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失憶,我以為自己還跟前男友在一起。
給他打電話,讓他來接我,他語氣冷漠得可怕:「發什麼瘋,找你自己男朋友去。」
我疑惑道:「你不就是我男朋友嗎?」
他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他像是忽然下定了決心:「地址給我。」
1
我在去採風的路上出了意外,從山上摔下來,醒來已經是三天後。
手機粉碎,相機損毀,好在人傷得不重,只受了點皮外傷。
以及腦子裡仿佛多了一層霧氣,遮蔽著我的部分記憶,隱隱約約看不清晰。
醫生說,這樣的事故,我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蹟。受腦震盪影響,有部分失憶也是正常情況,要我放寬心。
「你還記得親友的聯繫方式嗎?讓人來繳下費,然後就可以走了。」
我怔了怔,有些猶豫。
這種事告訴家裡,我爸媽估計得炸,還是叫陸司白來救場吧。
陸司白和我是青梅竹馬,又考入了同一所大學。
上大學不久,我們自然而然地確定了關係。
大四那年,我們一起搬到校外,各自開始工作。
如果說要讓我在這世上選出一個最信任的人,除了父母,那就是陸司白。
我借了醫院的電話,撥出了陸司白的號碼。
電話很久都沒有人接,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清冽聲音。
「哪位?」
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陸司白,快來接我!」
2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下,許久,才喊出我的名字:「季憶?」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陸司白深吸一口氣,驀地嚴厲起來。
「你在發什麼瘋?誰准你打我電話?」
我愣在原地,很茫然:「……我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陸司白冷笑:「你現在真是夠不要臉的,這種話也說得出來,你以為我還會理你嗎?有事找你自己男朋友,別找我。」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我抓緊電話聽筒,覺得委屈極了。
「……你不就是我男朋友嗎?」我帶著哭腔道,「我從山上摔下來,手機沒了,自己一個人躺醫院好幾天,現在醫生讓我找人來帶我回家,我就給你打電話……我做錯什麼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陸司白會這樣對我。
一睜眼就是陌生的醫院,身邊沒有任何熟人,本就濃郁的不安感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陸司白在電話那頭沉默。
我越哭越凶,一旁的護士站起來,將電話接了過去。
「您好,這裡是石城人民醫院。您是季小姐的家屬對吧?季小姐在登山的時候出了意外,現在狀況尚不穩定,還有部分失憶的症狀,可以麻煩您不要刺激患者情緒嗎?」
護士溫聲細語地向陸司白解釋,過了一會兒,她將電話遞還給我。
遲疑片刻,我將電話拿回來。
「喂……」
陸司白的聲音依舊冷靜,卻微妙地柔和了幾分:「地址。」
「啊?」
「地址給我,」陸司白柔聲又重複了一遍,「剛剛是我不好,嚇著你了。」
看見陸司白恢復熟悉的模樣,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感覺更加委屈。
我哭著罵:「你有病。」
「是,我有病,」陸司白的語氣和之前判若兩人,甚至有些低聲下氣,「對不起,小憶。我腦子有病才凶你。」
我終於破涕為笑。
陸司白有一會兒沒說話,隔著線路,我錯覺自己聽見一點細微的哽咽。
半晌,他再次開口,聲音清晰而低沉。
「乖乖在醫院等我,我馬上去接你。」
3
等陸司白趕到醫院,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我睡得迷迷糊糊,被透過帘子的日光晃了眼,睜開就看見陸司白。
他坐在床邊,一身皺巴巴的西裝,雙眼薄紅,眼下青黑,顯然是連夜趕來。
見我醒來,陸司白也不說話。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漂亮冷淡的眼睛一點一點變得更紅。
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我所在的醫院位於一個群山環抱之間的小鎮,離我們平時生活的臨城頗有一段距離。
過來不僅要坐飛機,還要倒好幾趟車。
好幾天沒聯繫,昨天突然接到我的電話,他肯定嚇壞了。
心裡浮起一陣愧疚,我坐起來,伸手握住他的手。
「怎麼不叫醒我?」
他抿了抿唇,眼底有翻湧不息的暗潮。
下一秒,他忽然俯下身擁抱我。
我一驚,下意識就要推開,然而陸司白抱得極其用力,我甚至喘不過氣。
他的手臂寸寸收緊,像蛇纏繞獵物。
我忍不住呵斥:「陸司白……」
他用行動堵住我的後半句話,眼眉埋進我的頸窩。
「我好想你。」
4
我覺得有點奇怪。
陸司白從來溫文爾雅,對於感情也一向表現得溫和從容。
今天這是怎麼了?
