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夏初,國內革命日益激烈,一心挂念家國未來的夏之時,決定回國參加討袁行動。
夏之時回國之前,留給董竹君的,除了擔憂之外,還有一把手槍。他回去的目的是衛國,總不能帶著妻兒回去讓她們奔波受累,況且國內形勢緊急,刻不容緩。他留把手槍給董竹君,除了叫她防賊自衛之外,還留下一句殘忍的話,若是董竹君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就用這把手槍自殺。
董竹君看著她的丈夫,無言以對,心底對他除了愛還有敬畏,她敬他回國戎馬衛國,不懼身禍;可她也害怕他,她怕他對自己的疑心,終有一日會讓他們的感情消散。
是的,在董竹君與夏之時的這段婚姻中,作為丈夫的夏之時,從未給予過妻子足夠的信任。
董竹君非常渴望自由,但夏之時的存在,除了給她依靠與溫暖之外,還給了她自由的限制。她生性愛音樂,喜結朋友,可夏之時待她嚴厲,時常懷疑她。
兩人在日本生活時,董竹君曾在窗邊聽到一首愛爾蘭民歌,引得她神思嚮往,倚窗閉目傾聽。
可那橋邊吹簫的青年,卻成了夏之時的眼中刺。
君須憐我,我憐君!這一美好期望成了董竹君對婚姻的最終追求,可她的良人不知!這就釀造了他們婚姻的悲劇,人生何其短,單單靠那患難與共,終究不能換得一生相系。
兩年後,學業有成的董竹君也帶著孩子回國,與在四川老家的丈夫相聚。
夏家是個出名的封建大家庭,對門第等級有很深的看法。
當出自青樓的董竹君踏進夏家大門時,夏老太太的第一句話竟是:「青樓的女子怎麼可以做大戶人家的太太,你趕緊找個太太,她只能做姨太太。」
也是慶幸:在董竹君最不受待見的日子,丈夫夏之時最初是幫著她的。
他一邊教她如何在大家庭立足,一邊叮囑她凡事要忍讓、不必太較真。
董竹君感念丈夫對她的好,也明白她必須努力的去證明自己。
來到四川老家的那段日子,她不辭辛苦的操持家務、照顧大女兒國瓊,以及夏之時與已故前妻的兒子夏大謨;由於任勞任怨、持家有道,董竹君終於迎來了家中人態度的轉變。
可就在她以為幸福即將到來時,丈夫夏之時卻親手將她推進了萬丈深淵。
隨著時局動盪,四川軍閥爭權奪利愈演愈烈,而夏之時的患難之交,更是設局舉槍逼迫他繳械,同時把夏之時率領的軍隊編排入總部,如此以來,夏之時便被免去了軍職。
素來在戰場驍勇善戰的夏之時,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終日鬱郁不得志的他,最後竟然染上了賭博和鴉片。
董竹君不忍丈夫墮落,總是苦口婆心的勸慰;但這樣的方式卻被丈夫看成故意作對,所以,夏之時開始指著董竹君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成日跟我作對,哪有一點婦道人家的樣子!」
這樣的嘲諷和質疑,讓夫妻關係驟然惡化。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積極參與革命的丈夫夏之時,雖然接受了推翻封建統治的新思想洗禮,卻依舊殘留著重男輕女的頑固思想。
小女兒國璋腰椎積了膿水,三女兒國瑛從樓上摔倒昏迷……作為父親的夏之時從未過問,甚至還買埋怨妻子「因為一個女兒出疹症,就將家中的事情都擱置不管……」
曾經患難與共、相知相惜的愛情,走到這裡已是窮途末路。
又一次爭吵,夏之時居然拿著菜刀追趕董竹君;等兩個人冷靜下來之後,這份感情也走到了盡頭,董竹君二話不說,帶著四個女兒離開了夏家。
當年她逃出青樓,與丈夫遠渡日本時,僅有15歲;在最絕望的人生時刻,大他12歲,器宇不凡的革命黨人夏之時,曾是她想委身一世的良人。
怎奈世事變遷,人心不古,從相約白頭到暴虐謀害,不過十幾個春秋…
為了尋求發展,也為了孩子們的教育,董竹君帶著雙親和四個女兒獨闖上海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