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目光太過強烈了,根本忽略不了。
「快!把標題改一下,把『校霸因嫉妒學霸搶走桃花而憤憤不平』改為『校霸吃醋學霸被人表白而鬧彆扭』。」
……
你是會取標題的。
宋臨澤用手擋住了我想要殺人的目光。
晚自習到底沒上成。
宋臨澤把我拉到醫務室,打算買點降火的藥。
「這麼晚才過來,我都打算關門了。」醫務室老師寫好單子,「喏,一天喝一包,吃點清淡熱量低的,一會水燒開了先喝點,走的時候替我把燈關上門鎖了。」
「行,謝謝老師。」
宋臨澤接了點水沖開藥:
「先冷冷,你過來。」
「幹嗎?」
「讓你過來你就過來。」
宋臨澤頭頂就是白熾燈,不太刺眼的燈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在下眼瞼處留下一圈陰影,柔和了臉部的輪廓。
我記得我不是個看臉的人。
但現在可以是。
「怎……臥槽,怎麼停電了?」
我飛速滑到宋臨澤身旁。
「怎麼可能?」
「怕啊?」
「你別動,我喂你。」
「看不見啊。」
「喝了藥,我們出去吧。」
……
如果這樣喂藥的話我能一直流鼻血,但好在宋臨澤還算正常。
「手機打開,我們出去。」
結婚照,和許阿姨。
心裡那口苦像是被化在了水中,瀰漫開來。
我爸:【明天周末,我和你許阿姨去拍結婚照,給你和臨澤訂了一套西裝,今晚早點回來試試。】
眼皮底下的手機猝不及防被按亮,我和宋臨澤都同時看到了一條消息。
上個月是我媽的祭日,他就沒去,而這個月,他就和別的女人跑去拍結婚照。
還要帶上我。
「梁邵……」
宋臨澤終是沒說出一句話。
我努力維持著冷靜:
「放手,我要回去。」
「你冷靜。」
「我冷靜什麼?」
宋臨澤箍著我的手:「你現在發火改變不了什麼的,你爸……」
「宋臨澤,你放手。」我現在心裡亂成一團,我已經好久都沒有感受過心臟抽痛卻任何人都沒有錯的感覺了。
「你讓我回去,這和你沒關係,我不想把火撒你身上。」
宋臨澤將我扯進懷裡:「我知道你不想的,可這是父母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同樣,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要讓過去過於困住你自己。」
我根本就沒有仔細聽他說了什麼,相反,十幾年隨心所欲的生活讓我的行為愈發缺德。
我咬住宋臨澤的唇角,不得章法地吻著。
宋臨澤明顯被我搞蒙了,他遲疑了一下才回應我。
喘不上氣的時候,我模糊道:「宋臨澤,我們復合吧。」
宋臨澤眼中先是亮了一下,隨即就立馬暗了下去:
「你想幹什麼?」他的聲音冷下來,帶著一絲慍怒,「你想都不要想。」
我心裡涼了一片,我早該想到,聰明如他,怎麼會被一個吻給迷惑?
我卑劣地想用復合然後出櫃來攪亂這一切。
可……
「梁邵,你不要仗著我喜歡你就把我當傻子。」
「宋臨澤,我哪裡把你當傻子了?你不是早都知道嗎?我和你談戀愛就是想拆散他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但是我這個人只會考慮自己,喜歡我這就是你要承受的,受不了就別喜歡了,反正我……」
我忽然噤了聲,我說不出口我不喜歡宋臨澤這句話。
所有的所有都已經完全偏離了初衷。
我是什麼時候意識到我喜歡宋臨澤的呢?
大概是我逃避式地跟著我爸轉學,卻一年內老是夢到某人。
也或許是早已適應了新環境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時,熟悉的人突然到來,心中難以壓下的那份驚喜。
好矛盾。
我喜歡上了後媽的兒子,明明是我最討厭的人。
「反正什麼?」
宋臨澤掐著我的下巴,強烈的質問語氣好像要從我嘴裡撬出答案。
「沒什麼。」疲憊感湧上心頭,我推開他的手,自暴自棄,「別喜歡了。」
錯綜複雜的情緒讓我忽略了對黑暗的恐懼,我將宋臨澤撇在了身後。
因為有心虛,有迷茫,有愧疚,也有無法言說的喜歡。
宋臨澤跟上了我,然後扣住了我的手。
我指尖被燙了一下。
「太黑了,我看不清。」
心跳微不可察地亂了一下。
宋臨澤的這個行為,是我半夜都要爬起來扇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出了學校,在有路燈的地方,宋臨澤就放開了我的手。
我生硬且擰巴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可是他沒理我。
這下徹底完了。
12
回到家,我爸樂呵地拿西裝給我試。
笑眯眯的一張臉我看著都來氣,都怪你。
「你跟我過來。」我氣勢洶洶地把我爸叫到了書房,「你多大了?還拍結婚照?」
「呦,你這小兔崽子,怎麼跟你老子說話呢?」
「不吭一聲就把人娶回家,現在又想一出是一出,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一把年紀了色慾薰心。」
「首先,梁邵啊,人,是我要娶的,就是通知你一下。」
「行,你記住你這句話。」
總有一天會還給你的。
「再者啊,」我爸優雅地喝了一口茶,「你都說了我一把年紀了,我不能寡大半輩子啊。」
我忽然就不想再說些什麼難聽的話了。
我爸真的不年輕了,臉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守了我十幾年,人都熬丑了。
我媽死後沒幾年,他談歸談,總之沒把人往家裡帶過。
後來終於遇到喜歡的一個,還時刻被我惦記著要攪黃。
看著我那一群後阿姨後媽的,當然有傷心有難過,可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了。
我平靜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媽祭日的時候,你有去看過她嗎?」
「看過,就……聊聊你,說說你又乾了哪些混帳事,你放心,我隻字不談我在外面那些破事,我可沒添堵。」
還成吧,這個答案。
我爸和我媽是聯姻,他們之間究竟有多少愛我不知道。
這個男人,他都做到了。
我嘟囔著:「談我也挺鬧心的吧。」
走出書房時,我聽到我爸悠悠地說:「有什麼鬧心的?再幹什麼混帳事不都是我兒子。」
我不可控制地想到,如果我和宋臨澤的事真被發現了,他們會不會被氣死…………
13
我在宋臨澤房門口磨蹭了半天。
他睡了嗎?還在生氣?我要不要哄哄?他不會不理我了吧?
