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愛意，至此殺青完整後續

沈芸也在，他們的cp叫「野火」，工作人員當著我的面打趣他們倆。

我好像才是那個第三者。

21

我膽子很小，從來不敢看恐怖片的，為了參加密室，特地把藥帶在身上。

有一關，我被困在一個小房間裡，半天都沒有出去。

後來沈芸進來了。

她長得很美，是那種帶著攻擊性的美。

「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最讓人噁心嗎？」

我被問愣了。

「這跟解密有關係嗎？」

她笑得明目張胆：「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不想理她。

她繼續說道：「宋野根本就不喜歡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放他自由呢？你長得也不賴，難道就沒有人喜歡你嗎？還是像傳聞那樣，其實是你媽喜歡宋野，他只是你媽的玩物。」

我氣得渾身發抖。

「你可以侮辱我，但請你不要侮辱宋野。他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努力得來的，跟我媽一點關係都沒有。」

「呵呵，你裝什麼好人。」

沈芸撞開我，我像個脆弱的娃娃一樣摔倒在地。

「你！」她驚呼一聲：「你是故意的吧！」

這時，宋野走了進來。

沈芸解釋道：「你別誤會，我沒用力，我就是輕輕碰了她一下。」

「我知道。」宋野沒有絲毫猶豫就選擇相信了她。

我捏住手心，自己站了起來。

本來想解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話，沒有說出口。

宋野嗤笑道：「離她遠一點。」

沈芸問為什麼。

「因為靠近她會變得不幸。」

宋野說得沒錯，就像曾經試圖喜歡過我的每一個人，以及我喜歡的人，都會變得不幸。

沈芸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而後說道：「我只是看她一直沒出來，想來幫幫她。」

「走吧，已經超時長了，不用管她，反正她也不重要。」

因為宋野的話，整個節目的人都開始不再尊重我。

只有我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鏡頭，我自己探秘的時候，根本沒有人跟拍。

也是因為這樣，我在發病的時候，無人知曉。

明明現場全是人。

可我卻是被大家遺忘的存在。

我死的時候。

我第一次看見宋野那麼慌張，他大喊著讓醫生救我，說我有心臟病。

他好傻哦。

我早就沒有呼吸了，根本救不活的。

本來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但還是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

我不知道我的靈魂狀態能持續多久，我一直跟在宋野的身邊。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醫院走廊上。

當醫生宣告我的死亡時，宋野十分平靜。

22

我死後的第一天，宋野正常去拍戲。

我死後的第二天，宋野站在大雨里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死後的第三天，宋野生病了，嘴裡喊著大小姐，我不知道他在喊誰。

我死後的第四天，宋野正常拍戲。

我死後的第五天，宋野拍戲時變得不太正常，在一個女演員打了他一耳光後，他突然僵在原地。

我死後的第六天，宋野去了我的葬禮。

宋野的母親也去了，她當著無數人的面怒罵我媽。

「你怎麼能這麼惡毒！你搶走了我老公還不夠，還要讓你女兒搶走我兒子！我本來都認了，但是你能不能當個人啊！你女兒真的喜歡我兒子嗎？還是你逼的，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要毀了多少人才甘心！」

我媽一臉不屑道：「你看不住自己的老公是我的錯？還有，是你兒子自己演戲的時候，和我女兒假戲真做，沒人拿刀逼他娶我女兒。他是什麼好東西嗎？又當又立，如果沒有我，他能有今天？」

