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滅亡後,一些出生東夷的方國受到周天子的分封,被納入了周王朝的統治序列,包括商紂王的兄長微子啟,也本著滅國不絕祀的原則,在商人故都商丘建立宋國,以奉祀商族祖先。然而儘管被納入了周王朝的政治秩序,但東夷諸國在身份歸屬上卻始終有點尷尬,尤其是政治地位最高的宋國。
春秋戰國作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文化盛世,誕生了各種學術派別。為了讓自己的觀點表述起來更加生動,那些記錄學術觀點的書,如《孟子》、《列子》、《莊子》、韓非子等,還會編排一些帶諷刺意味的故事,如拔苗助長、智者疑鄰、守株待兔等等。宋國的又高又低的出身,讓其成為了這些諷刺故事的發生地。
不管怎麼說,東夷的存在感都是擺在那裡的。排斥的背後,是對於那些自視為華夏正統的春秋諸侯來說,東夷出身的諸侯能夠對其構成最大威脅,無論是政治主導權還是文化話語權。於是你會看到,歷史上嚴格區分華夏和異族的做法,會被稱為華夷之辨或者夷夏之防;不需要嚴格用東夷、西戎、南蠻、北狄來對應時,便會用「四夷」來統稱。
問題是不管怎麼防,融合都是大勢。從民族形成的角度,春秋戰國這個大亂世即是華夏概念出現的時代,也是這一概念不得不擴大的時代。《左傳》記載,有一回魯昭公和郯國國君會面,對話中詢問了古代官制的淵源問題,後者則詳細了解答了魯昭公的疑問。
這件事情說起來頗為諷刺,魯國是周公旦的封國,作為周武王的弟弟,周公旦被認為是周禮的制定者。所以當年的魯國,被認為是最應該懂得周朝禮儀制度的。郯國則源出於東夷,不僅出身低魯國一等,當時在政治上還是魯國的附庸。
正因為如此,孔子聽說這件事後便向周圍人嘆息道「天子失官,學在四夷」。感嘆自視為正統的中原各國,都已經不熟悉周禮,反倒要向他們眼中的外族來學習。
孔子祖籍宋國,自己在血統上就是出身於東夷,自然是不會認為「華夏」的概念應該被局限於血統。唐代文學家韓愈認為孔子對於這個問題的態度是「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區別身份的應該是文化而不是血統,即便血統不那麼純正的諸侯,只要在文化體制上認同華夏,那他就是華夏。
其實就算沒有孔子的理論,政治大勢也必然要促成融合了。戰國七雄中秦、趙、楚這三個軍事實力最強大的諸侯,都是出身於四夷。這當中秦、趙兩國的祖先系出東夷,是在周公旦時期西遷到了黃土高原;崛起於長江中游的楚國,更是由始至終的被視為蠻夷。