好糾結。
我摳了半天門,決定豁出去了。
然而,根本沒有什麼鳥人理我。
我氣回房間,打算睡覺。
但是一想到我被冷落了就根本睡不著。
打電話轟炸人,終於在第十八個電話的時候,對方接了:
「喂?」
有著略微有些陌生的慵懶和啞音,嗓音多了幾分漫不經心和隨心所欲。
「你睡了?」
他竟然這麼早就睡了?
「嗯?」
宋臨澤難得只用單個字回復,竟然有一絲詭異的、呆呆的感覺。
而且,對面似乎有點吵鬧。
「你不在家?你去哪了?」
沉默片刻,宋臨澤終於反應過來是我打的電話了:「我看看,算了,你還是別管了。」
電話被「啪」的一下給掛斷了。
有些落寞。
據我猜測,我覺得宋臨澤很有可能在附近的唯一一家酒吧里。
我見過他喝醉的樣子。
某次,我苦於和宋臨澤曖昧不清但勾引計劃毫無進度時,看到他冷靜自持上晚自習,壞從心中來。
我偷偷把他水杯里的水換成了酒。
宋臨澤喝了一口,就睡了一整節。
晚自習下課後,教室的燈全部熄滅後,他才被我叫醒。
有點呆,我逗得有點過火。
初吻就是被一個醉鬼給按著搶走的,完了醉鬼還全給忘了。
我無心去想初吻那天的奇妙體驗,就宋臨澤一杯倒的情況,我怕他被噶腎。
我拎著外套風風火火出門去。
到了酒吧,我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宋臨澤。
饒是凳子那麼高,他的大長腿仍能點著地,宋臨澤胳膊撐在吧檯上,眉頭輕輕蹙著,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面前的酒杯。
那截修長的手指恰好被打著一束純色的燈光,骨節微曲,乾淨,舒服,讓人忍不住想牽。
我捏住了他的手指尖,難得用我覺得輕一點的聲音彆扭地哄著他:
「宋臨澤,我們回家吧。」
宋臨澤義正詞嚴地拒絕。
我:「……」ყʐ
「我不騙你,真的。」
「不信。」
「愛信不……」看著他被酒氣熏得微紅的眼眶,我就說不出難聽的話。
總歸是我傷害了他。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那麼難聽的話,你知道,我一氣急就亂發脾氣,其實我不想的。」
宋臨澤仔細地盯著我,把我看得有些無處遁形。
如果不是他此刻的表情過於平靜沒有波瀾,不符合他某些讓人防不勝防的明騷招數特有的心機表現,盯著他那雙從始至終都很清亮的眼睛,我差點都以為他沒喝醉。
「梁邵,」宋臨澤沒有錯開半分視線,他雙手卡在我的下頜骨上,手指虛虛地捻過我的臉頰,「我在想,我從一開始跟過來是不是就是錯的,要不我回去吧?」
從小到大,除了爸媽,宋臨澤是我最喜歡的人。
荒謬、不懷好意地接近,是每一次心動的藉口。
心痛、慌亂、無措幾乎就在一瞬間擠進了我的心臟。
我想起了多年前,我看著我媽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卻怎麼都抓不住。
現在,是同樣的感覺。
我作過了頭,宋臨澤也要抓不住了。
宋臨澤沒反應。
「我知道我才開始接觸你的目的不純,但我後來就喜歡上你了,跟著我爸一起跑了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男生這件事,並且我挺愧疚的,我是混蛋,只想著逃避,今天我也不應該口出狂言,我腦子有點問題。」
「可是我不想讓你走,分開的一年,我每天做夢都會夢到你,真的太難熬了。能不能……不分手?」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只能儘可能多地解釋道歉。
我錯那麼多,雖然無法挽回,但是我畢竟長了嘴,什麼狗屁面子的我都可以不要。
任何歉意都要以語言這種最明確和直觀的方式表達出來,這是我媽說的。
「或者你別走,我再追你一次,我保證好好喜歡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想幹什麼我都陪你。」
醉鬼宋臨澤好像什麼都沒聽,又好像什麼都聽了。
他收緊了胳膊,把我禁錮在吧檯之間:
「真的?」
「真的。」
宋臨澤拇指捻過我的唇角,又划過我的眼睛,有些濕潤。
我這才發現我都憋出了眼淚。
宋臨澤又灌了一口酒,眼角染著薄薄的紅:
「梁邵,別再騙我。」
14
「別喝了,我帶你回家。」
人哄好了,我就想立馬把他帶回去。
宋臨澤賴在酒吧不走:
「渴……」
「誒,渴了我給你買水,別喝酒。」
好不容易把人扛出來,宋臨澤又拉著我站在大街上親。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社死。
「回家好不好,回家我隨便讓你鬧。」
宋臨澤眼中閃出一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