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凌晨兩點等到早晨六點。
我終於被江棲遠牽著帶進了眼前這棟別墅。
在浴室洗澡的時候。
江棲遠推門進來了。
白天拍戲沒休息過,又徹夜奔波。
其實那時的我很累。
累得幾乎要站不住。
但江棲遠包下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尤其清楚。
所以他跨進浴室的時候我沒說個不。
他要做什麼時,我也只溫順配合。
浴室的熱水混著江棲遠的體溫。
像是將我炙烤在鐵板上。
考得我頭暈目眩又疼痛難忍。
我在這種疼痛中,一聲不吭。
只沉默忍耐。
然後我睜開了眼。
我看到了完全陌生的天花板。
也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文字。
【狗男主還是有點本事的……】
【在大雨里找了一晚上,動用了人又動用了關係——】
【還真給他找到人了。】
【可憐我女,燒了一晚上,剛醒,狗男主就到樓下了。】
【現在一堆車圍樓下呢……但該說不說,還是有點酷的。】
【狗男主這次會好好照顧她的吧?】
【起碼不會像兩年前那次,我女發著燒,他還硬把人往床上帶,最後活生生給我女整暈過去了。】
16
我在密密匝匝的文字中,抓到些關鍵信息。
強撐著坐起來。
才發現身體尤其無力。
試探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觸手滾燙。
但我得走。
我不能在原地待命。
江棲遠的掌控欲太強。
一旦脫離他的控制。
我不知道,迎接我的,會是何種狂風暴雨。
根據那些文字的消息。
旅店的前後門全被江棲遠的人堵了。
或許是錯覺。
我甚至隱約聽到大步上樓的腳步聲,以及男人的問責。
我轉頭,看向了房間的窗戶。
我慶幸這是二樓的房間。
跳下窗時我的腳重重崴了一下。
但我一步都沒敢停留。
順著條小道就開始往前跑。
幸運終於在這一次眷顧了我。
從小路跑到大路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對年輕的夫妻。
我搭上了他們的車。
終於自江棲遠眼皮底下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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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兩周,我躲在從前的朋友家裡休整。
都沒有再見過江棲遠。
當然,我斷了所有的通訊。
更沒有跟江棲遠聯繫過。
但那些白色的文字,卻如影隨形的「跟著我」。
我一睜眼。
就能從他們給出的信息,看到江棲遠的近況。
——江棲遠在找我。
他在發了瘋似的找我。
他的反常甚至驚動了他的母親。
江棲遠沒有父親。
他是被母親獨自養大的。
而他的母親,是位不折不扣的女強人。
管理著巨大的商業帝國,事業領土無法用數字度量。
他母親的性格也尤其的不近人情。
或許江棲遠正是被她一手帶大。
才被養得如此冷心冷清。
那些文字,時時刻刻都在給我更新江棲遠的情況。
【呀!男主被他媽媽扇了一巴掌。】
【看著我都覺得痛。】
【臉都扇紅了,嘴角都流血了。】
【他媽是真的狠,對自己狠,對親兒子更狠。】
【光聽他媽講兩句話,我都覺得壓抑、窒息。】
【……咋突然覺得死裝哥有點可憐呢。】
【這會一個人躲別墅里喝酒,還抱著我女隨手送給他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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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
我眨了眨眼睛。
江棲遠身邊是不會出現這種東西的。
除非是兩年前,劇組殺青,工作人員給幾位主演都送了玩偶紀念。
那會江棲遠正不耐煩地等在片場外。
我不敢多耽誤。
抱著手上的東西就匆匆忙忙往外趕。
上車的時候,江棲遠偏頭冷覷我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上憨態可掬的藍色玩偶娃娃。
他目光一頓,臉上很有些不自然。
又像是不耐地嘖了一聲:「這是你送我的?」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手上的玩偶,輕頓了頓,沒出聲。
就見江棲遠伸出細長的手指,毫不客氣地一把將那玩偶抓了過去。
他嫌棄地打量了一眼那玩偶:「太醜了。」
他一把將那玩偶扔進了車後備箱,又轉頭審慎地盯著我:「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他問我:「就拿個丑娃娃敷衍我?」