大概是我突然出事,讓他太擔心了。
說到底還是我的問題,我勉強抽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好啦,我這不是沒什麼事嗎?」
陸司白卻仍然抱得死緊,活像條抱住骨頭不撒手的狗。
我無奈道:「陸司白,你再抱下去天都黑了,我們還回不回家了?」
他總算鬆開了手。
「回。」
漆黑的眼珠沉沉地攫住我。
陸司白道:「我們現在就回家。」
5
回去的一路上,陸司白對我無微不至。
飛機上,我靠著他的肩膀打盹,迷迷糊糊感覺他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
下飛機走出機場,我看著停在眼前的黑色商務車震驚。
「你怎麼叫這麼好的車?」
司機下車接過行李,陸司白伸手揉了揉我的耳後,笑得有點無奈:「這是我們的車。」
我更震驚:「我們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
「……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回去慢慢跟你說,先上車吧。」
我點點頭。
天色漸晚,繁華的城市道路亮起橘燈,高架上的車輛走走停停,紅色的車尾燈一閃一閃。
陸司白的手機一直在震。
次數太多,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用接一下嗎?」
「不用,」他淡笑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隨後,他拉開車的中央扶手箱,拿出一隻手機遞給我。
「這是我的備用機,你先用。」
我接過來,看了看外面的街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回家。」
「我們家不是在大學城旁邊嗎?」
陸司白偏了偏頭。
車窗外是盛大的落日,晚霞像火一樣恣意地燒紅整片天空。
陸司白的側臉被夕陽照亮,另外半張臉則陷在陰影里。
「我們搬家了。」他說。
「搬去哪兒?」
「這不重要,」他輕聲道,「重要的是,這些年我們一直住在一起。」
我有點弄不明白陸司白忽然的強調。
「那不是當然的事嗎?」我眨眨眼,「你是我男朋友呀。」
這句話似乎給了他一些安全感。
陸司白的手緩慢地探到我的手心,和我仔細地十指交扣。
6
因為堵車,回到陸司白口中的家時,天已經全黑了。
從地下車庫下車,眼前的一切陌生得讓我有些緊張。
我一邊張望,一邊亦步亦趨地跟上陸司白。
電梯上行,我靠近一步,牽住了他的手。
陸司白沒有說話。
他看起來冷淡極了,一雙眼寒氣四溢,和眼前的環境一樣讓我陌生。
走過光可鑑人的大理石長廊,陸司白在一扇門前停下。
密碼鎖亮起,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液晶面板上輕按。
我瞥了一眼,密碼是我的生日。
幾秒後,門利落打開,陸司白從容地走進門,將大衣掛上衣架,解下領帶。
門在我身後關合。
我環視著裝潢簡潔的房屋,全屋米白,配著柔和的淺木色家具,看起來簡潔,但很溫馨。
確實是我喜歡的風格。
猶豫片刻,我淺淺出聲:「那個……」
陸司白卻忽然朝我走來。
下一瞬,他單手繞過我的腰,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重重吻上來。
