到,傅淮司是來恐嚇我的。
只可惜這些話現在對我根本沒用。
「傅淮司,其實你挺厲害的,能準確把握時尚的方向。」
「要不你給我打工吧,我賞你一口飯吃。」
日子一長,我也不害怕直視傅淮司的眼神了。
「傅淮司,你沒有任何資本跟我斗。」
在這個圈子裡,能把雜誌買爆不是什麼大事,能握住人脈才能把在時尚圈站穩腳跟。
傅淮司像是突然被點醒一樣,慌張地看著四周。
到場的全都是時尚圈頂級的人。
是傅淮司一輩子都碰不到的人脈。
再過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和傅淮司之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我扭頭看向窗外,又是一個春天。
「傅淮司,我的春天才剛剛來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