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頭戴雙持烏紗帽,身披大紅錦繡袍。
眉目如畫,舉動間更顯風流恣意。
「願公子相離之後,清風朗月,更勝從前。文儒思雅之道,另娶錦繡佳人。兩生歡喜,白首而終。」
原本是和離書,從他口中,好像是一首譜好的曲。
聽得我有些醉了。
我晃了晃腦袋,告誡自己男色惑人,要清醒。
「衛狀元,今日到訪,有何貴幹?」
「衛狀元?林綿綿,我同你成親三年半,手也牽了,嘴也親了,該看的不該看的你都看了,我的清白都毀在你手裡了,你現在一句衛狀元就想和我撇清關係?這世上哪有那麼美的事兒?」
衛無恙的心都快要碎了。
天曉得這幾年的科考準備,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就等著高中狀元翻身做主,讓林綿綿那蠢蛋吃癟,讓她好好知道她的郎君有多優秀,外面有多少姑娘等著嫁他!
光是回來的路上,他就撿了一麻袋姑娘們扔的手帕。
他準備看到林綿綿那刻,就把手帕甩到她面前。
然後抖擻身子,看她在自己面前軟得像團水,嬌滴滴地摟著他胳膊撒嬌,和他說:
「相公,你真棒!」
最後,再親親他。
從頭親到腳那種。
這一幕,光是想想,就激動得衛無恙三天沒睡著覺。
他腦子裡滿是林綿綿那張白嫩的臉,春杏一樣的眼。
可等他回家,都快把衛府掀翻了,還是沒找到林綿綿的身影。
人不在,倒是給他留了一封信。
衛無恙得意地和來福炫耀:
「少夫人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在意你家少爺的。」
衛無恙嘴角的笑在拆開那封信的一刻,徹底癲狂。
和離信!
天殺的居然是和離信!
他都考上狀元了,林綿綿居然給他寫和離信。
是他不認字了,還是林綿綿癲了。
衛無恙跑去找祖母。
祖母笑眯眯告訴他:
「挺好的,綿綿要招贅婿了,這回能選個聽話的。」
衛無恙快氣炸了。
招贅婿,還聽話?
他不信,這世上哪個男人有他聽話,挨打也不還手,還乖乖送上屁股。
他緊趕慢趕,終於找到了林綿綿的胭脂鋪。
許漢卿就站在外面,看見他還打招呼,說什麼「少爺好」。
好個頭!
他媳婦都沒啦!
35
我沒有想到,衛無恙當上狀元後,會這麼不知羞。
他箍住我的手,咬牙切齒:
「林綿綿,你和那小花匠看對眼了是不是?
「你要招他做贅婿是不是?
「天殺的,你不說話,讓我猜對了是不是?」
我半晌才回過神,意識到衛無恙口中的花匠是誰。
不過……
「漢卿哥不是花匠,他現在是胭脂鋪的二掌柜。」
「好呀,我幾個月不見,你都有好哥哥了!怎麼不見你叫我無恙哥哥?」
衛無恙說著說著就急了。
鋪天蓋地的吻就那樣落下來。
嘴唇都被咬破了。
我踩著他的腳, 他疼得要命,也不鬆口。
明明是衛無恙先動的手, 可到最後,哭的也是他。
「林綿綿,你不能偷走我的心, 又摔成兩半。」
我也被他氣哭了。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那琦玉姐呢!」
「林綿綿,你這個蠢貨,我都這樣了, 你還想著其他女人?怎麼, 一個贅婿滿足不了你, 非得找個好姐姐是吧!」
那天記憶有些模糊。
我只記得衛無恙哭得很慘,我哭得也很慘。
我倆抱頭痛哭,像兩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哭完就笑了。
原來衛無恙喜歡我。
好巧,我也喜歡他。
我感覺有些對不住琦玉姐。
琦玉姐知道這事, 笑得前仰後合。
「傻綿綿,女人不能抱著一個男人過日子, 有工夫到姐姐這裡,十個八個的美男都讓你摸。」
衛無恙氣得破口大罵:
「離綿綿遠些, 不要破壞我們夫妻和諧。」
36
我和衛無恙又拜堂成親了。
他騎著高頭大馬, 十里紅妝, 將我風風光光娶進門。
原來,衛無恙二娶的良人就是我。
廟裡的老道長算得真准。
成親那日, 衛無恙喝得醉醺醺,逮到一個人就說:
「今天天氣真好啊!你怎麼知道我娶親了!
「多吃點啊!對對對, 我娶的就是林綿綿!」
他笑得傻兮兮,被他逮到的人都快煩死了。
衛無恙渾然不覺,笑得冒泡。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成親了。
37
和衛無恙成親半年後,我爹死了。
聽說是為了救一個被賣到青樓的小姑娘, 被人活活打死的。
衛無恙陪我去看的時候,他像一坨泥,我都認不出來了。
我還是為他收斂了屍骨。
衛無恙拍著我後背,給我哼唱兒歌。
我知道他害怕我傷心。
這個笨蛋。
我才不會傷心呢。
我爹死了,早就死了。
就算死在我面前的不是他,是個普通人, 我也會幫忙呢。
小時候我恨他,恨不得吃了他。
不是原諒, 不是放過,是算了。
我這一生匆匆, 遇上的好人多,幸福多,哪有工夫記那些爛人呢。
38
又一個夜晚,衛無恙說起夢話。
「林綿綿, 你可不能招贅婿。」
「不招不招。」
「閨房小姐也不能招!」
「好好好。」
我迎著一輪月色親了上去。
衛無恙恍然驚醒, 躲到我懷裡,像只受驚的狸奴。
「林綿綿,你的夫君可是狀元,你以後要是招惹什么小花匠, 小姑娘,我就把你抓起來。就像這樣!」
「好好好,我們倆過一輩子。」
窗外明月皎皎。
室內春色盎然。
一輩子很長。
屬於我們的故事還在明天。
——完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