有什麼液體砸在我的唇角,像海水。
陸司白哭了。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
我並不知道,陸司白不斷亮起的手機里,另一個男人正瘋狂地換用各種號碼給他發消息。
「陸司白你這個畜生,你把季憶帶去哪裡了?我才是她的現任男友!」
7
我與陸司白從門廊一直纏吻到客廳。
他的眼淚掉得很急,悄無聲息地順著我的脖頸流入衣領,像忍耐了一整個旱季才終於到來的大雨。
到了沙發前,陸司白將手機關機,隨手甩到一邊。
刺耳的震動聲終於停止。
他將我抱在腿上,顫抖著來吻我。
津液拉出細線,不知為何,我忽然有點在意那個手機,視線不覺偏移。
陸司白將我的下巴扳正。
「別分心,」他啞聲道,「看著我。」
熾熱的呼吸噴洒在我頸項,衣服凌亂地落了一地,我的手指沿著他的下巴滑到胸膛,忽然停頓。
我望著他,若有所思:「陸司白,你好像有點變了。」
指尖下的肌肉明顯地緊繃。
陸司白道:「哪裡變了?」
我笑起來:「身材更好了。」
他的耳根倏然泛紅,幾乎要滴下血來,面上卻依舊一派平靜。
「……季憶。」
「怎麼了?」我得寸進尺地頂住他的額。
沒有錯。
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我喜歡的陸司白。
是和我青梅竹馬、再熟悉不過的陸司白。
長舒一口氣,我俯下身,輕輕回抱住他。
「對不起。」
我小聲道歉。
「我好像把我們這幾年全忘了……只記得我們一起搬出來住,一起努力工作。我還記得,你那時候為了跑一單業務,經常飯都顧不上吃,一層一層樓地敲過去,一次一次地吃閉門羹。我寫稿賺不到錢,又不想用你的錢,只敢自己在家煮三塊錢一包的掛麵。你發現之後,就每天備好菜再出門。」
我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這幾年肯定過得很不容易,辛苦你了。」
陸司白是金融系的高材生,但剛畢業那兩年,他輾轉在銀行和會計師事務所實習,忙碌不說,拿的錢也不多。
還好,現在看來是苦盡甘來了。
城市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夜航的飛機從高空經過,航行燈閃閃爍爍。
陸司白靜靜地聽我說這些,面色卻不大好看。
很久之後,他默不作聲地放下我。
「今天很晚了,」他低聲道,「先去睡吧。」
「那你呢?」
「我還有工作,應該會在書房忙到很晚。」
陸司白起身,逃避一般地想轉身離開。
我不解地皺起眉,隨後出聲喊住他。
「陸司白,」我很慢地,一字一句地詢問,「我們真的還在一起嗎?」
8
陸司白的步子滯住了。
他停在原地背對著我,道:「當然。」
「那你為什麼躲開我?」我挺直脊背,隱隱覺得不安,「為什麼不抱我了?」
他不說話,於是我擺出咄咄逼人的架勢。
「你搞清楚,我是失憶,不是傻了。我們一起長大,你有情緒的時候是什麼樣,我比誰都熟悉。你要是不喜歡我了,我現在就走,你用不著覺得我失憶了在這施捨我!」
我越說越生氣,情緒上頭,立馬就起身要走。
陸司白迅速轉過身。
他走向我,攥住我即將握上門把的手,用力拽到身邊。
「不要走。」
他低喃著,手掌覆上我的側頸,眼裡有清晰的水光。
「求你。」
陸司白高大的身軀整個傾覆下來,像一座牢籠,沉沉地將我包裹住。
我恍惚覺得,他好像快要斷了。
「季憶,別質疑我,」他顫聲道,「至少別質疑我喜歡你這件事。」
我的心像被刀切開的奶油蛋糕,瞬間塌陷一塊。
是我太敏感了嗎?
