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走進公寓,裴衍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他頭也沒抬,渾身散發著一股低氣壓。
「你買藥了嗎?我跟你去醫院看看吧?」
他不理我。
我上前想查看他頭上的傷癒合完全沒有。
純粹的眼眸此刻陰沉沉的,像是初雪染上了濃墨。
「為什麼回來?
「你不是最近躲著我嗎?
「跟她在一起很開心,是吧?」
我被他逼問地心虛了一下,又覺得他這怒意來的莫名其妙。
「放開我,跟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每次我跟別人在一起,你都能知道?你跟蹤我?」
他沒回答我,而是自說自話。
「陸時桉,你是不是喜歡她?」
他緊盯著我,整個人似乎很緊繃,握著我手腕的力道都加大了。
「我......」
剛要回應,他低下頭來。
堵住我的,是裴衍兇狠的吻。
他似乎害怕聽到我的回答。
裴衍比上次熟練了一點點,吻得很急。
我皺眉,故意咬傷他,他還是不鬆開。
最後血腥味瀰漫出來,襯得他的唇越發紅艷。
「但你要是喜歡上別人,我真的會冷靜不了。」
我喘著氣,撇開頭,害怕對上他眼底濃郁的慾念。
「我沒喜歡上別人。
「那個女生,她想追你,拜託我要你的聯繫方式而已。」
「……」
他緊皺的眉頭鬆了幾分。
「那就告訴她,我在追你。」
裴衍低頭,舔掉我嘴角的血漬。
我的心跳快的不像話。
兩次吻,我好像都沒有推開他?
良久,裴衍終於鬆開我。
我反應過來,只覺得耳朵燒的慌。
「你頭還疼嗎?要不要去看看?」
「看到你就不疼了。」
「......」
我瞪了他一眼。
「裴衍,以後不要用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看到你跟別人在一起,我真的頭疼。」
裴衍鄭重的語氣,讓我梗了一下。
接著,我當著他的面,婉拒了李婉的念頭。
我:【裴衍不喜歡女生。】
李婉:【?】
李婉:【我也可以是男生。】
我:【???】
李婉發了個壞笑的表情包。
我忙了幾個月的論文終於定稿。
發給期刊編輯後,卻被駁回了。
理由是,該文章存在抄襲內容。
我納悶地重複檢查,最後在期刊找到了一篇跟我相似的文章。
作者署名:林燃。
這個人是我的學長,之前上課碰到過。
他被延畢一年,總是很焦慮。
難怪之前他特地要找我借電腦。
我連忙給林燃學長打電話,結果對方一直拒接。
我只好去他宿舍堵他,揪著他問個清楚。
林燃碰到我,做賊心虛似的,將我拉到沒人的安全通道里。
「陸時桉,你前途一片光明,之前的文章已經上過期刊了,而我呢,一直都沒有進展,毫無頭緒。」
「眼看著我又要畢業了,要是沒有文章上期刊,我又會被延畢。」
「你就看在我們同窗一場的份上,別跟我計較了,我可以給你錢,你開個價吧。」
「......」
我冷眼看著他。
這人毫無悔過之心,難怪會被延畢。
「那篇文章是我的心血,多少錢都不能衡量。」
我不缺錢。
但該是我的,就不能被人奪去。
林燃嗤笑一聲,鄙夷道:
「看來就是錢不夠唄,要不你多加個零,我可以考慮考慮。」
「林燃,我叫你一聲學長是尊敬你,既然你非要這麼侮辱我,那我一定會跟期刊那邊說清楚,到時候你後果自負。」
我冷靜地看著他,扭頭就走。
還沒走幾步,林燃突然把我拽住。
他眼底的陰鷙浮現,將我的手從口袋裡抽出來。
我捏緊手機,卻被他搶了過去。
林燃看著上面的錄音頁面,頓時怒火中燒。
他將錄音刪除,把我手機從樓梯上摔了下去,砸的稀巴爛。
「陸時桉,我就知道你是有備而來。」
「怎麼,你以為用這點小伎倆就可以瞞過我?」
「就算你去找期刊的人又怎樣,怎麼證明是我抄襲的你?」
「我勸你別天真了,要不然被導師知道你學術不端,抄襲我的論文,下場就是你也畢不了業。」
他眼底十分得意,用微信給我轉了幾千塊錢。
「喏,賠你手機的錢。
「以後別來找我了。」
我捏緊手指,氣得渾身發抖。
19
回家之後,我喝了好幾杯冰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打開電腦,整理了微薄的證明材料,發給期刊編輯,證明我的文章被抄襲。
但對方只回復我,讓我等待審查。
這樣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到時候林燃畢業了,我上哪找他算帳去?
