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照顧那隻貓完整後續

2025-08-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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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笑,

結果牽動了腹腔里那團正在瘋狂擴張版圖的癌細胞,疼得我倒抽冷氣。

這疼倒是貨真價實。

「聽見沒陳燼?」

我聲音有點飄,帶著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調調,

「權威認證,晚期,如假包換。VIP 通道這回真給我開進太平間了。」

他猛地轉向我。

那眼神,嘖,像要把我生吞活剝。

又像被誰迎面揍了一拳,茫然又兇狠。

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

最終只從牙縫裡擠出命令,破碎又固執:

「治!必須治!用最好的藥!找最好的專家!」

主治醫生無奈地搖頭:

「陳先生,目前任何激進治療對林小姐的身體都是巨大負擔,弊大於利。我們建議……」

「建議個狗屁!」

陳燼像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一把將手裡那團染血的報告紙狠狠摜在地上。

紙團彈跳兩下,滾到我床邊。

攤開一角,露出那行刺目的「生存期:;1 月」。

他胸膛劇烈起伏,脖頸上的血管突突跳,像有蟲子在皮下鑽。

他死死瞪著我。

我慢悠悠地彎腰,忍著那撕扯般的疼,

伸出兩根手指,捏起那張沾了他血的死亡通知書。

紙很輕,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

「聽見醫囑沒?」

我晃了晃那張紙,對著他慘白的臉,咧開嘴,

「我想吃城南那家的麻辣小龍蝦。」

10

死亡倒計時開始了。

第一頓斷頭飯,總得吃口熱乎的吧?

他愣一下:「現在是冬天……」

「所以才要吃!」我沖他笑,「夏天的時候你只能燒給我了。」

陳燼臉色僵硬一瞬。

等我和他坐在小龍蝦店裡的時候,

陳燼眼淚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嚇得筷子摔在桌子上。

「陳燼,你不是碰瓷吧?我還沒死呢,你哭啥?」

戴上一次性手套準備剝蝦。

被陳燼一把搶走,

「你別動,我來。」

陳燼的手指修長,我以前就覺得他適合彈鋼琴。

特別好看。

剝起蝦來都比別人性感。

如果他的眼淚沒砸在我的小龍蝦上的話。

我心裡急得要命,

這還怎麼吃。

如果一會兒他遞過來????,我不吃,

他會不會把我骨灰揚了?

然後把睡睡扔到大馬路上?

想著想著,我感覺到我鼻子下邊一陣熱流。

反應過來的時候,

我知道我又流鼻血了。

陳燼手忙腳亂地給我拿抽紙。

小龍蝦的汁水灑在他米色的羊絨大衣上,

像一道血印子。

「我帶你出國好不好?國外一定可以治好的。」

陳燼一邊替我止血,一邊說。

聲音沙啞,眼眶通紅。

我空出的手,偷偷把他剝完的蝦往嘴裡送。

真好吃。

以後怕是吃不上了。

也不知道,這玩意是不是真的能燒下來。

11

陳燼徹底變了。

他不再哇挖苦諷刺我。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燃燒般的行動力。

電話一個接一個地往外打。

他像一台被擰到最大功率的機器,轟試圖對抗那張薄薄的診斷書。

病房成了他的作戰指揮室。

他紅著眼,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人脈,

瘋狂聯繫國內外頂尖的腫瘤專家,搜尋最新的靶向藥和臨床試驗信息。

我歪在病床上,聽著他聲音從火燒火燎到乾裂嘶啞。

「錢不是問題!任何方案!只要有一線希望!」

他的聲音從最開始的急切,

到後來的哀求,最後只剩下嘶啞的、磨砂紙一樣的堅持。

說真的,

他這副「救世主」的模樣,

比他之前對我刻薄挖苦,更讓我難受。

那些冷言冷語,像冰雹,砸下來疼一下,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這遲來的「拯救」……

像溫水,一點點灌進我的肺里。

窒息,還帶著點荒謬的暖意和愧疚。

他掛了又一個電話,挫敗地一拳砸在牆上。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

「喂。」

我開口,聲音乾得像沙子。

他猛地回頭,眼裡布滿血絲,像一頭絕望的野獸。

「能幫我把電視調到動物世界嗎?」

我看著他,很認真地提議。

「我想看看獅子是怎麼捕食的。」

陳燼突然泄了所有力氣。

蹲在我病床前,

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五年前離開他時,他就是這樣。

「陳燼,我想回家,我想睡睡了。」

12

陳燼抬起紅腫的眼皮看看我,

「好,我們回家。睡睡都胖了,你不在的時候,睡睡咬壞我好幾雙拖鞋……

「他不吃飯,我得想辦法喂他,你要好好陪著他。」

他絮絮叨叨跟我說這話。

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幫我收拾著出院的行李。

我到家的時候。

睡睡撲上來,拚命地用腦袋蹭我的褲腳。

我蹲下身摸摸他的腦袋,

「聽說你不吃飯?再不吃飯我就帶你一起走!」

睡睡好像愣了一下,然後轉身跳開了。

靠!