我嘆了口氣,將他輕輕推開一步,伸手扶上他的側臉。
「我再問你一遍,」我注視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確定沒有事瞞著我,對嗎?」
陸司白眼波晃動。
我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
這時候無論他這時候說什麼,我都原諒他。
無論什麼。
但陸司白什麼也沒說。
他垂著眼,濃黑的眼瞳陷在濃郁的睫毛陰影之下,語氣平靜而篤定。
「沒有。」
10
我相信了陸司白的話。
走進衛生間,洗漱杯和毛巾都是成套。
衣帽間裡,繽紛的女裝整齊地擺放著。
但我還是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我拿起兩個牙刷杯,屬於陸司白的那個下面有一圈淺淺的水漬,並且有細微的使用痕跡,我的卻沒有。
衣櫃里大部分衣服看起來很新,有一些甚至連吊牌都還沒來得及剪。簡直像今天才剛剛拿過來的一樣。
即便我在幾年後經濟自由,花錢揮霍了些,這好像也不太符合我的習慣。
也許因為我是個自由作者,很少出門,很多衣服都沒有穿的機會。
我在心底說服自己,努力打消自己荒唐的想法。
陸司白是我的戀人。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分享過雪糕與圍巾,清晨與傍晚,他怎麼會欺騙我?
他有什麼必要欺騙我?
浴室傳來水聲,我坐在床上,捏著陸司白給我的備用機出神。
過了一會兒,陸司白掛著毛巾走出來,輕輕掀開被子,躺在我身邊。
「在想什麼?」
我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數據流量沒信號。這裡有 WiFi 嗎?密碼是多少?」
陸司白頓了頓,平靜道:「哦,這邊網絡信號一直不太好,一般都是用 WiFi。最近家裡的 WIFI 也壞了,我明天找人看看吧。」
壞了?
這麼碰巧?
「那你工作怎麼辦?」我問,「沒網絡你怎麼工作?」
「有線網還是有的。」
陸司白從身後鬆鬆抱住我,將頭抵在我肩後,聲音模糊得仿佛囈語。
這幾天,他一定累壞了。
網絡的事就明天再說吧。
我轉過身,指尖緩慢撫過他高挺的眉骨,又一點點向下,撫過鼻樑、嘴唇。
「陸司白。」我輕聲喚。
「嗯?」
「我喜歡你。」
陸司白的呼吸拂過我指尖,凝結成細微的潮濕。
在我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低聲回應。
「嗯。」
我安心下來,靠進他懷裡,慢慢地睡過去。
夢裡我走在一場無邊無際的大雨中,四周滿是水霧,看不清晰。
朦朧中,似乎真的有無數雨水砸在我的臉頰和眼睛。
十分溫熱的雨。
像陸司白今天的眼淚。
大雨說:「我愛你。」
11
這一覺睡得很久。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走出臥室,我有些意外地發現陸司白在客廳坐著。
客廳的音響放著我和陸司白都喜歡的音樂,是一首很歡樂的歌,也是陸司白對我的告白曲。
——《溫蒂公主的侍衛》。
窗外天氣晴朗,日光透過落地窗,照在看書的陸司白身上,像莫奈的油畫。
我詫異道:「你不用去上班嗎?」
「你醒來前已經處理完了,」他放下咖啡杯,微笑著看向我,「這幾天你狀況特殊,我都請假在家陪你。鍋里溫了粥,去吃一點。」
「倒也不用這麼……」
我想說一點意外,倒也不用這麼如臨大敵,但又在看到陸司白的神情時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陸司白這人倔得很。
無關緊要的事,還是由著他吧。
我拿了勺子,慢悠悠地舀了口鍋里的牛奶燕麥粥。
沙發上的陸司白翻過一頁書。
我道:「等會兒我用一下你電腦啊。」
陸司白指尖微頓,隨後應:「好。」
吃過早飯,我趿拉著拖鞋蹭到陸司白身邊,點開聊天軟體才意識到一件事。
沒手機,我要怎麼登錄?