裴衍拎著菜回來,看我癱在沙發上發獃,不由得皺眉。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沒事。」
我低頭,不習慣跟他吐露自己的事情。
裴衍沒再追問,只是問我吃不吃啤酒鴨。
晚上他做了很多好吃的。
我心底煩悶,就跟他一起喝酒。
喝多了,我不知不覺靠在了裴衍的肩膀上。
酒精上頭,讓人很多脆弱情緒都暴露出來。
「陸時桉,說說吧,你怎麼了?」
我委屈地跟他吐槽今天的遭遇。
說著說著,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熬了那麼多夜,結果就被人偷走了,我好不甘心......」
修長的手指擦了擦我的眼角。
他默默聽著,一雙眼睛專注地盯著我。
「裴衍,你覺得我會抄襲別人的文章嗎?」
「不會,我相信你。」
我傻傻地笑了笑。
裴衍捏著我的耳垂,離我越來越近。
我連忙後退,推了他一把。
「你幹什麼,又想占我便宜?」
「我看你心情不好,想哄哄你。」
哄我就是親我?
我瞪了他一眼,拿起易拉罐喝下最後一口酒。
「聽說吃甜的,心情會變好。」他語氣引誘。
「你可以試試。」
他湊近我,薄唇紅潤有光澤,像是待人採擷的櫻桃。
我暈暈乎乎,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可他的嘴巴不是甜的,只是很軟。
「騙子,一點都不甜。」
「那你再嘗嘗。」
裴衍眼神變得幽深,扣住我的後腦勺阻止我逃跑。
吻又落了下來。
這次我沒躲。
甚至有些期待。
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心態變化,就被醉意沉得睡著了。
感覺有個人一直抱著我,摸我的頭髮。
「陸時桉,別擔心。」
20
六月,畢業答辯的日子越來越近。
我跟導師說過抄襲這件事,但他不好出面去得罪別的導師,只讓我自己解決。
除非,我能拿出確鑿的證據,直接交給學校。
期刊編輯說,林燃自己承認了抄襲。
我有些驚訝,還以為林燃良心發現了。
我將自己的文章交了過去。
後來,我一直在學校沒碰到林燃,沒辦法問他怎麼回事。
直到我文章登上期刊之後,從朋友那裡得知,林燃沒參加畢業答辯,又被延畢了。
我以為是林燃自己逃避學業。
裴衍要給我慶祝,帶我去超市買菜。
見我開心,他心情很好的樣子。
橙色的夕陽透過樹蔭落下地面。
我們剛走出公寓沒幾步,一個鬍子拉碴衣衫不整的人突然沖了過來。
我嚇了一跳,抓緊裴衍。
定睛一看,來人是許久未見的林燃。
林燃一雙眼睛滿是紅血絲,像是很久沒睡好。
「是你對不對?是你害的我不能參加答辯!」
「什麼?」
我一臉迷茫。
他滿臉怨氣,眼底儘是崩潰。
「陸時桉,都怪你,你為什麼要跟我作對?」
「我畢不了業,你知道我爸會怎麼對我嗎?」
「毀了!全都毀了!我的人生完了!」
我看到他手腕上被磨傷的紅痕,仿佛被人綁起來過。
我皺眉,拉著裴衍退後幾步。
剛想讓林燃冷靜一點,結果他從兜里掏出一把刀,直直地朝我撲了過來。
我僵在原地,腿不聽使喚似的,忘了反應。
下一秒,裴衍猛地推開我。
刀刃在陽光下閃過白光。
落下時,被一隻手擋住了。
裴衍面無表情地捏住那把刀,一腳將林燃踢得老遠。
他揪住林燃的衣領,一拳又一拳,把他打得說不出話來。
眼底戾氣濃厚,像是又變回了上次揍醉漢時的人。
「裴衍,別打了,我們報警。」
我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從自己的世界中清醒過來。
裴衍冷眼盯著地上的人,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倏地,他抬頭將手裡的刀朝林燃刺去。
我嚇了一跳。
剛想抓住他,就看到刀尖落在了林燃的耳旁。
未傷他分毫。
21
警察來把林燃帶走了。
我跟裴衍也被叫去做筆錄。
因為林燃身上的傷都不是致命傷,最後只能說明裴衍是正當防衛。
可只有我知道,他動手的時候,壓根沒想對方活命。
裴衍太了解人體和傷口了。
我看著身旁臉色冷靜的人,有時候覺得他可怕,有時候又覺得他可靠。
我心情複雜,去了一趟洗手間。
經過詢問室時,門沒關緊,裡面傳來林燃驚恐的叫喊聲。
「真的有人綁架我,怎麼可能查不到呢?」
「我就是被那個人害的沒法去參加畢業答辯。」
「警察同志,你們再查查,肯定跟那個陸時桉脫不了干係。」
警察不耐煩地敲桌子讓他冷靜。
「你家附近監控太少,只顯示你一個人回家了。」
「你身上的捆綁痕跡也不像是惡意造成,鄰居都說聽到你在家看電視,發出一些……咳,曖昧的聲音。」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被別人綁架了?」
「......」
林燃難以置信地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的,就是有人......」
他的聲音弱下去,眼神變得灰暗。
警察低聲對身邊的人說,給林燃做個精神鑑定。
我瞥見林燃那種頹敗又無奈的神情,感覺十分熟悉。
前幾周我也經歷過。
因為我沒有證據證明我被人抄襲了。
可林燃消失的那幾天,我記得,裴衍每天回來的很晚。
難道......