「你就是個瘋子！變態！」

我的葬禮變成了一出鬧劇。

我在能自救的那五分鐘里想的事情，其實就是這件事。

這些年，為了徹底讓宋野擺脫我媽的控制，我進了很多次我媽的書房，不久前找到了一個日記本。

於是，我不得不面對事情的所有真相。

我媽當年和宋野的父親在戲裡假戲真做，但是宋野的父親最後還是選擇回歸了家庭。

但是不久，宋野的母親就跟他離婚了。

我媽去找宋野的父親，想跟他重新在一起，結果對方卻說那只是演戲，他沒有真正的愛過我媽，他現在出戲了，他希望我媽也能走出來。

於是我媽嫁給了別人。

她由愛生恨，甚至在我長大後，利用我，去報復宋野的母親。

同時，她把對宋野父親的愛轉移到了我身上，她希望我喜歡宋野，她希望我跟宋野在一起。

我不懂她為什麼會有這種畸形的執念。

她的願望可笑的離譜。

就算我跟宋野在一起了，也只會重蹈悲劇。

就像宋野父親只是在戲裡短暫地愛過她一樣，宋野也只是短暫地在戲裡愛過我。

戲永遠都是戲，不會是真實，那些喜歡全是虛假的。

而且戲總有落幕的一天，我們不可能一輩子活在戲裡，那是虛妄的現實，是一戳就破碎的泡沫。

我終於知道，我的第一部戲為什麼是和宋野一起拍的了。

我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愛過宋野？

是不是只是被我媽洗腦了。

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吧。

我只是習慣了聽我媽的話，當她的提線木偶。

就像宋野說的，如果我第一部戲是和別人拍，我也會喜歡上別人的，只要是我媽選擇的人，我都會喜歡上的。

我根本就沒有自我，所以活該沒有人喜歡我。

我和宋野的第一部電影殺青那天，宋野的母親知道了我媽是誰，所以她厭惡我。

所以那天，我永遠失去了宋野，即便是虛假的愛，我也失去了。

他恨我，恨我媽。

我以為我媽雖然控制欲強，但她還是愛我的。

可是面對真相的那一刻，我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的愛是裹著蜜糖的砒霜，殺死了我。

或者是，她只是殺死了一個自己的影子。

她希望能和宋野父親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於是利用我去實現。

可笑到，我甚至覺得，她的母親身份也只是她人生里的一場戲，只是她的一個角色。

可她演得一點都不好。

因為在很多年前，她就被困在了另一場戲裡，再也沒有走出來。

我死後的第七天，下了很大的雨，宋野撐傘站在我的墓前。

我從身後抱著他，小聲跟他道歉。

「宋野，對不起，但是我給你留了禮物哦，你一定會很開心的。以後，你不會再像我一樣，當我媽的提線木偶，被她控制了。」

23

我去世的前一天，發了一封郵件，實名舉報了我媽偷稅漏稅以及其他的一些違法行為，還找了律師，把這些年我一點一點搜集的相關證據交給了他，我沒法親手交給警察，只能讓人代勞。

對不起，宋野，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我媽從我爸那裡得到的一切，很快就會失去。

她會得到報應的，而我，已經得到報應了。

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困住宋野了。

他母親受到的傷害，我沒法彌補，只能把所有的遺產都寫上了她的名字。

噁心他們母子，破壞他們母子人生幸福的人，付出代價了。

消失前，我聽到宋野問了一句。

「夏檸，你愛過我嗎？」

我回答他。

「我不知道，或許是我入戲太深吧，所以這麼多年也沒有走出來。」

我覺得很可悲，我終究還是活成了母親的影子，跟她一樣，一生活在虛妄的戲裡。

「那你呢，宋野，你有真正的愛過我嗎？不是戲裡的我，而是現實的我。一定沒有吧。」

消失時，我突然記起了一件小事。

這麼多年，他再也沒有用過任何薄荷味的東西。

一滴眼淚落在雨中，最後消失不見。

在那個密室里，我放棄了自救。

因為我的存在，對別人而言，就是一種傷害。

我不奢求任何人愛我。

我只想當個真正有自我的人，哪怕以死去的形式。

從今以後，我不再是誰的提線木偶，我只是我，一個自由的靈魂。

我的人生就到這裡了。

宋野，我殺青了。

24

我是宋野，她死後，我再也沒有傳出任何緋聞。

三十二歲這年，我拿下了第一個影帝，送到了她的墓前。

全網開始考古，突然嗑起了死去的cp，關於我和夏檸的，尋夏cp。

我們倆拍的第一部電影莫名其妙火了。

大家都說這是我拍過的最好的電影，也是最差的電影。

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用任何演技，全是真情實感。

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們說我和夏檸不是假戲真做，而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入戲。

他們見過我入戲的模樣所以知道我喜歡的是夏檸，而不是她扮演的角色。

於是，我在夜裡反覆看那部電影。

我想反駁他們。

可是，我找不到證據。

因為每分每秒，我都清晰地知道。

和我對戲的人，是夏檸，我吻的人是夏檸。

她緊張時會拽我的衣角。

我親她時，會怕她突然打我。

她跑步時，我會擔心她會不會心臟承受不住。

她總是有本事讓我一秒出戲。

我當時太年輕了，年輕到我以為自己入戲太深才會喜歡她。

原來我錯了。

我一開始喜歡的就是現實里的她。

她殺青那天，我以為我們會在一起。

可我媽告訴我，我爸當年出軌的就是她媽。

沒有人比我更痛恨假戲真做這件事。

我爸因為假戲真做毀了一個家庭。

從我演戲開始，我就告訴自己，戲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我不會愛上任何一個戲中人。