現在的各種 APP 大多和手機綁定,如果不是在常用設備上,就需要重新用手機號登錄。
可我的手機早就連機子帶卡全毀了,根本收不到驗證簡訊。
見我愣在原地,陸司白顯然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善解人意地說:「沒事,之後去補辦就好。費不了多大功夫。」
說著,陸司白站起來,去給我弄了杯咖啡。
還依照我的喜好,在上面擠了厚厚的奶油。
我一邊接過,一邊恨恨地抱怨:「……手機和網絡對現代人來說真的太重要了,我感覺自己現在像個廢物。」
陸司白看著我跳腳,忍俊不禁。
他將我攬過去,薄唇擦過我的額頭,像是無意識一般輕輕廝磨。
「沒事,小憶,」他從容不迫地說,「我在你身邊。」
我沒有說話。
我總覺得,陸司白有事情瞞著我。
像是一粒石子滾進床單底下,我被硌得難受,卻找不到具體在哪。
這時,陸司白的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震了好幾聲。
聲音連續不斷,無法忽視,顯然是來自同一個人。
我打趣道:「不會還是昨天那個人吧?怎麼,我忘掉的這幾年,你在外邊有新情人了?」
原本我只是開玩笑,卻發現陸司白的神色驀地幽深。
窗外艷陽高照的天被陰雲籠罩,風雨欲來。
陸司白手上的力道倏然加重。
我模模糊糊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
「有新情人的到底是誰?」
我被弄得一頭霧水,還沒反應過來,被反手扣在沙發上。
寬闊的陰影籠罩著我,陸司白的眼睛沒有一絲亮光。
「我到底有多喜歡你,要確認一下嗎?」
12
眼前的陸司白讓我覺得恐怖。
仿佛他完全變成了我不熟悉、不認識的另一個人。
我怔了怔,隨即開始激烈掙扎。
「陸司白,你弄疼我了!」
陸司白如夢方醒地鬆開手。
他站起來扶住額,踉蹌著退開幾步,似乎陷入一種迷惘的懊悔。
過了幾秒,他深深地看向我。
「……對不起。」
我退進沙發角落,感覺十分複雜,一時竟然不知道能說什麼。
這時,陸司白的手機再次震動。
這一次,他終於接了起來。
他神情陰沉地轉過身,儘管聲音壓低,我還是隱約聽見了幾句詞。
大概是「你到底想幹什麼」、「以後她和你沒關係」、「滾」。
數十秒後,他掛斷了電話。
我走過去,擔憂地問:「是出什麼事了嗎?有人在威脅你?」
陸司白抿了抿唇,隨即緩緩綻開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傾身抱住我,用力地將頭埋進我頸間,貪婪地嗅聞。
「對不起……小憶,」他啞聲道,「對不起。」
我不知所以地抬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回抱住他。
「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嗯。」
最後,他很愛惜一般地輕輕碰了碰我的臉:「我有點急事要處理,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待著,先不要出去。」
我笑起來:「知道啦。」
13
陸司白行色匆匆地走了。
我留在家,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不久,門鈴卻忽然響了起來。
透過貓眼,我看見一名陌生少年奮力拍門。
他看起來年紀很輕,似乎就是個大學生,穿著件純白衛衣,一頭金髮毛茸茸的。
非常周正的長相,圓圓的小狗眼,生氣勃勃,眼神清澈。
和陸司白截然不同。
此刻,他大聲喊著我的名字。
「季憶!季憶你在裡面嗎!聽得到我講話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看起來很熟悉。
很多破碎的記憶在瞬間滑過我的腦海,又像沙子一樣很快流走。
我將門打開了。
他看見我,像看見主人的金毛犬一樣倏地撲上來。
清爽的海洋和橘子的香氣一瞬撲鼻。
「太好了!」他哽咽著說,「總算找到你了!」
14
我被他撲得一愣,一時沒說出話。
他卻已經不由分說,上上下下地檢查起我來。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難受?需要去醫院嗎?陸司白為難你了嗎?為什麼電話打不通?」
他的話連珠炮似的砸過來,密得我根本插不進去。
我暈頭轉向,試圖打斷他:「等等……」
「等等,啊,對,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這種事我們等會兒再說,陸司白就快回來了!我好不容易把他引開……啊啊啊啊那個王八蛋!」
說完,他自顧自拉著我就要走。
我忍無可忍地甩開了他的手。
「……不是,同學,」我無奈道,「你是誰啊?」
他愣愣地看著我,
半晌,難以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你問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