我心思重重地回到裴衍身邊。
他遞了杯溫水給我。
眼前的人神情溫和,眼睛乾淨得像初雪。
我總是不能將他與那些惡劣的事情聯想到一起。
真讓人矛盾。
22
林燃因為故意傷人未遂,要被判刑。
他被學校退學後,學術不端的事情被傳的沸沸揚揚。
我陪裴衍去醫院,他手上的傷要換藥。
這一個月,他都不能去做實驗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被包紮好。
他在我眼前晃了晃。
「在想什麼?」
等醫護人員離開,我認真地看著他。
「上次林燃衝過來,你明明可以躲開,為什麼要用手去接刀?」
「怕你受傷。」
「不,你是故意的。」
他的手指頓了頓。
我在心底嘆氣。
「裴衍,你演技真的很拙劣。」
裴衍被拆穿,一點也不掩飾,只是笑著看我。
「又被你發現了。」
「其實,我是想用那一刀,換你跟我交往。」
「但是怕你不高興,一直沒提。」
裴衍沒說,不是他演技拙劣,只是他故意讓我發現。
因為他知道,我會心軟。
裴衍受傷之後,就有理由讓我陪著他,照顧他。
我的一切注意力在他身上,是他最享受的狀態。
陽光從窗戶那邊斜照過來,正好落在裴衍的頭髮上,照的他整個人毛茸茸的。
可他看我的眼神,依然是那種深厚的侵占欲。
我鼓起勇氣,決定直面心底那個奇怪的情緒。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
「裴衍,就算你不救我,我也會跟你在一起。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了。」
裴衍笑著點頭,帶著一絲得逞。
他的指尖划過我的指縫,將我的手緊緊扣住。
我的話總是很管用。
之後他也很少再掐自己。
他難受了,就會來找我, 讓我哄哄他。
我們都默契地沒提林燃被誰綁架的話題。
仿佛那真是因果報應。
裴衍的手康復之後,將落下的實驗全都補了回來。
他做飯也在練手。
解剖完鴨子,燉給我吃。
我看的心驚肉跳, 跟他打商量。
「挺好吃的, 但下次能不能煮點別的, 我不想吃肉了。」
他的注意力全在前半句。
裴衍心情好,把柏拉圖的零食從高柜上拿下來喂它。
柏拉圖高興地在他腿邊蹭來蹭去。
平日裡,柏拉圖會纏著我要摸摸抱抱。
比如晚上我們看電影時,它跳到我腿上, 用腦袋蹭我的手。
裴衍皺眉, 很不喜歡它分走我的注意力。
他用玩具把柏拉圖引走, 將我的手挪到他腿上。
「摸我吧。」
「......」
我耳根子燒了起來, 錘了他一拳,讓他正經點。
可裴衍認真地看著我,總是讓我覺得不正經的是自己。
他抱著我看電影, 手越來越往下。
最後,指尖落在我的後腰。
我抓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這是哪嗎?」他問。
「不知道,你給我好好看電影。」
「是腰椎的最後一節,再往下就是......」
「你別動了!」
「陸時桉, 我給你講講人體課吧, 比電影有意思。」
「我不想聽。」
他的手指所到之處,他總會細細講解。
我臉透紅,不想看他。
一旦跟他對視上, 便一發不可收拾。
「陸時桉,臉紅什麼?
「認真聽講,等會考你。」
......
番外
每次打雷下雨,裴衍總會賴著我撒嬌。
不是讓我抱他,就是要好好「哄」他。
後來,下雨天。
我去實驗室接他下課。
我到得很早, 下課鈴還沒響。
外面一陣巨大的雷聲。
實驗室里的女生嚇了一跳, 抱怨著天氣潮濕。
最後一排的裴衍,眼睛專注地盯著手裡的刀。
手一點都沒抖, 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絲毫不會被嚇到。
敢情之前都是裝的啊?
他早就不害怕打雷了。
我在角落裡輕輕一笑,偷偷等他下課。
鈴聲響起。
裴衍脫掉實驗室的白色大褂。
看到我, 他眼睛亮了。
「裴衍, 一會想吃什麼?」
「你決定吧。」
他接過傘, 跟我一起下樓。
雷聲再次響起,他捏緊我的手指。
「陸時桉,雷聲好大。」
「嗯。」
我假裝沒聽到他話中之意。
裴衍停下腳步,故作緊張。
「我害怕, 你親我一下。」
我靜靜地看他裝, 也不拆穿他。
既然他喜歡演,那我就陪他吧。
「好,你低頭。」
裴衍嘴角彎起,將傘放低, 頭也垂下。
路過的人都沒注意到我們。
雨幕中,我親了他一下。
他滿意地蹭了蹭我的鼻尖,牽住我繼續往前走。
雨水裡倒映出兩個親昵的身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