我為了她打破了自己的原則，可是我卻不能喜歡她，我可以喜歡任何一個對手戲演員，唯獨不能是她。

我看著她在她媽的安排下和我結婚，我看著她像一個沒有自我的木偶討好我，她的喜歡好假。

我覺得厭惡。

我甚至不相信她的真心。

她的心是壞的，是殘缺的，我怎麼能相信她。

如果沒有她媽，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她也不會喜歡我。

所以我討厭她，傷害她。

她死後，我拍了很多戲，卻再也無法愛上任何人。

我榨乾自己所有演技，我那麼深情地進入角色，可我卻無法心動。

我清晰地知道，宋野不愛任何對手戲演員。

我開始去翻她的過往。

原來她已經變得很優秀了。

她指導學生的話劇，她也參演了很多話劇，甚至差點死在話劇舞台上。

那時候，我在幹嘛呢？

哦，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在拚命入戲，想證明自己不喜歡她，想證明自己只是入戲太深才會喜歡她，我用盡全力對抗對她產生的心動。

可是，和其他人演戲結束時，我出戲那麼快，無需任何努力。

只有和她演戲時，我遲遲出不了戲。

現在我才知道，我是從未入過戲。

我終究是在一場又一場的虛假戲裡，迷失了真正的自己。

沈芸問我有沒有對她動過心。

我嘲笑她：「你瘋了？演戲而已，誰會當真。」

她說我沒有心，才可以戲裡戲外分得這麼清楚。

不是的，我有心，只是在不知道的時候給了別人，所以再也沒法對其他人動心。

我一直以為自己演技很好，分得清現實和虛假，可原來，我也只是當局者迷，早就混淆了戲和現實。

我看過夏檸的話劇。

她入戲時演得很真，出戲時也很快，從未對他人動過心。

她告訴學生，戲是假的，再真的表演都無法掩蓋電影只是一場夢的本質。

我們是活在現實世界裡的人。

那些戲裡的人，戲裡的感情，只是我們做過的一場夢。

夢總有醒的一天。

我們不可能活在一個又一個夢境中。

她的神情平靜又難過。

夏檸，你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想的是誰？

是誰讓你這麼清醒又這麼難過。

你一定弄混過戲和現實吧，你一定愛過我吧。

別說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拚命隱藏的秘密，暴露在了陽光下。

看過那部電影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是在演戲，也是真的在喜歡我。

人生中，總有一部戲，曾讓你想留住一輩子。

總有一次表演，讓人分不清真實和虛假。

如果可以選擇，那我一定會選永遠不出戲，只要你能一直做我的女主角。

我短暫地擁有過一個夏天。

然後永遠失去了。

我的人生里，夏檸，永遠落幕了。

後來，我拍攝一部很危險的電影時，爆破出了問題，我被困在了火海里。

光影消失後，我獨自一人穿過很長的黑夜，來到了我們演戲時的那條路。

我看見夏檸坐在鞦韆上。

我按下了打火機，火光照亮了黑夜，她的眼裡重新出現了光彩。

秋天盪了過來，她伸手把仙女棒點燃了。

煙火亮起的瞬間，她問我：「宋野，我以後再生氣，你還會哄我嗎？」

我抓住了她的鞦韆，跪了下來，抬頭仰視著她。

我說過，我會一直哄你，我不會再騙你。

「大小姐，我來哄你了。」

仙女棒突然熄滅了，夏檸眼裡的光消失了，她很平靜地看著我。

「宋野，我等了你很久。」

「嗯，對不起。這一次你藏得太好，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找到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小心翼翼問她。

她不說話。

我無聲地求她。

這一次，我真的會做的很好很好，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是你說，靠近我會變得不幸，我不想讓你不幸。」

這句話瞬間擊垮了我。

我的心被炸得血肉模糊，靈魂仿佛被烈火吞噬了。

我彎下了腰，跪在她的腳邊，嗓子裡如同灌了鉛，不敢再開口求她原諒我。

我曾經對她施加的惡意成了沉重的枷鎖，壓彎了我的脊樑。

我無法抬頭直視她。

「宋野，別哭了。」

她有些無奈，然後牽起了我的手，很輕地在我掌心寫下：好。

我死死握住她的指尖。

夏檸，我再也不會弄丟你了。

這一次，我們永遠不殺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