真現實。

大概是怕我悄無聲息地沒了,

又或者,是想親自監督我的死亡過程。

陳燼不顧我的反對,強硬地住進了我家。

「怕你死這兒發臭。」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砸在地板上,「提前幫你清理下遺物。」

我還來不及吐槽他鳩占鵲巢。

他已經開始近乎粗暴的開始整理我的東西。

「你是拆遷隊嗎?」我怒吼。

陳燼好像聽不到。

他失控了。

櫃門被他專干,我那些祈求的舊毛衣、褪色的牛仔褲,像雪花一樣被他揚出來,鋪了滿地。

「三百萬就穿這些衣服?」

我就說,他怎麼會改了諷刺我???的習慣。

還記著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

一本大學相冊突然砸在我腳邊,塑料封皮裂開一條縫。

「這破爛還留著?」

他腳尖踢了踢,不小心翻開我和他的合照。

人群里,他板著臉,我呲著牙比耶。

「記得燒給我,」

我撿起來,撣撣上邊的灰,「輕點燒,我怕熏著閻王爺,

「下輩子我還想投個好胎呢。」

他動作停頓半秒,喉結滾了滾。

接著更凶地拉開抽屜。

劃拉——

一疊泛黃的文件和收據血崩似的滑出來。

13

那是幾張黃得快要碎掉的病例複印件、幾張藥費收據,

還有兩份死亡證明。

我爸和我媽的。

他皺著眉。

嘴角習慣性地撇出一個刻薄的弧度。

「天煞孤星」還沒說出口,就生生停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死亡證明的右下角。

那個用黑色油墨列印的日期。

那個時間,像一道無聲的雷。

他拿著那兩張薄薄的紙,手指發抖。

「分手那天……」

他猛地看向我。

那雙對我盛滿恨意的譏誚的眼睛裡,

此刻全是驚駭。

他的聲音啞得像破風箱,每個字都帶著瀕臨破碎的顫音。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那個日期,和我拿走他媽三百萬,是同一天。

他臉上五年積攢的恨意,

在兩張紙面前,瞬間燒成了灰。

高大的身子晃了兩下,一屁股跌坐在滿地狼藉里。

他死死攥著那兩張紙。

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慘白,喉嚨里發出困獸一樣壓抑的嗚咽。

然後,那嗚咽聲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林晚,如果……

「如果當年我來看看你,是不是……

「是不是你可能就不會病?我們就不會誤會彼此?」

陳燼的哭聲里全是滔天的悔,和無法挽回的絕望。

當年我拿走三百萬,他轉身就出了國。

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我。

現在的他,像個走丟了找不到家的小孩。

抱著我的雙膝,哭得涕淚橫流。

睡睡被他這動靜嚇到了,

夾著尾巴躲在我腿後面。

「你別哭了,」我終於開口,

「你哭得我有點餓了,我又想吃小龍蝦了。」

14

陳燼哭得直打嗝。

睡睡從我身後探出一個腦袋,

它大概是察覺到我身體里那點所剩無幾的生氣,

又或者是感知到陳燼深山那股快要淹死人的北上。

這次破天荒地沒哈他。

反而試探著用尾巴尖掃了掃他發抖的手背。

陳燼的哭聲卻戛然而止。

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睡睡。

那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有震驚,有茫然,還有一種被燙傷似的倉皇。

他啞著嗓子,終於對我說了句話。

「它……」

他喉嚨里像卡著砂紙,「以後跟著我。」

這好像是一種承諾?

「我一定會照顧好它!」

嗯。

這是一種承諾。

我稍稍放下心。

我點點頭,輕輕摸了摸睡睡的頭。

「行啊,」我說,

「它挑食很厲害,愛吃罐頭,你可得努力賺錢。」

陳燼像是沒聽見我的調侃。

只是把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像是要把自己的骨頭都刻進去,

「我會照顧好它!」

15

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止痛藥效過去那會兒,我腦子像台信號接收不良的老式電視機。

偶爾醒來,能看到陳燼熬紅的雙眼,

和他藏起的絕望。

他笨拙地學著給我擦臉、喂水。

動作輕柔。

他會握著我的手,絮絮叨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他公司的事兒,或者他打算怎麼為睡睡重新布置花園。

「種滿百合,你喜歡的……」

大多時候我聽不清。

陳燼試圖用日常碎片,對抗即將到來的巨大虛無。

「睡睡今天把花盆打碎了,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挑個新的,好不好?」

他語氣小心翼翼的,象怕驚擾到我。

我能做到的是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給他。

「我今天把那盆仙人球扔了,扎人。」

他頓了頓,「你以前不喜歡這種植物。」

「嗯。」我閉上眼,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

「林晚……」

他聲音很輕,帶著哽咽,

後邊的話我聽不清。

再次陷入昏睡。

迷糊中,我聽到他壓抑的哭聲。

還有睡睡在我身邊蹭來蹭去,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真是蠢貓。

我心想。

陳燼大概是哭累了,開始自言自語。

我第一次知道他話這麼多。

「醫生說,你情況不太好……」

「林晚,你不能丟下我,你還沒給我機會贖罪。」

他聲音顫抖,像瀕臨崩潰邊緣。

我想努力睜開眼,告訴他我沒事。

可眼皮重得像山,怎麼也睜不開。

「新開了一家徐記小龍蝦,等你醒了我們就去吃。」

他握緊我的手。

「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別離開我。

我好像聽到這句話,又好像沒聽到。

意識在黑暗中漂浮,像一片落葉。

那一天,陽光很好,透過窗戶灑在床單上。

我難得地感覺精神好了一些,

疼痛似乎也暫時遠離。

16

陽光照在眼皮上,暖暖的,痒痒的。

我攢了點力氣,讓陳燼把窗子開大點。

他聽話照做。

有風灌進來,帶著樓下花園裡的泥土和植物的味道。

他回到床邊,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看著他。

下巴又冒出好多青色的胡茬,眼窩深陷。

那雙曾經不可一世的二世祖眼睛,

此刻只剩下搖搖欲墜的背上,

和一層硬撐的平靜。

真傻。

我想摸摸他的臉。

手卻重重地垂了下去。

陳燼懂了我的意思。

抓起我的手,撫在他的臉上。

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對他扯出一個微笑。

希望不會比哭還難看。

「睡睡今年才四歲,」

我的聲音輕得像嘆息,「照顧……好,它。」

是託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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