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主動敲響我的房門:
「林窈,這次是我沒考慮你的感受,人事調動不方便撤回,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會儘量滿足你......」
我拿被子蒙住頭,不想再聽見他的聲音。
就算契約結束,我和賀彥京不再有任何瓜葛,但這份工作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之前被同事排擠、被經理性騷擾,再苦再累我都咬牙堅持下來了。
因為我是真的想好好乾下去。
可賀彥京一句話就把我所有的努力都變成了笑話。
我第一次萌生了辭職的念頭。
而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是兩個月後收到的那條消息。
8
奶奶留給我的遺物是一張老舊的菜譜配方。
依稀能辨認出菜譜的名字是水尾椒鹽火肘酥餅。
我打算把它還原做出來。
但其中幾個關鍵食材的配比已經模糊了。
憑感覺摸索嘗試時,我順便把每次的失敗記錄下來,發到了以前的做菜帳號上。
誰知視頻意外火了。
好多網友在評論區蹲守我的最終成品。
等待過程中,他們考古到了我曾經的評論——
【好佩服 up 主對做菜的熱情哇,求問秘訣?】
【為了一個喜歡了很久的人。】
於是有人留言問我:
【這麼多年過去了,up 主追到喜歡的人了嗎?】
看到這條評論時,我剛熄滅老式木炭火爐,取出又一次燒壞了酥皮的酥餅。
廚房外,賀彥京特意沒吃早餐,在等著為我試吃。
我已經很久沒給賀彥京做過飯了。
他以為那晚在我房間門口的讓步終於哄好了賭氣的我。
可我只是單純不想浪費食材而已。
我低頭回復網友:
【那個人已經不值得我喜歡了。】
【那 up 主重新回來更新視頻是有新的對象了?】
【不,這次是為了自己。】
忘了是第二十還是三十次嘗試後,我終於做出了成功的酥餅。
金黃酥脆的外皮,交織著微麻椒鹽的咸香內餡,有嚼勁的瘦肉顆粒......
網友們紛紛化身饞鬼,恨不得把嘴寄過來嘗一口。
與此同時,我意外收到了瀘城文旅局發來的美食節活動邀請。
時間就在年前幾日。
於是我在契約結束那天,果斷向人事提了離職。
年會還在進行。
賀彥京借著酒意牽著我的手不放。
既然已經澄清了,避嫌反而刻意。
我大大方方地把賀彥京扶去樓上的酒店套間。
他半靠在沙發上,拉住準備離開的我:
「林窈,我和裳音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就只是同事關係而已。」
我後知後覺,賀彥京是在向我解釋剛剛台上的那個擁抱。
「沒關係,我不介意。」
是真的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聽了我的話,賀彥京反而皺起了眉。
他摩挲著我空蕩蕩的無名指,喃喃道:
「我認真想過了,林窈,我們公開吧,明天把證領了好不好?」
「之前的戒指買得匆忙,你不喜歡戴也正常,到時候我們買個新的,以後好好過......」
要是三年前的林窈,聽見這話應該會很開心吧?
可惜的是,現在的林窈心早就死了。
賀彥京還要留下做年會的結束致辭,我終於得以脫身。
凌晨,我在最後一班回瀘城的高鐵上收到十幾條未讀消息——
【林窈,你離職了?】
【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告訴我?】
【要是覺得工作太累了可以跟我說的,沒必要辭職。】
【我這頭已經結束了,現在準備回家。】
【我到家了,你人呢?】
【林窈,你去哪了?】
我看著煩,正準備關機,賀彥京的電話打了過來。
「林窈,你......」
我打斷他的話:
「賀彥京,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既然契約結束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9
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我媽正在廚房做飯,探出頭問我:
「林窈,離過年還有一陣子呢,你怎麼提早這麼多天回來了?」
「媽,我辭職了。」
我媽眼尖地看到我腳邊多出的行李,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你實話跟媽說,是不是跟彥京吵架了?」
「現在工作多難找你不知道嗎?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還鬧小孩子脾氣?」
她越說越起勁,想從我的口袋裡翻找手機:
「不行,你現在就去給彥京打電話道歉!」
「像他這樣的老公,要不是你走了狗屎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外頭還不知道有多少女的虎視眈眈呢,你就不怕他跟你離婚......」
我媽尖銳的嗓音刺激得我太陽穴神經直跳。
我終於瞞不下去了:
「媽,我和賀彥京,我們當初根本就沒領證!」
我媽似乎對賀彥京有一層濾鏡。
不管我解釋再多,她始終認定是我的錯。
「林窈,你回你的京市去,沒領證就想辦法把證領了,不然過年你也別回家了!」
我媽丟給我一件厚棉襖,就這樣把我趕出了家門。
我在附近一家青年旅館臨時開了間房。
這還沒到晚上,樓上就隱隱傳來男女交歡的聲音。
可見隔音有多差勁,今晚註定很難休息好了。
傍晚,外面飄起了雪花。
我一路小跑進便利店買泡麵,沒想到居然還能碰到熟人。
「林窈,你怎麼在這兒?」
我嘆了口氣。
怎麼每次丟人的時候都能被梁西聿撞見?
聰明如梁西聿自然早就發現了我和賀彥京的隱秘關係。
在得知我被我媽趕出家門後,他若有所思:
「或許......你可以先去我那兒住幾天?」
見我猶豫,他又道:
「你先別急著拒絕啊,我那裡可不白住。」
我等著他的下文。
「會做飯不?」
我點頭。
他勾唇一笑:
「那就成了,走吧。」
10
就這樣,我住進了梁西聿的家。
可把我送到後,他反而要走。
我不解:
「你晚上不住這兒嗎?」
他湊近我,半開玩笑地問:
「林窈,你這是在邀請我留下嗎?」
我瞪他一眼:
「梁西聿,你能不能說人話?」
「說人話就是,為了給大廚發揮空間,我現在得出去買菜。」
經過我的觀察,我發現梁西聿幫我備菜的刀工手法十分熟練。
我沒忍住問他:
「梁西聿,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會做飯?」
他一邊刷碗一邊笑眯眯道: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會啊。」
......好像也是哦。
梁西聿好像給我打下手打上癮了,美食節的時候也非要跟著來。
但多虧了他,我的壓力小了很多。
我以前從未想過,居然真的有人會為了嘗一口我做的酥餅,不遠千里從外地趕來。
感動之餘,我也更加堅定了某種決心。
美食節的最後一天。
我終於能卸下重擔,像遊客一樣逛逛會場。
走著走著,梁西聿突然扶著我的肩膀,把我和他對調了個身位。
「怎麼了?」
他指了指旁邊鮮榨果汁的攤位:
「你不是對獼猴桃過敏嘛。」
說著,他話音一轉:
「對了林窈,你有沒有想過申遺?」
「啊?」
我懷疑我聽錯了。
他繼續說:
「我問過專業人士,你這道水尾椒鹽火肘酥餅的技藝完全夠縣級非遺水平,要是能再深入考究一下它的歷史價值,市級非遺也有六七成申報成功的機會......」
梁西聿的話讓我心潮澎湃。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準備申請材料了。
誰知剛走出會場就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
她劈頭蓋臉對我一頓罵:
「林窈,你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