那時我才知道。
那天,是江棲遠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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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半個月,再次踏進公司時。
是為了簽解約合同。
江棲遠在私下裡對我總是惡劣。
但在公事上,他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給我鋪了條康莊大道。
就連跟公司簽約的經濟合同。
都對我格外優待。
進公司門前,我特意看了一眼那些實時更新江棲遠近況的文字。
江棲遠最近被他母親派人看守在家裡。
而他近一周的情況。
用兩個字就可以簡單概括:酗酒。
此刻,他又在臨湖別墅里獨自喝酒。
我輕吸一口氣,踏入了公司大門。
進入娛樂圈,其實是無奈之舉。
當年剛考上大學,我跟母親四處躲避追債人。
過程中,母親生了重病。
那年我剛成年,我再沒有做一個小孩的權力。
我扛起了所有的擔子。
我沒去大學報到。
又在機緣巧合下,進入了娛樂圈。
我拚命地賺錢。
拚命地輾轉在各個劇組中跑龍套、打零工。
我把一天掰成 48 小時用。
然後在 21 歲那年。
我遇到了江棲遠。
我從來沒有過選擇的權力。
但我其實,並不喜歡光怪陸離、繁奢豪華的娛樂圈。
所以此刻孑然一身,再沒有牽掛時。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公司解約。
公司的大樓外,還循環播放著我的廣告片。
我壓低了帽檐,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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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跑合同,稍微耽誤了些時間。
再下樓時,已經過了快一個小時。
踏進電梯,我終於有空看一眼始終在眼前刷新的白色文字。
那些文字急促地刷新著,像是蘊著濃烈的情緒。
我的心跳驟然加快。
看見他們說:
【男主真是到處都有人。】
【我女剛進公司,他那裡就收到消息了——】
【他在別墅跟四個保鏢對打,那架勢,命都不要了,才終於跑出來!】
【右手應該骨折了吧,開車的時候一直吊在胸前的,動都沒動過。】
【男主真是有點瘋啊。】
【光看外表,跟朵高嶺之花似的,完全看不出來內里這麼顛。】
【完了完了,他直接找人把公司大樓所有門窗都鎖了。】
【完了完了,現在去看監控了……】
【完了……現在,堵電梯口了。】
電梯門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一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向兩邊散開。
我抬眼,看見了梯門外緊盯著我的江棲遠。
他那眼神直勾勾地,像是頭餓極了,陡然見到肉的狼。
21
「宋辭。」江棲遠低聲叫我的名字。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淅淅瀝瀝滴著血、垂在身側的右手上。
江棲遠已經一步踩進了電梯。
他太高了。
嚴絲合縫地擋住我。
壓迫感陡然襲來。
我下意識想要後退兩步。
卻不防江棲遠已經抬起右手,攬住了我的後背。
一把、重重地,將我按進了他懷裡。
太安靜了。
除了他沉沉的呼吸。
我甚至聽見他右手臂發出了聲讓人牙酸的骨骼脆響。
血腥味、混合著他身上的酒味撲面而來。
他將臉埋進我頸間。
重重地嗅聞著我身上的味道。
「宋辭。」
他再一次出聲叫我的名字。
同時悶悶出聲:「我好想你。」
我的呼吸一停。
這還是第一次。
江棲遠在我面前說出這種話。
纏綿的、露骨的,如情人間耳語的話。
22
但我很快回神,抬手就要將江棲遠推開。
「江總——」
但我的力道當然無法跟江棲遠抗衡。
他甚至將我抱得更緊了。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江總,我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
我已經跟公司解決。
我已經劃清跟他的關係。
甚至他留在我這裡的所有資產,我都全部通過公司還給了他。
但我話音剛落。
江棲遠卻突然出聲,打斷了我。
「宋辭,我說我想你。」
他緊抱著我。
似乎要把我揉進他的胸腔骨骼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